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锦瑟是我的贴身侍女,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江吟道:“她性子跳脱,要是离了我受委屈怎么办。何况,我孤身去京城,也要有个亲近的人陪着,互相照应总比形单影只好。” 楚空青握住她的手,诚恳道:“那我就放心了。多谢你的邀约,我日思夜想,实在是过意不去。本应与你同行,可我俗事缠身,又打算在临安开一家医馆,继承师父的遗志,庇佑几个家贫的孩子。” “师姐何必见外。”江吟动容道:“你开医馆缺了什么尽管开口,我双手奉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楚空青谢绝道:“你们家慷慨给予的钱财够我挥霍到天荒地老了,我怎么好意思再向你索要?” 江吟见她坚决不肯,便松口作罢,转而托她和谢思秋知会一声。 “陈梓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我明日启程,他若来送仅仅是徒增伤悲,麻烦你好生安慰他。” “你们一个个,都拿我当传话的。”楚空青托腮道:“昔日三两好友、把酒言欢、高谈阔论之时,谁有那等远见预料到往后天各一方、动如参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倒不如不送的好。”江吟坦然道:“九州浩荡,山南水北,相逢亦非难事。” 她望着窗外满树素白的梨花,一回首,轻舟已过万重山。 【第一卷 完】
第26章 金兽形的铜香炉里,飘出一缕缕兰花似的幽香。宫灯昼夜长明,照得殿内空荡荡,一片冷清清。 “这是谁家的姑娘,当真标致。”萧元一踏入殿门,就被湘妃身侧的窈窕少女吸引了目光。 “臣妾给陛下请安。”江听雨放下兔毫,起身盈盈一拜,嗔怪道:“来之前也不通传一声,我好预备些新鲜的瓜果。” “朕是天子,偶尔随心所欲,称不上逾矩。”萧元打量着默默退后一言不发的女子,见她身穿月白色纱衫,低着头看不清容貌,气质却格外出众。 “陛下,她是臣妾的侄女,您忘了吗?”江听雨有意无意地挡在侄女面前,温声道:“也是,您十天半月不来臣妾殿里一趟,当然不知道臣妾在深宫孤寂时,常召亲眷入宫陪伴。” “她是江丞相的独女?”萧元摸着下巴沉思道:“朕记得江大人是有个掌上明珠,好像养在临安,什么时候回京的?” “皇上操劳国事,自然无暇顾及臣子的家事。我侄女是在一年前,恰巧是北狄来犯的时候回的京。”江听雨莞尔道:“好在有陈将军把守边关,一点小打小闹又算得了什么。这不,才一年,北狄就退兵了。” 萧元不知听没听进去,江听雨忧心忡忡,挽着他的手臂往屏风后面走,以眼神示意江吟自行离开。 “不着急。”萧元突然停住脚步,饶有兴趣地对江吟道:“抬起头,给朕看看。” 江吟心知躲不过,索性跪下郑重行礼道:“臣女江吟拜见陛下。” 她身量比去年稍长了些,仅在发间插了一根莹润的白玉簪作为装饰。 萧元眼里流露出惊艳之色,感叹道:“朕后宫佳丽三千,居然比不上这小姑娘一颦一笑。” “陛下谬赞了。”江吟不卑不亢道:“臣女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怎敢与国色天香的牡丹争艳。” “你太谦虚了。”萧元拊掌大笑道:“我若早生二十年,定要纳你为妃。不,是封你做皇后。给你建造一座最华丽的寝宫,让你日日夜夜陪着朕。” 江吟垂眸不语,想到了金屋藏娇的典故。汉武帝曾言:“若得阿娇作妇,必作金屋贮之。”少年时浓情蜜意,到中年却色衰爱弛。正应和了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的深刻道理。 “既然做不了皇后,当太子妃如何?”萧元端详着她的面容,越看越满意。 “陛下!”江听雨慌乱地叫道:“这才一面之缘,您细想想,切勿乱点鸳鸯谱。” “朕一言九鼎,说话算话。凭她的姿色,太子见了必然欢喜。” 君主金口玉言,不得违背。江听雨心凉了半截,踉跄几步跌倒在柔软的丝毯上。 “你愿不愿意?”萧元欣赏地看向江吟,“只要你一点头,富贵荣华应有尽有。” 他随口一问,料到江吟人微言轻,绝无可能折损天家颜面,拒不领情。 江吟脸上并无半分波动,单单叩首道:“皇恩浩荡,臣女惶恐,自愧弗如,因而不敢欺瞒陛下。臣女自幼羸弱,体弱多病,曾请名医多方诊治过,说臣女子孙缘薄,恐怕在生儿育女的方面需要格外慎重。” 她此话一出,萧元的脸色就变得极为沉重。繁衍子嗣乃是妃子的第一要务。倘若江吟无后,生不出嫡子,南阳王朝的江山岂不是要经历一番动荡? 江山和美人相比,君王更爱前者。 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元为难地踌躇了半晌,想要收回成命又怕在心爱的妃子面前留下不守信义的印象。 关键时刻,江吟突然扯了扯江听雨的衣袖,嫣然一笑。 “陛下是惯会开玩笑的。对吗,姑姑?” 她声音清脆,打破了殿里的死寂。 江听雨哪里不懂侄女的意思,顺着她的话接道:“可不是嘛,陛下风趣健谈,我都弄不清他哪句真,哪句假,作不得数的。” 江吟不露声色地替萧元圆了场,使他备感轻松,龙颜大悦。 “朕赐你些补品,你且养好身子,以待来日。” “臣妾替侄女谢过陛下厚爱。”江听雨笑道:“她年纪小,家里人宠着疼着,恨不得放身边多留几年呢。” 萧元点点头,颇为可惜地转过身。他不欲在江听雨处过夜,当即走下台阶,没入漆黑的夜色。 “臣妾恭送陛下。”江听雨垂下眼帘,等萧元身影一远去,立刻回身抱住侄女的肩膀。 “吓死我了。”她轻轻抚摸着江吟的头发,“我真怕他一时兴起,叫你嫁给太子。” “姑姑,我有对策,你大可安心。”江吟宽慰道:“总之,不会惹他动怒,牵连家族的。” “江家归大哥掌管,我只关心你。”江听雨捧着江吟的脸颊,低声细语道:“你这孩子,有时任性一次,也让人心疼。” 她是江家唯一一位女性长辈,对江吟抱着一种母亲般的怜惜,见她初到京城,心事重重,一年来多有照拂。 “你身体真的差到不能孕育子嗣的地步了吗?”江听雨把温暖的手放在江吟的小腹处,愧疚道:“怪我,怪我,十几年不闻不问,连你落下病根都不晓得。我明日一早就派人出宫,搜集药方,尽全力弥补你。” 江吟失笑,坦白道:“我身体应该没有大碍。至于怀不怀孩子,那全凭我的意愿。” “你想法倒新奇,但天下哪有夫婿会由着你呢?”江听雨刚开始以为是戏言,看她神色认真才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那个小郎君,什么都顺着你,特别听你的话,乖得很。” “他才不听我的话。”江吟双手抱着膝盖,郁闷道:“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害不害怕?” 她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缩成一团絮絮叨叨。 “可是你的小郎君何时来娶你呢?”江听雨黛眉微蹙,忧愁道:“明日皇后的赏花宴,全京城的世家小姐都在应邀之列。面上是梨花如雪邀人共赏,其实不过是换个名头选妃罢了。你姿颜姝丽,必定引发议论。” “走一步看一步。”江吟拍拍她的手背,从容不迫道:“大不了江家一致声称我身患隐疾,拖得一时是一时。” “傻孩子,这怎么行?”江听雨戳戳她的额头,笑中带泪。 她和萧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数十年相依相伴,到头来换了个久居人下的妃位。 最是无情帝王心。 今年春天,梨花开得极好,一树雪似的白蕊迎风抖着,像冬日里的积雪,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除了皇后以外的妃嫔都在园里候着了,个个花团锦簇,满头珠翠。江听雨身在其中,衣着素净,却丝毫不逊色。 云嫔捏着小勺搅动碗里的燕窝,抱怨道:“皇后真是事多,耽误我养颜。还赏花呢,分明是找个理由选太子妃。” 她们这一众妃嫔,都以姐妹相称,亲密无间,同气连枝,私下叙话时往往直言不讳。 “我也看不惯她假惺惺的作为。”怡贵人昂头道:“仗着皇后的身份肆意使唤我们就算了,连江姐姐都不放过。” “江姐姐和皇上鹣鲽情深,岂是她能动摇的?就凭她那点呼风唤雨的小手段,皇后之位本不该轮到她做。”云嫔将小勺扔在瓷碗里,连吃的心情都没有了。 “江姐姐无辜,是她处心积虑。”蔚妃插话道:“可我们的皇上,却也不念旧情。” “三位妹妹性子直爽,还是莫要议论国事了。”江听雨怕她们再说下去会触及忌讳,忙出声打断。 梨花林里人渐渐多起来,衣饰不同、家世各异的芳龄少女,有的略显迷茫、有的神情自若,都在园子里左右张望。她们或言笑晏晏、结识他人;或孤孤单单、独自赏花。 “你啊,心太软,下不了手才被皇后欺负。”蔚妃拿起手绢掩嘴轻笑,还想说些体己话,忽然怔了一怔。 “怎么了?”江听雨诧异道。 “你们瞧,好俊俏的小姑娘。”蔚妃慧眼识珠,远远望去便在一群千娇百媚的姑娘内,挑出了最秀丽的一位。 江听雨心一凉,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瞥,果然是自家清冷的侄女。 “她眼角眉梢充满灵气,皇后估计会喜欢。”云嫔道:“不知仪态如何?” 蔚妃意味深长地偏过头,道:“再好看的女子,入了天家,都像那萧瑟秋风中的落花,经受摧残。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她和江听雨是闺中密友,无意争宠,只是对日益消瘦的好友深感同情。 “你及笄时容色倾城,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姑娘,萧元三次求娶皆被回绝。”蔚妃长叹道:“就连那小姑娘,亦不如你脱俗。” “阿蔚,你怎么说起这个了?”江听雨脸颊微红,“那是年轻时候的往事了,不值一提。”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活泼少女的模样。”蔚妃摘下枝头的一瓣梨花,微笑道:“纵是年华老去,岁月蹉跎,鬓边生了白发,依然如旧。” 她摊开手,任由梨花被风吹落。
第27章 江吟被一堆叽叽喳喳的同龄女子簇拥着,颇有些局促。 她们平日足不出户,即使是踏青游湖也很少与生人结伴,因而见到一个陌生的面孔分外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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