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苏暮雪说道,“臣女在薛府住着挺好的。” “是因为薛佑宁?”萧安辰说话酸溜溜的,比外面的酸梅还酸还涩,“阿雪就这么舍不得同他分开。” “……”某人越说越离谱,苏暮雪眼睛大睁,微愠,“陛下说的何话,臣女在薛府是为了陪外祖母。” 萧安辰见她动怒,轻哄道:“是我失言了。” “既知失言,以后陛下不要再说了。”苏暮雪冷声道,“就是臣女的名声不重要,臣女表哥的名声也是不能随意折辱的。” “……”还护着?!萧安辰心底的醋意更重了,她就那么喜欢薛佑宁吗,喜欢到不惜惹怒他?! 酸涩来的突然,萧安辰手指握拳,掌心那里现出深深的痕迹,眸底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阿雪……” 他说话的声音透着几许无奈,轻哄:“是朕错了,别气好不好?” 不生气是不可能了,苏暮雪扭头看向外面,正好路过驿馆,她道:“停下。” 车夫勒马停住,苏暮雪道:“陛下万金之躯不能随意涉险,还是住在驿馆安全些,陛下请吧。” 明玉掀开布帘,头垂下。 萧安辰舍不得同她分开,但也不想让她不快,既然人已经寻到,后面的事慢慢筹划便好。 他道:“晚膳可以……” “臣女有事,不能奉陪。”苏暮雪打断他后面的话。 “那明日呢?” “明日臣女也有事。” “后日?” “后日也有事。” 言下之意,每天都有事。 “那算了,”萧安辰道,“原本打算邀请阿雪去驿馆用膳,既然这样,那还是朕去薛府的好,毕竟朕闲来无事,可以在薛府等你。” “……”苏暮雪被摆了一道,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须臾,她道,“臣女陪陛下一起用晚膳。” 萧安辰大喜:“好,朕等着阿雪。” 苏暮雪轻点头:“好。” 萧安辰得了应允,痛快的下了车,站在路旁还一直对着车里的苏暮雪摆手,明玉放下布帘,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拍拍胸口,“小姐你同陛下刚才可——” 她一回头,只见苏暮雪坐在榻上,端起茶盏连着喝了三盏茶水,正要喝第四杯。 明月拦住,“小姐,你喝很多了。” 苏暮雪说道:“我口渴,很渴。” 明玉狐疑道:“怎么还口渴了,也没做什么啊?” 苏暮雪不只口渴,还热,额头上、后颈都是汗,明玉见状拿着帕子给她擦拭,“小姐,你出了好多汗。” 明玉擦拭的太慢,苏暮雪接过她的帕子自己擦拭,边擦拭边道:“热的。” 明玉看了眼天色,深秋的节气,虽说日头大,但却感觉不到热意了,“热吗?奴婢没觉得啊。” 苏暮雪定定道:“热。” 言罢,她把帕子还给明玉,又倒了杯茶水,仰头喝尽,五杯茶水下肚热意才消散了些。 阿六看着走进驿馆的身影,双眉皱到一起,哼,算你走运。方才那个孩童突然冒出来,是他所为。 他给了孩童些吃食,要他去拦马车,并告知,成功了后面还有银两。阿六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替公子出气,这人总是阴魂不散的跟着主子,扰的公子和主子不得安宁,他不能打他,亦不能杀他,只能找找他晦气了。 阿六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薛佑宁是在晌午知晓萧安辰来到杭州的,彼时他正同苏暮雪商量,晚膳后一起看花灯,苏暮雪淡笑道:“今夜不行。” 薛佑宁诧异道:“为何?” 苏暮雪回:“我今夜有事。” 薛佑宁打量着她,“何事?” 苏暮雪:“见人。” “你初来杭州又无熟识的人,”薛佑宁顿了下,问道,“要与何人相见?嗯?” 说着,他看了阿六一眼,阿六张了张嘴,见苏暮雪也看了过来,随即又闭上。 苏暮雪柔声道:“陛下来了。” “啪。”薛佑宁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眼神有些闪烁,再抬眸时恢复如初,“陛下何日来到杭州的?” 苏暮雪给他递上干净的筷子,“今日。” 薛佑宁接过,“他说什么了?” “邀我一同用晚膳。”苏暮雪淡声道,“我今夜要同他一起用晚膳便不能在家里用膳了。” “这样啊,”薛佑宁沉思片刻,“晚上我陪阿窈一起去。” “表哥不说晚上有事吗?”刚有人送来帖子邀薛佑宁赴宴,薛佑宁确实是那样回复的,今晚有事去不了。 薛佑宁指尖缩了缩,脸上浮出笑意,“陪你去赴宴更重要,其他的事可以推一推。” 苏暮雪不知,薛佑宁所谓的有事,便是晚膳后同她一起赏花灯,猜灯谜,她不能去,他自己一个人去又有何意。 再说了,他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赴萧安辰的约,这次,他不会再放开阿窈的手。 “好。”苏暮雪眉眼弯弯道,“一起去。” 萧安辰今日未曾出驿馆一次,一直在忙碌着,忙着喝茶指挥,杭州知府亲自操刀动手。 萧安辰指了指,“歪了。” 杭州知府拎着花灯又朝左移了移,“陛下可好?” 萧安辰低头轻抿一口茶水,咽下后道:“还是歪。” 杭州知府又朝左移了移,“这样呢?” 萧安辰淡声道:“好,就这样。” 帝王突然降临吓得杭州知府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守门的衙役道:“大人,外面有人递上这个。” 知府低头瞄了眼,下一刹,险些滑到地上,他稳了稳,“快拿过来。” 衙役走近,双手捧起奉上,“大人请看。” 知府大人拿起扳指,举高过头顶,对着阳光照了照,随后扑通一声跪地上,颤颤巍巍道:“陛陛下,是陛下……” 萧安辰出现在后堂,知府大人抖着肩膀说道:“下官不知陛下到此,请请陛下恕罪。” 原本萧安辰是打算来个微服私访的,只是碍于海上的刺杀,比起微服私访住在驿馆更为安全。 这一住,可把知府忙坏了,又是送这个,又是送那个,知府马大人,不知陛下什么脾性,为何要这么多的花灯? 但不管为何,陛下有令,他们听令便好,遂有了方才那幕,堂堂知府大人了沦落成吊花灯的小厮。 在蜿蜒的长廊上吊起了花灯,陛下要求甚严,他的胳膊和腰都快断了。 好不容易花灯吊好,又摆起了盆栽,一盆盆芙蓉花搬进庭院里,摆成不同的形状,做完这些,已然到了傍晚。 陛下大手一挥,他灰溜溜离去。 不多时,护卫来报,贵人到了。 萧安辰提袍便朝门外走,刚要跨出又停住,扯扯衣领问周嵩:“朕如何?” 周嵩拍马屁道:“玉树临风,貌比潘安。” 萧安辰眉梢扬起,眸底溢出笑,只是笑意很快褪去,因为他看到了厌烦的人。 薛佑宁? 他来此做什甚?!
第83章 相比萧安辰的冷脸, 薛佑宁可谓是谦谦君子,眉宇间一直淌着浅浅笑意,薛佑宁长得极好看, 谦谦贵公子举世无双,举手投足间皆是美感。 也怪不得杭州城里贵女们每每提到他总会羞红了脸, 当真是难寻的儿郎。 可众人不知的是, 薛佑宁心中早有一人, 那人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是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 若不是当年阴差阳错把人送走, 此时他也许早已和她琴瑟和鸣。 薛佑宁时常想, 有些错误一次便够, 他断然不会允许再来一次,这也便是他今夜为何会同苏暮雪一起来到驿馆的原因。 阿窈是他的,他不会再把她让给任何人, 即便是帝王也不行。 薛佑宁边走边同身边的苏暮雪淡淡说着什么, 苏暮雪脸上漾着恬静的笑,偶尔轻点下头。 薛佑宁喜欢极了她这副婉约浅笑的模样,他眸底的光泽似乎更亮堂了些,倏然,黑眸里有抹异样一闪而逝,脑海中有道声音蹦出来: 喜欢她就告诉她, 何苦这样委屈自己, 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呢。 薛佑宁压了压纷涌而上的心思, 无意中同萧安辰的眼神对视上, 帝王漆黑瞳仁如幕如渊, 下意识的, 他想做些什么。 “阿窈,我有话要跟你讲。”不知为何薛佑宁心绪有些不宁,心慌慌的,总感觉今夜会发生什么不可估量的事,他想赶在事情发生前表明心迹,这样,才不至于后悔。 苏暮雪顿住,“表哥你讲。” 薛佑宁迎着她盈盈眸光,喉结很用力滚了滚,“阿窈,我——”爱慕你三个字还未吐出,前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阿雪。”萧安辰踏着银白月光缓缓走近,唇角淡挑,打断了薛佑宁的话,“等你好久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那便是擦肩而过。 薛佑宁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眸色暗沉如深海,无人注意时他垂在身侧的手隐隐束紧,捏着玉笛的指尖落下一片绽红。 是掐住来的痕迹。 薛佑宁躬身,抱拳作揖,“参加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萧安辰像是没注意到他暗沉的神情,淡声道:“哦,薛公子也来了。” “佑宁不请自来,还望陛下莫要见怪,”若是其他人听到薛佑宁的话,大抵会说,欢迎之至。 萧安辰是帝王,向来都是众人捧着他,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薛公子确实是打扰了。” 薛佑宁:“……” 苏暮雪:“……” 苏暮雪轻咳一声:“陛下。” 萧安辰的注意力再次放到苏暮雪身上,抬脚上前走一步,立于苏暮雪面前,自然而然伸手握上她的手,一脸担忧道:“怎么又咳了,阿雪可是身子不适?” 他转身唤道:“周嵩,传太医。” 周嵩转身,欲寻太医,苏暮雪出声制止,“臣女无碍,周公公不必了。” 她哪里是不舒服,只是见方才场面太过尴尬,故此出声的。 萧安辰偏头睨着她,“真没事?” 苏暮雪回:“没事。” 薛佑宁垂眸凝视着两人交握的手,双唇抿到一起,刚要做什么,苏暮雪的手先一步抽离,移到了身后。 萧安辰手指暖意乍然消失,眉梢很快地蹙了下,随即又展开,他没看薛佑宁,而是直勾勾锁着苏暮雪的眸,“阿雪没有不适便好。” 苏暮雪淡淡说了声:“臣女很好,谢陛下关心。” 言罢,她抬眸看了眼庭院,眸底浮现异样,她隐约忆了那年元宵节,皇城里有灯会,她闷了许久想出去转转,被他冷言冷语推拒的场景。 他脸色暗沉,嗓音掷地有声,言罢,拂袖而去,那是她度过的最伤心的元宵节,她本以为她在他心里是不同,最后才知晓,她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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