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夕也看到了,是一扭身再不敢看了眉儿的脚,鬼知道下回看,那箭头子是不是就朝着自己的脑袋来了。 “女子娇贵,不若男子随便怎么样了都可,溪水虽是凉爽,但总也是不干净,沐浴还是用了热水比较好。”沈祇擦完一只脚,又让眉儿换了另一只脚:“且夜里水里当真有什么东西你也瞧不见,万一有了水蛭等物,你察觉之时那东西已钻你肉里去了。一个不小心万一受了苦楚,岂不是倒霉。” “你要当真想玩了水,和我说了,我不会拦你,白日里我在旁瞧着,这样也教人安心些。” 声音轻轻柔柔的,听不出高兴的,也听不出不高兴。 眉儿有些吃不准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境。 沈祇说完这些之后,又从怀中掏出了袜子,那袜子该是他自己的,想来是刚才进屋子拿巾帕之时随手就给塞进了怀里,很是杂乱的皱褶,将眉儿一双脚好好的用袜子护了之后,沈祇才起身。 起身就看到了外头的两人,沈祇道:“眉儿性子爱玩,你俩要带她玩也可以,好歹与我说一声。这深山老林,蛇虫鼠蚁都是随处可见,没出事儿当着没什么,真出事儿了,眉儿当真受了罪,你们能代为受过吗?” 最后一句语气就重了些,沈祇看了眼谢怀夕与阿蛮,又加了句:“没有下次。” 说罢转身去了西侧间,没再出来了。 阿蛮绞了手里的帕子,那帕子都快被她给揉烂了,她原觉着是沈祇拿乔,听他说完觉得也有道理,总归就是一番护妹之心。想到自己因此惹了他恼,这后头再想得了他的心难度就又大了一些,心里一恼火就将埋冤都冲了谢怀夕而去。一巴掌拍到谢怀夕胳膊上,阿蛮恼道:“都怪你,都是做男子的,你怎的这般不细心。你瞧瞧人家,你再看看你。” “冤枉啊,我在灌木前头,脖子都快给蚊子给咬烂了,你这会儿说我。而且你也不能沈祇说几句漂亮话你就顺着他啊,事事都拘谨着还有什么意思。” 眉儿将鞋子穿好,回身冲着阿蛮点点头,怕沈祇听到,声音压低:“我觉着是人脾性不同,谢师兄生长于山林闲散些;兄长生长于小镇之上,有些规矩也无可厚非。” 阿蛮笑她:“那你呢?” “我啊。”眉儿知道没啥大事儿之后,加上最近心思玩的有点野,偷笑道:“我还是喜欢谢师兄那般的,当真出了事儿再说就是了。真被水蛭咬了,拔出来也没多疼。” 眉儿这是实话,她生在田野,小时候光脚踩着泥巴去地里干活的时候多了去了,被水蛭也咬过。疼也是疼的,使劲儿一拽也就拽出来了,实在不行泡在热水里,小钳子一拽也就拽出来了。 阿蛮不若眉儿这般生猛,方才听沈祇说到水蛭两字,就觉得后脖颈都跟着发凉。也当着是身份不同,觉着眉儿是因为沈祇是其兄长才觉得这般管教有些烦人,可阿蛮瞧来只觉着这男子当真细心又体贴。明明那般生气了,愣是一句重话都没舍得说,压着脾气,那声音克制着,帮着女子擦脚穿袜都没有丝毫的怨怼,那动作瞧来那般轻柔了去。 像是在呵护一只极为脆弱的小兔子。 阿蛮想及此看了眼能吃能跑又能玩的眉儿,哪里像了兔子了,爬起山来那步子矫健的像猴子,也是亲近了一些,伸了食指直接戳了眉儿的脑门儿:“你哥说得没错,你就是个贪玩的。” “没这么玩过嘛...” 这话也是实话,除却刚出生那几年,后头眉儿基本就是在干活,挨饿之中循环往复;到了沈家亦如是,干活,挨饿,干活,为了沈祇伤心伤神。说到玩伴,何花是万万算不上的,与楚之月相处的时机又不对,在当难民,能有什么玩乐的心思。是以活到这么大,谢怀夕与阿蛮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玩伴,至于朋友的程度,眉儿觉着谢怀夕是可以的,阿蛮欢喜沈祇,她没办法完全放下芥蒂将她视作好友。 两个小姑娘心思差不离,因这个身份的缘由,阿蛮倒是真心想和眉儿交个朋友了。 都已躺到东侧间的床上,阿蛮又勾引眉儿:“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宵夜。” “可做了什么吃?” “煮个面,再将那酒加了酸梅煮一煮,酒味散散,当了甜水喝,配一起用了也解辣。” “太晚了,不好吧” “我看桑婆的厨房里头吃食不少,有些都快放坏了,不吃岂不是浪费?” “你说得有道理。” 然后两个小姑娘又鬼鬼祟祟的跑去厨房里做了吃食,由于阿蛮的手艺得其母真传,做的实在好吃,又加上那酸梅酒实在开胃又好喝,眉儿用了很大一碗的面,也喝了不少酸梅酒。 第二日一早肚子就不舒服,怕被沈祇说,眉儿硬撑着还用了一碗粥,实际五脏庙都快吐出来了。也因着要上路,眉儿没敢露了一点不舒服,就硬生生死撑着,等准备入阵的时候,谢怀夕特意叮嘱几人要跟紧他,不然一个不注意走散的话再想碰到就非常麻烦。 眉儿极力装做没事,沈祇细心,注意到她额角的汗比平时多了许多,脸色也有些不对,走到她身侧问道:“哪里不舒服。” “没有。” 沈祇蹙眉:“别撒谎。” 两人说着仍跟在谢怀夕身后。 胃内翻涌,眉儿有些受不了,怕自己吐到沈祇身上,捂着嘴推了沈祇一下,就转身朝着东南方向小跑了过去,眉儿弯身呕吐之际,沈祇想上前。 “别!不能去!”谢怀夕直接住了沈祇。 只见面前树木迅速变化,灌木遮挡,地有旋转,等变化过去,周遭景色全然不同,沈祇没想到脚下还能做这般变化,忙道:“眉儿呢?” 谢怀夕也皱眉觉得很麻烦:“我不熟悉这阵法怎么变化的,只靠死记硬背回桃花林,眉儿这一下子窜到别处,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不过别慌,这阵法并无伤人机关,也就是耗些时辰。” 沈祇听谢怀夕这般说才放心了些,转头又问阿蛮:“你与眉儿住在一处,她为何不舒服吐了?” “啊,这...” 沈祇的目光实在是太冷,阿蛮一结巴:“昨儿...做...做了宵夜她吃了两碗面并一壶酒。” 说完之后,阿蛮感觉自己快在沈祇的眼神之下灰飞烟灭了。
第46章 、梦境 阵法高深, 林木转换,眉儿吐完一抬眼之后,面前景色就已经全然变幻完全不辨原来方位。没敢在此阵法之中乱动, 眉儿低头看了看一地污秽, 被恶心到, 忍不住又弯下了腰。 从未遭受过此等苦楚,以往只会说是太饿了,会反了酸水, 谁成想吃太饱了也会吐出来。那一滩,有些还溅落到了裙摆处, 眉儿内心一阵心疼, 心疼也无法,终是苦着张脸擦了擦嘴角, 往左侧稍稍挪了挪,大方位是不敢动了,怕再触及到了阵眼。 吐过之后也没见多舒服,头顶上虽有些三两树木遮挡, 但烈日仍旧灼人的厉害, 本就脾胃弱了, 被晒了一个时辰之后, 眉儿抬头看了看太阳, 那阳光灼人, 抬手想遮挡了一些, 阳光便从指缝处落到了她的脸上。 随着细微的动作,光影浮动至眼帘之处, 眉儿眼前也不知是发白了,还是发黑了, 闭眼就那么晕了过去。 这回晕过去,眉儿以为自己心里头没了俘虏时候的惶恐,也不知道是知道沈祇一定会来,还是知道,哪怕沈祇不来,谢怀夕也会来,再不济,师父也是会来的。 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时辰,眉儿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让她后怕的梦。 梦里,又回到俘虏那夜,阿云仰着脸朝着胡人笑得谄媚,双手不知道是捧着什么肉,一口一口往嘴巴里塞。哪怕明眼看就知道已经是吃不下去了,还是将自己的腮帮子塞的满满的,肉油都从嘴角流出来,看着又脏又恶心。 眉儿也看到了自己,缩在人群里并不起眼,惊诧于自己好似魂魄的游荡,眉儿看见自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冲出来却不是为了做什么。 只是护在了阿云身前,也学着阿云那谄媚的笑,对着胡人摇尾乞怜。瘦弱的躯体在博尔扎面前是那么的渺小,而博尔扎的身子在这黑夜里带着血腥气的是那么的可怖。 “她吃不下了。” “我吃我吃,我喜欢吃。” 眉儿就看见自己也学着阿云的样子,将那肉,一口一口的往嘴巴里塞,吃得眼泪落到嘴里,混着害怕惶恐痛苦一起塞到了肚子里。 画面一转,眉儿又看见自己在帐篷里,守在阿云的身边,牵着她的手,轻声和她说:“我一定带你回去见你阿父。” “你阿父人很好,怕我们路上会不安全,还给了我们的防身的匕首。也因了你阿父善良,不然沈祇哪里会逃出去,不怕,我们一定能活。” 眉儿看着这场景,胸腔涌上一股酸涩,这酸涩一下子充满了血肉,让身子开始发抖,宛若无声的悲鸣。眉儿清晰可见的那股子悲鸣,在自己眼前化为了洪水,一下子从面前涌了过来,排山倒海之势,根本无法抵抗将眼前的一切都给淹没。 原是哪怕成了魂魄,还是会怕水灾带来的窒息之感。 溺在水中的感觉并不舒服,鼻子都被堵住,那水却又变了红色,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都是血。 为什么会这么多血。 血为什么越来越多。 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血色与洪水褪去,周遭的一切都暗了去,眉儿只能看到自己拿着匕首像个罗刹鬼一样疯了似的将匕首插入了博尔扎的眼睛。 阿云出现,挡住了那一刀。 这画面不断重复不断重复不断重复。 眉儿感觉自己要死了,这都是真的,这不是梦,那杀人的是自己,那害了阿云身死的人是自己。 那让阿云失了活下去的念头的,仍是自己。 画面开始扭曲,扭曲到都是血色的痕迹,血色的痕迹在黑暗里飘荡的到处都是。 他为什么不来。 他为什么不来。 他为什么不能早点来。 心口绞痛,无法抑制的每每跳动一下都是折磨,黑暗无边无际,血到处都是。 我不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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