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好似碾过了一块小石子,马车轻轻抖动了一下,已然闭上眼的江瓷月点着头便要栽下去时,她的脸上顿时投下一片阴影,侧边的脑袋也被人托住了。 她的发丝犹如光滑柔软的黑色锦缎一般,滑落在裴砚安的指尖上,有些微痒。 睡去的江瓷月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找到了着力点,安然放心地将脑袋压在上面,还用脸在手心里蹭了两下,似乎是在找舒服点的位置。 掌心里传来细腻皮肤的触感,裴砚安有一瞬间想抽回手。想着自己一直这样倾着前半身给人托着也不是办法。 他索性起身,将人轻轻放在铺了软垫的輢上,随后坐回了原位上。 裴砚安呼吸平缓,左手一直摩挲着腕上的檀木珠。 这是三年前他母亲特地替他从华光寺求来的,那时的他正要踏入那满目疮痍的朝堂之中谋求属于自己的天地。 母亲特地替他求来这串黑檀珠手串,是希望身处高位的他能时常念生,勿妄动杀念。 可近来他妄动的并不是杀念,而是—— 欲念。 裴砚安瞧着睡梦中的江瓷月,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着什么。 时间便在他这无声的注视中流逝,马车渐渐慢下了速度直至停下。 外边侍卫的声音传来,提醒裴砚安到相府了,可他却迟迟没有动作,于是等在外边的人也没有了动静。 躺在輢上的江瓷月依旧安安静静闭着眼,嘴角微微翘起,也不知是在梦中见到了什么开心的。 这些时日裴砚安有意避开她,确实获得了暂时的平静,但今日看来,似乎只是治标不治本。 修长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轻点在佛珠上,他想起自己幼年时曾特别想要一个玉雕,但当时家里人对他看得紧,不希望他在那些身外之物上耗费太多的关注,故而他便忍下了自己心中的喜爱。 可时间愈久,他对得到它的执念便是愈深。 当时教导他的先生知道后,便自己掏钱将其买下送予他,可那些疯长的执念在那玉雕落入他掌中之时便消散了。 先生告诉他,其实他想要的不是这玉雕,而是对事物的掌控权。他若能自由取舍自己的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压抑着自己当时心中的取舍,那他便不会受其羁绊。 掌控权和取舍...... 裴砚安忽而朝着江瓷月俯身,一手穿过她的后肩,一手绕过她的膝弯,将人稳稳打横抱起出了马车。 怀中睡着的人丝毫没有受影响,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安稳地睡着。 裴砚安看着江瓷月酣然的睡颜,手上渐渐收紧。 现在你落入我的掌中了。 他不会任由这无谓的羁绊拖累自己,既然远离没用,那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他亲自接近它。 至于是去是留,都该由他掌控着,而不是像个懦夫般避着。
第28章 哄她 裴砚安亲自将人抱入屋中时将红叶吓了一跳, 后边的如云拉着她一同离开了屋子,独留二人在屋内。 怀里的江瓷月睡得正香,纤长的羽睫安静低垂着, 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裴砚安将人放到床上时也没能让她醒来,而是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裴砚安就着烛光打量着江瓷月,之前就知道她有一副好容貌,却不知原来细看之下颇有些惊心动魄的美。 好看的人和东西,总是会吸引人的, 他也是人, 不会例外。 他的指尖在触碰到江瓷月脸颊前倏然弯起收紧,随后转身往外走去。 门外的如云和红叶守在院中, 见到裴砚安出来时有些惊讶, 但很快掩了下去并向他行礼。 “照顾好她。”裴砚安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院子。 直至裴砚安的身影消失,红叶才推了推如云的手臂,小声问她,“怎么回事呀,大人居然没有留宿?” “许是体恤姨娘今日玩累了吧。”如云拍拍她的肩, “好了, 我们去打点水替姨娘擦擦脸。” 江瓷月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早上,天还蒙蒙亮时便睁开了眼。与往常不同的是, 她感觉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脑袋也也异常沉重。 她呆呆地坐起身,自己捂了捂额间, 有些发烫。心想可能是昨天吹了风, 发热了。 “如云, 红叶。”她说话的嗓音也有些哑。 昨夜是红叶守夜,听到声音连忙进屋, “姨娘怎么醒这么早?” “我好像发热了。”江瓷月眉目间犹似笼上了一层雾气,显得恹恹的。 “发热?”红叶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往她额间一探,“好像真的发热了!奴婢去找医女!” 江瓷月见红叶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她又躺了下来,抱紧被子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恍惚间似乎有他人的声音不断响起,她觉得有些吵闹,皱着眉拉起被子将自己埋进被窝中,不想听到那些声音,她只想睡觉。 但是有人不遂她的愿,将她的被子从手中夺走,她闭着眼抢被子时摸到了一双温凉的手,给她滚烫的掌心带来了一丝冰凉。 “……松开。” 高烧使得她的双耳有些嗡嗡的,根本听不明白那些话具体是什么,她只知道牢牢抓着那人的人不愿松开。 “大人,姨娘这般药都喂不进去,可不吃药烧没法快些退下。”如云有些着急说着。 裴砚安看着自己的手被江瓷月牢牢握着,细腻的触感让他不得不在意,他突然将手抽出,坐靠在床上,将人从床榻中捞起搂在自己怀中,“把药拿来。” 如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将已经温热的药放到了裴砚安手中。 原本怀中还算安静的江瓷月在闻到了药的味道后突然偏过头皱眉,整个人如同滑腻的的泥鳅一般扭动着要离开。裴砚安甚至没来得及阻止她,她整个人已经重新滑进了被窝里,背对着他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如云早已面对了这般场景无数次,无论她和红叶如何努力都无法制住江瓷月,而澜音今日也不见身影,无奈下这才去找了大人。 裴砚安深吸一口气,将人重新从被窝里抓了出来,他一手搂过她的肩膀轻掐着她的下颌微抬起,另一只手舀了一勺药汁凑到江瓷月的唇边,“江瓷月,张嘴吃药。” 江瓷月想扭头却无法动弹,只得紧紧抿着唇,抗拒那送到嘴边的药汁,脸都有些憋红了。 裴砚安盯了片刻,正想用巧劲迫使她张嘴时,手中这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疼……” 他下意识就放轻了手劲,结果又被她再次逃脱了。看着将自己埋在被中的江瓷月,他是真的有些头疼了。 “大人,您要不试试哄哄姨娘?”红叶大着胆子建议。 哄她?裴砚安皱眉,这种事他哪来的经验,所以他还是决定将人弄醒,让她自己喝药来得实在。 他缓缓俯身凑近江瓷月,这一幕让如云和红叶连忙垂下眼不敢乱看。 但他只是停在她侧脸的上方,心中琢磨着该如何让她醒来,总不能和他平时审犯人一般泼盆冷水了事。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将其轻轻转过来。他这才发现江瓷月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声音太轻了。 他只得又凑近了些,方才听清了话语。 “阿娘……阿娘……” 她是在喊她逝世的母亲。 江家的事情他后来也查了不少,知道她年幼时便丧母,继母既然能让她嫁给那么一个人,定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裴砚安脑海中突然闪过那日听到的名字,他垂眸看着脸色酡红的江瓷月,轻声开口,“姩姩。” 这名字一出,江瓷月原本紧闭的眼睫突然动了动。 看来有点效果。 “姩姩,起来喝药。” 江瓷月终于慢慢睁开了眼,半耷拉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阿娘,你声音怎么变的这般难听了?” 裴砚安:“......” 见她终于醒来,裴砚安直接将人从被窝中拉起来,不给她再睡去的机会,伸手将放在一边的药碗拿过来凑到她的唇边,“喝吧。” 江瓷月半梦半醒被人拉起来,脑袋有些晕晕的,但是闻到药味后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推开。 “你再推开试试?” 耳边那道冷然的声音让江瓷月突然清醒了不少,她也意识到这里根本没有阿娘。 她自己坐起身,垂眼看着面前那碗浓黑的药汁发了一会儿呆,乖乖伸手接了过来,皱着脸小口小口喝完了。 倒是裴砚安有些诧异她怎么突然这么乖了。 “好苦啊,有糖吗?”江瓷月抬眼看着裴砚安,表情还有些恹恹的。 如云连忙将果铺碟子递了上去,江瓷月挑了一块大的放在嘴里含着,神色才好了些。 “怎么突然这么乖了?”裴砚安问她。 江瓷月似是被问住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回答他:“只有阿娘才会哄我喝药的。” 阿娘不在后,她都是自己乖乖喝药的。 裴砚安心跳突然慢了一瞬,沉默一许后,说出了哄人的话语。 “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可以带你出去一次。” 江瓷月缓缓眨了眨眼,唇边荡开一个笑意,杏眼微弯,“好呀。” 似乎哄她也没这么难,裴砚安想。
第29章 掌中月 在江瓷月吃了药后, 没过多久便退了烧,接下来的几日里她每次都将送来的药乖乖喝完。 这般乖巧的模样看着如云和红叶都觉得有些怜爱了,是以每次给她挑的果脯都是最甜最好的。 江瓷月每次也吃得很开心, 她也很快将那日裴砚安承诺的话抛到了脑后。 这也是她在家时守住为数不多的快乐的办法之一,不太在意他人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 修养的这几日里,她虽没有去聿翎院,但裴砚安却一改之前,经常会来到她所在的这个小院中来。他来的时候都会带点东西, 有时候是吃食, 有时候是一些小玩意儿。 他每次也不久留,送完东西在院中待一会儿就会离开。江瓷月也没有多问什么, 只是有时候会看见他直直盯着自己看, 那个眼神有时候看起来有些可怕,但再看一眼是又瞧不见其中的可怕了。 大概是大人物都会有点怪怪的地方,之前她还听说过有位名人特别喜欢听驴叫的呢,相比起这个,裴大人已经正常多了。 今日裴砚安来的时候带来的是一堆竹子编造的鸟雀, 用麻绳串起挂在圆滑的的竹竿上, 微微晃动之下灵动不已。 这是昨日江瓷月随口提了一句的东西,没想到裴砚安今日便真的给她带来了。 “喜欢吗?”裴砚安看着坐在石凳上不停看着那鸟雀的江瓷月, 她脸上的欣喜简直都快溢出来了。 江瓷月笑意潺潺看着他点点头,“喜欢。” 她突然想起澜音,“澜音能回来了吗?”青衔说澜音因为上次的事, 被裴砚安罚去外面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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