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逃不掉,她鼓起勇气一口将其喝完了。入口的药汁虽带着苦涩,但回味中带着一丝后起的甜意,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喝,但总归还是药,好喝不到哪里去的。 芷兰姑姑见江瓷月乖乖喝了药,心中也是落了块石头,刚刚大人身边的澜音说的话怕也是大人的意思,约莫也是怕姨娘不肯乖乖喝药。看来大人还是记得那些规矩的,她只需提点一二即可。 “芷兰姑姑,这药需要每天都喝吗?”假如每天都要喝,可不可以加点蜜饯呢? 芷兰姑姑看了她一眼,“只要大人碰了姨娘,那就得喝。” 裴大人碰了她就得喝,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裴大人有病?!江瓷月被自己心中所想震惊了。 在江瓷月喝完药后,芷兰姑姑今日也没有再为难她什么,甚至还让她多休息一下,走前还叫走了如云和红叶,说是从外边采买了一些给江瓷月的衣物和用品,让她们过去帮忙整理放好。 眼看着芷兰姑姑离开,江瓷月偷偷问澜音,“澜音,为什么我被你家大人碰了就得喝药,你家大人他……有顽疾吗?” 不过又有什么顽疾是碰了一下就得喝药的?看起来也不像是瘟疫。 澜音有些干巴的眨了眨眼,如实回答,“属下也不清楚。”大人的私事她一向不清楚,问青衔会比她知道得更多,不如找个时间替姨娘问问他。 江瓷月有些忧愁地垂下眼,她不喜欢喝药,那只能尽量不让裴大人碰到自己了。 而且他每次碰自己,都挺疼的。比如今天这手腕,怕是又要留印子了。 ------ 青玉这边替裴砚安送完信回来后便马不停蹄赶了聿翎院。 “大人,您要属下查的事已有了些眉目。” 裴砚安坐在高位上浅呷了一口浓茶,“说。” 青玉:“长公主在您遇袭的三日前便派遣林业去往凌州捉拿一名逃跑的婢女,说是这人偷了长公主的首饰畏罪而逃。属下私下调查过确有此事,不过那婢女在林业他们到凌州第二日便已被寻到,但那婢女当场自尽了。” 听到‘自尽’二字时,裴砚安淡薄的眸色覆上一层笑意,“最近畏罪自尽的人还真是不少。” 青玉继续说道:“他们没有离开凌州似乎是在寻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他们对此的口风极严,具体是什么尚未得知,但可以知道的是林业对此极为在意。甚至在您回京后,他们依旧在那呆了数日才回去。” 在青玉汇报完这些话后,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裴砚安沉着眉思索着长公主与林业究竟是在寻找着什么,又是否会与给他书信的那人有关联,这一切都尚且扑朔迷离。 既然长公主借着母亲来试探他当晚行踪,那便是怀疑他......或者是怕他与林业所做之事扯上牵连。 裴砚安:“继续盯着长公主府和林业那边,盯紧些。” 他倒想看看,是什么事,让他们这般着急。 青玉:“是。” 裴砚安交代完事情后,又想到了江瓷月。既然长公主要盯着他,那么必然也会对她感兴趣,这些时日让她安分呆在府中,待他查出长公主到底在做什么后,再将她送离京城寻个妥当的地方将她安置了。 现在还真是一个事端多发的时节,裴砚安望着窗外被雨水溅打的树丛,“太后寿辰在即,西南王依旧是推脱旧病复发不来,但今年却让他的长女嘉仪郡主前来赴宴了,折子递上来之日正是其女出发之时,算算时日,进京正是这几日了。” 青玉常年在外,对西南王的事情也知晓一些,西南王府位于西南边境,守护的乃是边防要塞。手握重兵离得又远,当然就会遭到各方嫉妒和忌惮,所以当年西南王的二弟谢凛被当做质子留在了京中。 可十多年前西南王刚继位不久便与京中世家贵族交恶不与往来,甚至是连宫中有重大寿宴都不愿前来,像是要抛弃了这位在京中的亲弟弟一般。当时朝中都在猜测西南王是否想要起兵反叛,但西南王却放了话,说是西南王府永不做那逆臣贼子。 现西南王膝下有一女一子皆是西南王妃所出,长女今年满十七,而幼子方满八岁。 青玉犹豫着问道:“大人是想让属下做什么?” 裴砚安:“朝中有些人觊觎西南王的兵权者可不是一朝一夕,此次他居然肯将尚未婚配的长女送入这狼穴虎口之中,也不知他是在作何打算。” 他起身来到窗前站立,伸手接住一帘被风吹过来的凉雨,“但有些人的打算却不难知晓,等嘉仪郡主入京便看看有哪一些世家公子会蓄意接近她。”
第17章 异香 自那日起,芷兰姑姑果真没有再逼迫江瓷月每日早起去迎裴砚安回府,她也总算是能睡个好觉。 她也终于将两人之间的约定想好写了出来,待此番事了,让裴砚安派人送她回吞州拿阿娘留下的东西,至此二人两不相欠。 拿给裴砚安过目后,他问江瓷月没有没有别的要求了吗?可江瓷月心中所求不过这些,裴砚安欣然给她盖了章,并许诺她会帮她将那荒唐的‘婚约’作废。 江瓷月看着那殷红的印记,她仿佛看见自己的未来出现了一些雏形。 往后她就能去一处没人认得她的地方安居乐业,过阿娘最喜欢却没能过上的日子。 但相府这般平静的好日子不长,芷兰姑姑在那处是放弃了,却又抓起了别处。她让江瓷月时不时端些茶汤糕点甜羹去聿翎院,意在“关心”大人。 江瓷月一想到自己当时做的梦是百般的不愿,但又拗不过芷兰姑姑,她板起脸教训人的模样实在是噩梦。 无奈之下她只得听了话。 一开始进屋见裴砚安时她连抬头都不太敢,生怕自己露出什么失态的表情,每次送了东西便匆匆逃离。 今日江瓷月正要离去时,裴砚安却开口叫住了她,让她进来自己将端来的东西吃了再走。 江瓷月本想拒绝,但看着那一碟糯米凉糕,轻轻地抿了抿嘴。食物的诱惑还是让她大着胆子在屋中寻了个地方坐下,背对着裴砚安拿起一块送入嘴中,香糯清甜的味道瞬间充斥在齿间。 而她没看见的是,背后的裴砚安抬眼看着她吃东西的背影,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抹淡然的笑。 每天来送东西时都像个鹌鹑一般将自己缩着,生怕他生吞活剥了她似的,但那双眼却经常盯着那些糕点吃食瞧着,眼中的喜爱和渴望几乎要化为实物。 江瓷月吃得开心时,会想起屋内还有一人,她悄悄扭头看了一眼裴砚安,见他安然提笔书写,光透过窗棂印在他清隽的脸颊上方,透出一丝淡然的矜贵。 见人并未注意到自己,她也宽心许多,专心致志攻克着自己的糕点。 今日江瓷月回来的时间晚了些,芷兰姑姑多日来愁着的脸终于有了些变化,在知晓裴砚安留她下吃东西后,脸上更是出现了一些喜色。 “姨娘定当再努力些,让大人知晓了身边人的冷暖,日子才能好过些。” 这些时日与芷兰姑姑相处下来,江瓷月也理解了当初裴大人说的那句“她虽做事刻板但心地不坏”是什么意思。芷兰姑姑虽面相凶,很多时候也不讲情,但替她操办了无数院中的事项,衣食住行都舒心了不少。 还会在看见她手腕上的淤痕时,冷着脸让她以后护着点自己,也别全由着大人胡来。 江瓷月虽不太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但她听出了语气中的那一丝善意。 自从阿娘离开她后,云府内对她抱有善意的人便急剧减少,所以她能敏锐觉察到他人的善意,也很珍惜那些细微末节的善意。 毕竟再少的善意,只要攒攒,一定是会变多的,她就靠着它们在江府的院中度过了那些春夏秋冬。 时日久了,就连如云和红叶都时不时会在她的耳边说上一些芷兰姑姑为她做的事。至此,虽然芷兰姑姑还是经常会训诫江瓷月,但她对芷兰姑姑也不再抱有那么多的抗拒,对她说的那些什么关于‘主母妾室’的话更是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好绝技。 倘若芷兰姑姑知晓她压根不曾听进去那些规矩和身份,只怕要被气得请家法。 江瓷月依旧每日还会去往聿翎院,裴砚安大多数时间也会让她自行将那些吃食解决了再走,原先她还有些许的拘谨和紧张,后来的她也乐得其中。 在聿翎院内没有芷兰姑姑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裴砚安忙着公事,大多数时间也不会管她做什么,她自由地很,这每日耗在聿翎院的时间也愈来愈久。 她偶尔也会悄悄瞧上两眼裴砚安,裴砚安在这边多是批改一些公文,若是有事则会去另外的房间。而他敛着眉眼批改公文时,偶有阳光透过窗棂照着他半边身子,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就像那坠入凡尘神明一般。 待回过神来时,她心中又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会盯着人看了那般久,幸好没被人看见。 这些日子,正在‘休假’的青衔也不禁感慨大人对这位江姑娘的纵容,他想,或许是大人对人家姑娘心中有愧?可这也不该呀,大人与江姑娘之间倒不如应该说是各取所需才对。 然而裴砚安其实并未想那么多,他也不觉得自己让她吃了自己送来的东西便是纵容。 不过,裴砚安平日看着那些枯燥冗杂的公务头疼之时,视线落在屋内角落里那道身影,心中倒是能生出几分难得的平静来。 还有就是只要江瓷月在屋内,他就能闻到那股淡淡的异香,不同于甜腻的脂粉气息,反倒是有些清甜,似乎就是从江瓷月身上飘出来的。 他想,这大抵是姑娘家喜爱涂抹的什么香粉。 此刻的裴砚安看着手中的公文,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他放下公文揉着太阳穴,开口询问青玉现下是什么时辰。 青玉:“回大人,现已是末时三刻。” 末时三刻,往日这时间,江瓷月应该已经带着吃食来了才对,可现在为何还没出现? 揉着太阳穴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 他怎会在想江瓷月此刻该在哪该做什么?甚至眼前还会浮现江瓷月吃到好吃的时舒展开的眉眼,还有偷偷看他的那些小动作。 他不该想这些的。裴砚安想要拿一份文书,衣袖却不小心带倒了边上叠放好的文书落在地上。 坠落的声响宛若一记沉闷的钟声,突然撞醒了裴砚安,他看见摆在自己面前的纸张上,赫然写着‘江瓷月’三个字,脸色瞬间一变。 青玉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却看见大人面色凝重看着桌面,面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手中似乎拿捏着一团宣纸。 裴砚安忽然抬眼看向了青玉,“我的那些花如何了?” 青玉听到这话时一愣,大人少时颇爱花草鸟兽,但郡主和裴家主都觉得他需要将更多的精力和心思放在学业之上,而非玩物丧志。当时的大人便表面应下,私下里瞒着家中长辈转头去豢养了鸟兽打发时间,东窗事发之日大人私自豢养的鸟兽和花草皆被拿走,而自己和青衔也因包庇纵容大人受了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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