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敛去了眼底的笑意,指尖曲着叩击两下桌面,桌上的芙蓉花隐隐晃了晃,萧安辰抬手掐断一朵,毫不费力捏成了碎片,“嗯?怎么不说话了?” 雷霆之怒,吓得殿内众人屈膝跪地。苏暮雪也跟着跪地,“臣妾绝无此意。” “没有?”萧安辰凝视着她,看着她手指映出的红痕,起身走近,弯腰扶上她的手,男人冷白修长的手指在红痕处按了按,“皇后怎如此不小心。” 手指传来痛感,苏暮雪低头,看着那抹红,想起是方才她急着拆信所致,便再也不敢说什么。 似乎不管她说什么都是错的,那她干脆什么也不说好了。 萧安辰要的就是绝对臣服,见苏暮雪与低头示弱,心情好了几分,拉她站起,摆摆手。 周嵩说道:“都退下。” 眨眼的功夫,内殿里只剩几个贴身的宫女,明玉明霞站在远处没敢动,周嵩退出去的时候给她们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还不走。” “可——”明玉知晓苏暮雪心思,不太放心萧安辰和苏暮雪单独在一起。 “可什么?”周嵩道,“陛下说退下就得退下,快走。” 明玉明霞不情愿走出,殿门关上,里面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来。 萧安辰牵着苏暮雪的手坐到靠窗的榻子上,执起她的手仔细端详起来,原本不太显的红痕,因为他的又揉又捏更刺目了,他低头轻轻吹拂。 暖黄烛光拂到窗棂,同银白月色交融到一起,倒映出年轻帝王那张清隽的脸,眉眼低垂隐隐多了一丝柔和,仿若眼前的人同方才讲话的不是一人。 苏暮雪凝视着,眼前浮现出昔日的画面,他也曾这样执起她的手轻轻吹拂,问她痛不痛。 那时的他,眸中都是她的影子,对她如珍如宝,待她极好。 “嘶。”手指狠狠痛了一下,苏暮雪思绪回笼,方才还在为她吹拂的人,此时已然停住,扬头直勾勾睨着她。 “阿雪在想什么,嗯?” 他问的无意,可苏暮雪知晓,她若是不答,等待她的将是更大的痛楚,“臣妾想起了往事。” “什么往事?” “在皇家别苑时,陛下也曾这样照顾过臣妾。” 萧安辰的思绪也被勾起,光影缥缈中,他也看到了少年皇子执起少女的手轻轻吹拂,满眼都是担心。 他还问她,痛不痛? 她浅笑摇头:“不痛。” 他说:“骗人,都肿了怎会不痛。” 她娇羞道:“因为有阿辰心疼,再大的痛楚都抵不过阿辰。” 那时的她,满眼也都是他。 如今呢? 萧安辰思绪回笼,再抬眸时,眸底哪还有一丝柔色,眼神犀利如剑,“皇后还记得?朕以为皇后不记得了呢。” 痛感袭来,苏暮雪双眉拧到一起,看着越发深重的红痕牵强笑笑,“臣妾怎会不记得,陛下对臣妾的好,臣妾一直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是么?”萧安辰盯着她,目光如炬,用力甩开她的手,“但愿如此。” 苏暮雪手悄悄移到身后,无人注意时,颤抖了许久。 明玉端着茶水进殿,小心翼翼放到桌子上,躬身退出去时,见苏暮雪白了脸,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殿门再次关上,苏暮雪忍着痛执起茶盏,“陛下,请喝茶。” 不知萧安辰是故意的还是其他,手伸出去却没有接,苏暮雪手一松,茶盏倾倒,滚烫的茶水洒到她手背上,顷刻间出现一大片绯红,看着便叫人心疼。 昔日那个舍不得她有一丝痛楚的男人,此时端坐看着,眸光悠然,即便她疼的额头冒冷汗,他也未说什么。 帝王不开口,她便不能做什么,手背上的茶渍渐渐冷却,唯有痛感鲜明。 萧安辰昔日最喜欢牵着她手四处游走,皇家别苑里到处都有他们相携的足迹,他牵着她,看遍了四季。 只是很可惜,这样一双如玉般白皙细腻的手,到底是抵不过滚烫的茶水。 少倾,他执起她的手问道:“疼么?” 疼,钻心般的疼,不用问,端看苏暮雪泛白的脸色便知晓有多疼。 可是她不能说疼,因为那不是他想听的。 苏暮雪被龙涎香气拢着,敛去心底的酸涩,压下眼角的热意,轻扬唇角,陪着他做戏,柔声回道:“不疼。”
第22章 萧安辰轻笑了声,只是笑意未达到眼底,他拉过她红肿手,指腹落在她手背上,故意似地按了按,仰头睥睨着她。 “真不疼?” 帝王心海底针,苏暮雪有一刹那的犹疑,不明白他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 或许什么答案并不重要,他要的只是她听话。 苏暮雪压下心头纷涌而来的痛意,眼尾轻挑,这次没说疼也没说不疼,体贴道:“谢陛下关心,臣妾不碍事。” 碍不碍事她后背沁出的汗已经给了答案。 “是吗?”萧安辰微微用力,把她拉坐到腿上,胳膊顺势环上她的腰肢,下颌抵着她肩膀,对着她耳畔轻吐气。 “皇后,你真香。” 他眼里雀雀欲试的神情昭然若揭,帝王想临幸谁都不能拒绝,之前苏暮雪已经以身子不适为由搪塞好多次了,这次怕是…… 她偏了下身子,躲了躲,“陛下。” 萧安辰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打横抱起她,似是警告似是玩笑道:“皇后不会是不让朕碰吧?” 苏暮雪是那么想的,可她知道无法一再拒绝,她眼下最担心的是怀里的书信,这封信绝对不能被萧安辰看到。 “怎么会。”苏暮雪勾上萧安辰的脖子,主动凑近亲了他脸一下,含羞带笑道,“臣妾只是想换件衣服给陛下看看。” “嗯?”萧安辰好像也来了兴致,“好啊。” 苏暮雪脸埋进他颈肩,柔声说道:“稍后陛下看了可不要取笑臣妾才好。” “不取笑。”铜镜里隐约映出帝王那张清隽的脸,他话语说的温柔,可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眼尾轻垂,黑眸幽深暗沉,像是无底的深渊,“阿雪怎么样,朕都会喜欢。” 以前苏暮雪每每听到他唤她阿雪,心情都会极好,那样的闺名,也只有他能唤的。 阿雪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便带着无限的亲昵感,好似她是他这个世间最亲密的人。 现下她不会这么以为了,他唤她阿雪,只不过是顺嘴罢了,他对她,早已没了任何感情。 “陛下说的,臣妾可记下了。”走到屏风前,苏暮雪从他怀里下来,红着脸睨了他一眼,去了屏风后面。 屏风上的龙纹图案招展着,隐约能从飞腾的龙尾看到一抹俏丽的身影,昏黄灼光勾勒出她的身形。 纤细的身姿,绵延的锁骨,柔美的曲线,不盈一握的腰肢,细长的腿,像是一幅展开的秀丽美景图。 处处透着春意,处处勾着人的眸光,让人欲罢不能。 萧安辰不是纵欲的人,但每次看到苏暮雪都会把持不住,只想把人折腾哭。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没等苏暮雪换好衣衫,抬脚走进屏风后,苏暮雪手捏着前襟,眼睫轻颤,连声音都是颤的。 “陛下怎么进来了?不是说等臣妾换好衣衫吗?” “不等了,”萧安辰冷白指尖勾上她鬓角的发丝,孟浪道,“在朕眼里,阿雪什么都不穿才是最美的,勿让俗物掩了你的美。” 言罢,他抱起她,久违的疼痛再次袭来,苏暮雪只想这一切赶快过去。 真的…… 太难捱了。 两个时辰后,萧安辰穿戴整齐地走出寝殿内,周嵩躬身迎上,“陛下。” 萧安辰淡挑眉给了他一个眼色,周嵩瞬间会意,轻点头,走到外面唤了一位宫女进来,“去伺候皇后更衣。” 宫女低着头进了殿里。 须臾,里面出来苏暮雪有气无力的声音,“你是何人?唤明玉明霞来。” 小宫女跪在地上,“奴婢是奉命进来服侍娘娘更衣的。” 奉命? 苏暮雪越过屏风看着从门缝里透过来的颀长身影顿时明白她是奉谁的命,轻点头:“那好,你过来吧。” 即便她拦着,萧安辰也有的是办法让人进来,她拦也无用,不如让她大方看。 小宫女趁给苏暮雪更衣时仔细看了看,见没有任何可疑的物件,躬身道:“娘娘要先沐浴吗?奴婢去给娘娘打水。” 苏暮雪知晓她是查验完了,摆摆手:“去吧。” 几乎在宫女走出寝殿的同时,外面传来周嵩的身影,“陛下起驾回宫。” 殿外宫女太监们齐齐屈膝跪地,“恭送陛下。” 远远的,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明玉明霞提着群裾走进殿内,“娘娘,你还好吧?” “无事。”苏暮雪翻开脚下的被褥,从夹层里找到那封书信,示意明玉拿来蜡烛,眨眼间,信笺化为灰烬,只留缥缈的黑烟。 少倾,黑烟也不见踪迹,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似的。 苏暮雪房事后必须沐浴,这次她沐浴的时辰很短,洗净后,从偏殿出来,见小坠子还在,叮嘱道:“现下问题出在哪里并不知晓,你记住,这几日什么都不要做。” “要不要找那人问清楚?”小坠子问道。 “来不及了。”苏暮雪凝视天空中的明月,眉宇间生出一丝愁容,“那人恐怕?” 苏暮雪猜测的很准,那人已经被灭口了,几日后小坠子出宫寻到他,只看到满身尸斑的男人躺在一处废墟里。 小坠子在他身上摸索许久,并没有什么发现,随后便把那人埋了。 苏暮雪再次被梦境所扰,连着几日都夜不安寝,每每惊醒后都是一身冷汗,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差。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王嫣然来正曦宫请安,仗着帝王的宠爱说话越发不客气,还打了一个小宫女。 赶巧了,这个小宫女便是那夜伺候她更衣的小宫女,直白说,就是萧安辰的人。 这事正曦宫知晓,王嫣然不知晓,她把人打完,先到庆和殿告状去了,说皇后欺辱她娘家。 哭哭啼啼闹腾了许久。 萧安辰耐着性子哄,还说会为她做主,当夜,人便又来了正曦宫。一身蓝色龙纹常服,头戴玉冠,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行人。 苏暮雪看着徐徐走来的身影,心蓦地一颤,莫名的生出恐惧,她陡然想起了小坠子口述的那人的死状。 七窍流血像是中毒而亡,可身上又有多处刀伤,死前肯定经历过搏杀,还有,两条腿都没了,是被撕咬没的。 他还看到了牲畜留念的足迹,看形状,像是狗。 苏暮雪听后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这样的死法,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他真是疯了。 萧安辰走进殿内,宫女太监齐齐跪下,苏暮雪也屈膝作揖,萧安辰伸手扶上她,倏地,他感觉到她手抖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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