“难不成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眉儿设身处地的想了片刻,皱着眉头也不再言语了,如果是她,许是宁愿投河也不愿过这般的日子。 自己爹娘是不忍心自己过这样的日子的,何花姐姐却是不同,眉儿也听说过一些,何花姐姐在家里头因着是个女娃,过得也是不提也罢。 许是有些话开了头,继续往下说就轻松了许多,眉儿安静,何花就说了许多许多,包括有些事情的细节都说了很多,眉儿忍着不适,一直静静听着。 等李长发回来,何花才闭口不言,眉儿看了李长发一眼,又开始反胃酸,临走之前,何花拉住了眉儿的手,说了句:“如若没有你,许是我也能过日子的。” 这句话眉儿不懂,回去的路上心事重重,这回晚饭眉儿是真的没胃口。连着看着沈祇都没什么交谈的心思。 待到第二日,六月初三,眉儿心里不知为何就开始发慌,何花说的那许多话让她起了不好的预感,偏偏沈祇一大早就出门了,眉儿坐在屋子里头,不过半下午的功夫,嘴角愣是急得起了两个燎泡。 周氏没见过眉儿如此过,当着小丫头是怎么了,问半天问不出来,打算晚间儿等自己相公回来和沈惜说道说道来着。 谁知晚上沈惜和沈祇这对父子稍了口信儿,衙门里头有事儿不能家来。 眉儿就更急了,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果然,当夜李长发家走水,好在大火很快就被熄灭,而他家的童养媳却是不见了。 当着是何花姐姐听了自己的话逃跑了,跟着周氏去帮忙的时候,还细细问了不少,被拜托着一起找人,眉儿也就装模作样的去找。 这时候沈祇还是在衙门里头忙着,没出现。 六月初四,辰时,眉儿和李长发周学还有李长发到处找人,早间儿没那么热,不过日头已经够毒的了。错开其他几人,眉儿顺着码头处走着,心里想着何花姐姐不知道这会儿怎么了。 出了东山镇去了哪儿,一心盼着何花姐姐哪怕外头再苦,也得好好活下去才是。想得多又担心,一个女子到底在这世道要怎么活了。 思绪沉了,直到被人撞了一下眉儿才反应过来,见前头一大帮子人聚着一处不知道干嘛,就也上前去看了看。 “真惨啊,这是咋了。” “小姑娘不是快成亲了么?” “哎呀,那不是长发的童养媳么?” 这几句让眉儿一下子就挤到了人群里头,那被草席裹着的不是何花又是谁! 脸已经被水泡肿,依稀能看出写何花平时模样,手腕的处那日见着的伤口还未愈合,被水一泡直接翻了皮,眉儿没见过死人,当场犯了恶心,直接就吐了。 再看到李长发跑过来,眉儿心中顿时一股怒意,顾不得身上脏污冲上去就给了李长发一巴掌,这一巴掌扇的是李长发的脸,打的不可谓不狠。 李长财不知道眉儿发什么疯,又怕自己堂哥犯了脾气,忙挡在两人身前,眉儿不依不饶,抿着嘴唇冲上去又要撕扯。 拉扯间,眉儿直接被李长发一脚踹到了河里。
第14章 、腌臜心思 拉扯间,眉儿直接被李长发一脚踹到了河里。 掉下去之前眉儿好像看到了沈祇的身影,她不通水性,脑子也被怒气冲昏,泡在水里反倒清明了些,看见沈祇纵身一跃也入了水,想喊他的名字,一张口,被水淹没。 伸出去的手一松,随着发丝的散开,在水中定格。 昏过去之前眉儿念着沈祇的名字。 沈祇,沈祇,原真的是犹如自己的神祇。 怒极攻心,又感染了热伤风,眉儿高烧三日不退,周氏守在眉儿床边,嘴上是快李墙家人给骂烂了,大家都是一个镇子上的,李墙家那点儿癖好周氏多少也知道些,谁知道这杀千刀的儿子也这鬼德行,还害死了个小姑娘。 更没想到眉儿也是知晓的,不然不能当街就和李长财就打了起来。周氏气狠了见眉儿一直不行,拿了擀面杖就想冲李墙家里头讨个说法。 沈惜是说不过周氏的,直接把人扛在肩膀上头死活不让周氏出门,给自己儿子递了眼色,沈祇直接把院门给锁上了。 也不管青天白日的,李长财过来把门敲烂了,沈祇都没理他。 李长财李长发这对堂兄弟是憷沈祇的,那天李长发一脚把眉儿踹进了河里,被沈祇看了个正着,沈祇也没客气,一脚将李长发给踹进了河里。 李长财和周学一边站着愣是不敢拦。 李长发等爬上来的时候,就看见沈祇横抱着已然昏迷的眉儿满脸冰霜,想解释,被那眼神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李长发也怕沈祇,怕归怕,只不过因着打不过沈祇,心里想着什么不知了。 只周学纯属冤枉,那会儿却也是不敢说话的。 沈祇扫了他们三一眼,扭头就走了。 之后李长财去了沈家两次,都被沈祇一脚踹了出来,知道眉儿昏迷不醒还发高烧,李长财是也急的不行,都怪他,怎么就没拦住堂哥,就让堂哥把眉儿踹河里了呢。 至于李长发,眼下是没功夫来找沈祇的。 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官府还是要过问过问的,哪怕众人都知道这事儿怕是最后就落了个投河自尽的结果。 沈祇深知眼下衙门是无暇顾及一个童养媳的死因,哪怕当真是死于非命,李长发一家咬死了,官府估摸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一道伤痕,真要定罪,难。 眼见月上柳梢头,风静景残,平时瞧着静谧舒心,随着屋里人的不省人事,沈祇心中也起了一股子烦躁。 眉头紧蹙,推开了眉儿的屋子,就这么靠在脚踏上假寐。 眉儿醒的时候,见着的便是沈祇胳膊撑着脑袋靠在床边睡得艰难模样。因着沈祇的屋子不许人随意进出,眉儿也就没看过他睡着的模样。 此刻看到,一时忘却今夕何年,就这么看着他。看他鬓发的几缕发丝有些乱的垂在一侧,鼻子的骨相太过好看,在昏黄的烛光晃动之下,在脸侧形成一个好看的阴影。夜里闷热,他的鼻子上还冒出了一点点细密的汗珠,撸起的袖子上有些青筋,彰显少年的生机与力量。 时辰片刻的停顿,眉儿有些醒了神,错开视线看向床帐顶的时候,何花那张死去的那张脸又在眼前晃动。她笑时候的模样,她闭着眼睛狼狈躺在河边的模样。 还有何花与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不懂,现在却都是明白了。 何花姐姐该是欢喜沈祇的,之前不过是有些醋味是以并不愿往这处深想,甚至都不想去想自己心里焦急时为何要去与何花说。 不可否认,眉儿没办法否认自己心里的那点子阴暗,她察觉到了,察觉到了何花姐姐欢喜沈祇,而自己,即便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是欢喜沈祇的。这点子欢喜不知到了什么程度,却是不想别的女子去肖想他的。 因着此,自我迷惑的自我安慰的想着去找何花姐姐说些小女儿家家的体己话,何尝又不是自己想借此告诉何花,自己才是沈祇日后的妻子呢。 如果当时不是何花说出了她的隐情,眉儿觉得自己可能会并不忌讳的说出自己的心思,说不定还会言其他些的东西敲打何花。 比如这张脸... 眉儿思及此,抬手挡住了眼睛,这几日焦急或许也是因着此,是不是自己多少也猜到了何花姐姐会想寻死。 不知道。 眉儿有些钻牛角尖儿,此刻的她觉得何花的死都是怪自己,但凡自己能不存着那份小心思早些和沈祇说了何花的异样,是不是何花姐姐就不会死。 亦或者自己那日不去寻何花姐姐,她也不会死。 退一万步说,是不是自己没有来到沈家当童养媳,何花姐姐也不会死。 十四岁的孩子懂些什么,哪怕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许多为人处事上还是青涩了。何花的死,究根结底,是李家人的错,是李长发的错,与她苏眉儿是没关系的。 眉儿此时想不明白,身子太虚,又睡了过去。 如此身子调养到七月,才渐渐好了,而何花那件事儿,情理之外意料之后的被官府以自戕草草结案。 谁说不是呢,发出饷银都困难了,粮食都不够吃了,官府哪里还有什么气力去管一个不起眼的童养媳。 这世道就是这样。 心结难解,眉儿病好之后越发沉默寡言,如若说之前的眉儿是话不多,但还是有些性情的,此事之后的眉儿就跟掉进了一处角落,整个人都有些乖戾。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极为易怒,这怒倒不是说言语上怎么旁人了,而是周身散着一股子与年纪不符的阴沉。 到了七月十六这日,沈祇归家,一进门就看到眉儿满身是汗的在扫洗着院子,要是他没记错,这院子前日才刚扫洗过。 再看院子里的衣裳,厨房里传来的饭香,想来是一下午都没停了。 沈祇没说什么,去了后院解决三急,发现茅厕也被洗刷了一遍,那干净的都快赶上员外的茅厕了。 再待净了手出来,沈祇直接走到了眉儿身侧。 眉儿恍若不见。 “别扫了。” 眉儿面无表情道:“为何不扫,这满地的灰尘,一日不扫就没法下脚。”似真觉得这地多脏似的,盯着那地转缝里头使劲儿扫,来回扫不开那泥泞,眉儿有些焦躁,甚至想蹲下来用手去抠。 沈祇不耐的直接抢过眉儿手里的扫帚扔到了一旁,眉儿低头,转身就想进厨房:“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 “何花的死不是你的错。” 眉儿脚步顿住。 “那场火就是何花放的,趁着走水,偷了李家所有的银两,本该是能逃出去的,落入水里是失足。”沈祇抿唇不耐的用食指摸了摸眉心处,“从河里捞出了银两,这事儿便是这么结的案。” “然则,何花死的冤枉,李长发没得应有的教训,是世道不公,是官府无能,却是与你无关。” 这几句话却并不能安慰到眉儿,她脑子里还是回旋着何花那句话。 “如若没有你,许是我也能过日子的。” “如若没有你,许是我也能过日子的。” 这句话如同咒语一般,直接将眉儿禁锢住了。沈祇见她身子僵住,脚步挪动一寸,便看到眉儿不断用指甲抠着指节处,那处已有些发红,再抠下去想必就要破了。 也不知是耐性有限,还是被眉儿这幅样子惹怒,沈祇说话的声音便大了:“你这般是要如何,非得把别人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你当是如何?一命抵一命陪着何花去死?还是当个蠢人什么都做不了在这里摆了姿态?” “和你没关系。” 最后三个字都发了抖,眉儿进了厨房,两人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晚饭间桌子上压抑的周氏和沈父都没了说话的兴致,就更别说吃多少东西了,倒是眉儿一反常态,直接将这些吃食收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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