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一番话,将萧铎骂得狗血淋头,且其中大半都是子虚乌有,虐待子侄,偏宠姬妾这些就不存在。 臣子们脸色大变,哪里来的不怕死的蠢材! 御座上的男人神色如常,耐心听完。 “那你说说,朕该如何除了恶名。” 李棠心里得意,没想到自己这些话,皇帝都是能听进去的,一定是平日里御史台的御史不敢得罪皇帝的缘故,如今有他在,皇帝必定会从一位暴君变成一位明君!! “陛下该将废太子从宗人府大牢释放出来,善待他的妻妾子女,也就是陛下的子侄。” “还有,臣听闻陛下膝下无子,若是能立废太子的长子位太子,那么天下人便会觉得陛下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暴戾。” 萧铎笑了笑,眼底富含深意,“立废太子的儿子为太子?” “是!臣听闻太后早有此意,陛下并不答应。” 慕容循的眼角狠狠抽了一下,李棠这样下去,九族都不够萧铎泄愤的了。 这日的朝堂上,全是李棠侃侃而谈,皇帝似笑非笑第听着,到最后笑意也渐渐消失了....... 郁灵在清宁殿见了堂姐,多年未见,相差两岁的堂姐妹容貌天差地别,郁青面容憔悴,穿戴素雅,身上未见一件首饰。 堂姐脾气也大变,从前的郁青意气风发,张扬明媚,幼年时姐妹二人经常拌嘴吵架,郁灵吵架是不输堂姐的,但每次动气收来,她总被郁青按在地上打。如今想起来这些事,倒是十分有趣的。 堂姐是大伯独女,自小锦衣玉食,看来嫁给李棠之后,吃了不少苦。 郁灵问她一路过来顺不顺利,姐妹二人多年未见,到底是生疏了,郁青笑着道一切都好,“这两日忙着租住宅邸安顿下来,今日才得以收拾体面进宫觐见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姐妹之间,不行这套虚礼!”郁灵见到亲人,心里万分欢喜,“听闻姐姐得了女儿,今日进宫怎么不带着,我好看看外甥女。” “原想带着给娘娘瞧瞧,只不过她祖母说年纪太小,怕冲撞了娘娘。” 姐妹二人寒暄了会儿,说了说这些年各自发生的事。 绮罗匆匆忙忙回到清宁殿,“娘娘可知,您那位堂姐夫在朝堂上说了些什么?!” 绮罗将听到的消息事无巨细地告诉郁灵。 “堂姐夫这是不要命了么!”郁灵惊呼,堂姐怎么嫁了这个蠢材! 郁青吓得脸色苍白,“我回去一定会叮嘱他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还请娴妃恕罪。” 下朝之后,李棠来清宁殿拜见娴妃。 来得正好,郁灵简直要疯。 “姐夫在朝堂上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不要命了?这是置郁家所有人的安危于不顾!”郁灵大腿都要拍断。 “娴妃娘娘何出此言?”李棠自然知道妻子这位飞上枝头的堂妹,郁灵在苏州郁家可是被奉若神祗一般的存在,但他实在不赞成妻子与娴妃往来,娴妃不过是皇帝的妾室,又非正妻,也无所出,在外并无贤孝之名,说穿了也不过是被豢养着的金丝雀罢了。他李棠不需要攀这样的亲戚。 “陛下绝非善于纳谏的明君!”郁灵示意绮罗去关门,“你并不了解他的真面目,御书房东北角落原是一件暗室,但凡指摘他的御史,都会被偷偷押至暗室折磨受刑!” 郁灵苦口婆心,说道了半个时辰,皇帝本就厌恶她的父亲,再来这么一个蠢材堂姐夫,萧铎愈加看她不顺眼,将来自己萧铎身边还有好果子吃么?! 李棠仔细听着,倒也没有反驳,“臣谨记于心。” “你听劝就好。”郁灵略微松了口气,吩咐绮罗去将一早准备好的赏赐取来,西域进宫的狐皮、御造的金钗首饰、还有给小侄女的衣裳吃......尽是些外头没有的稀罕物,还有五千两银子。 郁青受宠若惊,“娘娘赐的东西太贵重,这怎么受得起!” “皇城里头宅院不便宜,姐夫将来进出宫廷,少不得要住得近些,那就更贵了。”郁灵是个懒散性子,后宫的事她都不会插手,但对初来乍到的堂姐,她还是很上心的!堂姐当年执意要嫁给李棠,伯父只给了一千两银子的嫁妆,李家家世单薄,若要在城内购置一套像样的宅子,那是远远不够的。 郁灵想着她多贴补些,好叫姐姐的日子也过得顺遂。 待堂姐夫妇二人要离宫时,门外宫女禀告说陛下从御书房过来了。 李棠与郁青慌忙跪拜。 “朕方才得知,原来李爱卿是娴妃娘家的亲戚。”萧铎语气温和,这叫郁灵顿时警觉起来,“怎么前几次见朕,还不提此事呢?” 说完侧眸瞥了眼郁灵。 李棠道,“臣出生寒门,得陛下青睐入了御史台,不过是妻子与娴妃娘娘沾点亲故,不敢高攀!” “爱卿的风骨实在叫人欣赏,方才你在朝堂上的一席话叫朕醍醐灌顶,往后你可要多多提醒朕。”萧铎道,“你初来皇城,想必还未安顿下来,朕就赏赐你一套宅院,离皇城近些,你进宫方便些,也好叫你的夫人与娴妃时常往来。” 李棠一听,“陛下恩典,臣感激不尽!” 自己这个月简直是鸿运当头,中了进士入了御史台,如今皇帝又格外欣赏他,还赐了宅邸,这、这、 “往后爱卿有什么话,还得直言才是。” 捧杀,郁灵心道,绝对的捧杀。 李棠觉得皇帝什么都好,就是看女人的眼光不行,娴妃方才说尽了皇帝坏话,往皇帝身上泼了不少脏水。 “陛下,圣贤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有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陛下如此圣明,后宫却如此乌烟瘴气。方才娴妃娘娘竟然命臣不许再向陛下进谏!” 诶?郁灵心头骤颤,不,不不不,别这样,住口!! 萧铎轻轻一笑,用最温和的语气道,“爱卿告诉朕,娴妃都说了朕什么?” 狭长得眼眸眯了一下。 既然皇帝问了,李棠自然知无不言!他方才已经忍耐了许久。 “娴妃娘娘说陛下绝不似表面那般贤明温和!”李棠道,“娴妃娘娘还污蔑陛下说,陛下在御书房设了私狱,对御史们动刑!” 郁青脸色早已惨白,揪住李棠的胳膊,示意他别出声了。 李棠甩开郁青,“娴妃往陛下身上泼脏水,恐吓臣,长此以往,朝堂上便再无直言敢谏之人!还求陛下肃清后宫,免得妃嫔左右朝堂之事!” 萧铎笑笑,笑容很浅,面上不见一丝恼意,“朕记下了,刘歇,送李御史夫妇出宫。” 堂姐郁青还想对郁灵说些什么,却被丈夫揪了胳膊带走了。 郁灵已然魂飞魄散。 “爱妃这位姐夫,挺有意思的。”萧铎道。 郁灵揪着裙侧,“臣妾、臣妾只是听闻他今日在朝堂上给陛下泼脏水,臣妾才提醒他几句罢了。” “是他往朕身上泼脏水,还是你往朕身上泼脏水?”萧铎问她。 “臣妾哪里敢做这样的事?”她说的话虽都难听,可都是实话。 “你只是怕他乱说话,惹朕发怒杀了他。”萧铎道,“爱妃对娘家的人倒是格外上心。” 郁灵无可辩驳。 “你打心里觉得朕滥杀无辜,是么?”萧铎气息沉重,“即使朕已经命人移走刑具,并且再不责罚御史,你还是如此看朕。” 皇帝的话叫郁灵糊涂了...... 她从未求他别再杀人,她也自知没有这个资格。听绮罗说今日,李棠立在大殿中央细数萧铎的罪状时,萧铎肃着脸一言不发。 难道他真因为她而改变? 荒谬,绝不可能。 “陛下息怒,臣妾往后再不胡言乱语了。”郁灵求饶,“陛下也不必大费周章改动那间暗室,还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最多臣妾再也不去御书房打搅陛下了。” 她一双眼眸布着真诚。 “之前臣妾害怕因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现在臣妾不怕了,真的真的!” 萧铎无动于衷,不过是静静瞧着她。 这看似平静的目光之中,似蕴含着深恶痛绝的恨。 郁灵不明白他的态度,她已经竭力地掩饰心里对他的恐惧,百般讨好了。他再这样,恐怕她得努努力,克服心中恐惧,往后萧铎在她面前滥杀无辜,她能若无其事跟在后头帮忙埋尸! “很好。” 萧铎丢下冷冰冰的两个字,与她擦肩而过,离开了清宁殿。 慕容循与司徒珏正在御书房等候。 见萧铎沉着脸色回来。 “陛下留着那个蠢货,是有特别的用途么?” “什么用途?用来给朕添堵么?”萧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慕容诧异,他这会儿明显不悦。 “娴妃娘娘惹陛下生气了?”慕容循试探着问。 “娴妃明里暗里说朕取人性命。”萧铎道。 “难道陛下没有么?”慕容反问,“陛下坐在这位置上,生杀予夺是陛下的权力。陛下杀御史,全因御史污蔑陛下,必须杀路尚书,全因他勾结赵王,难道他们不该杀?” 自然该杀。 “可朕不想让娴妃误会朕滥杀无辜。” “陛下何必在意一个妃嫔的想法?”慕容循道。 他没有在意她。萧铎坐到御案前,他只是不喜欢那一夜娴妃看他的眼神罢了,“你求见朕就为了这件事?” “自然不是,臣有很重要的事禀告陛下。”慕容循笑得神秘,“陛下托臣办的事办成了。” 慕容循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拍到案上,“陛下这一次要重重赏赐臣了。臣家中的当铺前几日收了这么一样宝物。” 萧铎打开锦盒子,竟是一串碧绿通透的翡翠珠串,竟比原先赐给贵妃的那一串色泽更好,堪称完美。 “来典当这物件的是一位年迈老妪,祖上经营珠宝生意,臣前几日下令留意着,当铺管事得了宝物就送到臣府上来了,真真千载难逢啊。” “娴妃今日得罪陛下,陛下可还会赏赐给她?” “你很好奇么?”萧铎合上锦盒子。 慕容笑而不语,瞧着娴妃是没这个福气了。 “除了珠链的钱,庄王在郊外那五百亩的良田也归你,下去吧。” “臣谢陛下隆恩!”慕容循欢喜不已,用这一串珠串换五百亩良田,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臣告退了!” 待殿门合上,萧铎打开锦盒取出珠串。娴妃肤白若雪,这串珠子戴在她脖间该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一码归一码,答应要赏的东西还是得赏。 时近子时,郁灵躺在榻上无所事事的翻看话本,听见外头忽得有动静。 “娴妃入睡了么?” 郁灵立即放下画本,这不是萧铎的声音么?今夜格外炎热,她可不想侍寝。 “回禀陛下,娘娘还未入睡。”殿外宫女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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