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上了岁数,那一瞬间,她竟莫名其妙想起了若芯母亲,都是爹娘双亲养大的孩子,倘若她们知道自己女儿这般,做父母的怕不会心疼死。 直到回了长春馆,康氏都没说一句话,她神思疲累,一回来就叫人伺候着睡下了。 崔氏和孙氏这才从长春馆前后脚的出来。 孙氏只当闲聊着说:“姨奶奶进府那年,虽是你教的她,可这一两年里也没见你同姨奶奶多亲近,倒这样替她说话。” 崔氏:“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教过姨奶奶,才知姨奶奶那寡淡性子,是断不肯拉拢咱们这些人的,倒不像姐姐,这么多年把宝都压在了月姑娘身上,没想到那姑娘出师不利,去钟毓馆这么久了,也没见冒个头。” “你......” 崔氏:“话说冲了不是,说一千道一万,咱们都是奴才,太太面前若不把话说尽了,回头就要派我们个不是,便是姐姐你说了我的话,我也是要把姐姐说的那些说给太太听的,不然,太太要咱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货做什么,你说是不是。” 孙氏这才缓了脸色,点了点头道:“这话说的是。” 崔氏叹口气又道:“依我说,那损阴德的事断断做不得,如今二爷这样警醒,那院里一有个风吹草动,二爷立时就会知道,太太只怕连根针都插不进去,太太若当真要管,就冲二爷那劲,说不准就会为了姨奶奶同太太翻脸,真到那地步,府里可就没那安生日子过了。” 孙氏却道:“你把心放肚子里吧,我伺候太太这么多年,太太什么意思还是能看出来的,她嘴上虽没说保大还是保小,可意思明了,她是不会管的。” 长春馆内室里,说是睡觉,康氏却只眯着,怎么也睡不着。 到了晚上用饭时,她心里的慈悲之气一淡,便又硬起心肠,继续做她的当家主母。 刘斌从前头一回来,她就缓缓同他说了这事,末了道:“老爷,若芯来府里两年了,伺候钰儿,伺候我,不可谓不殷勤,她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最要紧的是,钰儿十分怜惜她,阿元也还小,离不开母亲。” 谁都不想面对这样的选择,即便是刘钰康氏心中已选了大人,也都不愿宣之于口,毕竟她肚子里怀的是刘家的骨肉。 可刘斌就不一样了,他同他儿子的妾没什么交情,自始至终只在乎孩子。 刘钰没想到他爹大晚上的,把他叫到了外书房,还知道了所有的事。 这位一家之主直接吩咐他:“保住孩子。” 刘钰脸色瞬间冷下来,看着他爹,没头没尾的说:“儿子没记错的话,阿元刚抱进府时,爹是不喜他的吧。” 刘斌:“同阿元什么相干。” 刘钰难得这样认真地同他爹讲道理:“儿子知道爹心里是怎么想的,爹觉得阿元是外头养大了抱进来的,不如府里养大的孩子干净,便一直不肯抱阿元。” “荒谬,谁同你说的这些。” “直到爹发现阿元会读文章会背诗,同大哥小时相像,爹才对他另眼相看。” “你.....” “若不是阿元聪明,爹也不会这样看中若芯的胎,爹是觉得若芯再生的儿子也能同阿元一样,正好生出来给大哥做后,是吗?” “你这个孽障。” “爹就这样看不上钰儿,心里头只有大哥吗?” 刘斌没能抗住他儿子一步一步的逼问,大怒道:“你,你为了个妾,这是要气死你老子么。” 不由红了眼,心也跟着抽疼起来。 刘钰每一句话都戳在了他爹痛处上,心里隐隐觉出一丝快感,这些话尘封许久,终于被他说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哈哈,洗白了一个,又搭进去一个!心好累!
第123章 父子俩俱都沉默下来, 屋中只有刘斌浓重的喘气声一呼一吸回荡着。 刘钰喉咙滚了滚,鼻子里有些许酸涩,他分明有一千种办法对付他爹:拿自己的前程威胁,找人给他爹捣乱, 却下意识里选了最伤人的这一种。 他知道他爹有多疼阿元, 疼阿元也不全是因为他死去的大哥, 也知道自己当初被抱到太子府时,他爹也曾去祖父跟前尽力阻拦, 可他就是在心底深处默默羡慕着小时候的哥哥。 那些积压在心的话一经倒出, 刘钰紧绷的神色不由松了下来,跟他爹说话也不再咄咄逼人:“爹,若芯她还会有孩子的。” “那这个呢,这个就不是你的孩子了么?” 没出生的孩子算不算孩子, 这事不好说,皇宫大内以皇嗣为重,只要是怀了孕的都算, 高门显贵便多效仿之, 虽没有皇位要继承, 可也有爵位家产要传下去。 刘斌甩出来问的这句, 正是刘钰和康氏闭口不言的原因, 他们只能在心里默认了想保住若芯,却不敢张扬着说出来,否则就是要害刘家断子绝孙,死后哪有脸去见祖宗。 可....刘钰似乎还没想过死后见祖宗的事儿, 他说:“我不要这个孩子了。” 刘斌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啪的一掌甩了过去:“逆子......” 再没了方才被他儿子戳心肺时的心疼和纠结, 直接传了家法, 一鞭子一鞭子的抽在这忤逆不孝的混账身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刘斌做一家之主后记得最牢的就是这句。 其实,他方才被儿子逼问时,很想替自己辩解一句:“钰儿,爹疼阿元不是因为阿元跟你大哥像,是因为你从小就不跟爹亲。” 心里分明软成这样,也不过才两三句话的功夫,就在祖宗家法面前硬起了心肠,将不孝子打的血肉模糊。 刘钰挨家法挨惯了,被小厮拖回外书房后,心里反痛快不少,大约是身上疼了心里就没那么疼了的缘故,他趴在外书房的床上伤神的想,他爹他娘都还好对付,最难啃的骨头还被他圈在院子里关着。 若芯听人说刘钰挨了家法,吵着闹着要去前头看他,可大门紧闭,没人敢放她出去。 自那夜后,贴身伺候她的人被刘钰吓怕了,死死盯着若芯的吃食,一有不对马上禀报,生怕二爷又来发难。 最头疼的还是田嬷嬷,若芯在她跟前儿又哭又闹的要见刘钰,怎么劝都不肯消停。 老嬷嬷被她磨的头都要炸了,当了一辈子差,可也没见过这样固执的主子奶奶。 这天,她伺候完姨奶奶吃饭,交代了丫头几句,就回了屋,正碰见她媳妇宝琴往外走,要回家一趟,便嘱咐她:“家里的事张罗完了就快回来,奶奶天天闹腾,我一个人实在应付不过来。” 宝琴道:“我今儿晚上在家住一晚,明儿办完家里的事,就雇辆车回来。” 田嬷嬷:“二爷身边的管事不是说了,让拉你回家的马车,在家跟着住一晚,明儿再给你拉回来。” 宝琴只道:“别住了吧,妈也知道这府里的人金贵,张罗着招呼车夫还得费我的功夫,再者,咱们不好仗着二爷高看一眼,就这样装腔作势的。” 田嬷嬷笑了笑:“我的儿,还是你懂事,我们老何家娶了你,可不是捡着宝了。” 这田宝琴是田嬷嬷千挑万选了,给她那混账儿子娶回家的,娘家也姓田。 这边宝琴刚到家,就见刘家的另一辆马车在她家院门口停着。 宝琴一拍脑门,恍然自语道:“可不是忙忘了,今儿是二爷给家里送月例银子的日子。” 田嬷嬷虽说不在刘府当差了,可刘钰心系乳母,照旧每月叫人给她送月例银子,外头的管事小厮不知道田嬷嬷跟她媳妇去了府里,这才又送到家里来了。 刘钰小厮吉武在田嬷嬷家等了一会儿,见宝琴回来了,忙迎上去:“奶奶回来了,早知奶奶和嬷嬷去了府里,我就不跑这一趟。” 宝琴笑着招呼他进堂上坐,见她男人也在厅堂,却只管坐着也不招呼客人,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吉武将一包银子递与宝琴:“奶奶,这是这个月的月例,还有二爷叫备的礼,奶奶点点。” 宝琴忙笑回道:“吉大爷送来的,不必点。” 吉武笑着拱了拱手:“那我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奶奶留步,我走了。” 也没理会宝琴男人,直接跨出了厅堂。 宝琴虚送了几步,回过头来就骂她男人:“客人走了,也不说起来送送。” 田嬷嬷儿子何晋一脸不耐烦:“哼,一个奴才也值当大爷我送。” 宝琴:“这一脸倒霉相,谁又惹你了。” “方才你没回来的时候,我都跟那姓吉的说了,说你和妈去了府里,让他把银子给我,谁知那狗奴才理都不理,直接去问了丫头,非要等你回来才肯放银子。” “哼,给你?给了你咱们这一大家子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 “他给了我,我自然也是要给你和妈的。” 宝琴啐了他一口:“呸,鬼才信你。” 这何晋是京郊出了名的混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常打着刘家的名号横行霸道,田嬷嬷知道她儿子什么德行,便死活不肯让刘钰管他。刘钰也不是没抬举过他,瞒着田嬷嬷给过他些体面差事,可都叫他办砸了,这一来二去的干不成一件事,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在家啃他老娘的月例银子了。 宝琴:“别在这儿吊相了,去给我找个大夫来。” 何晋倒还是个人,知道关心他媳妇的身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找大夫问些事,快去。” 来的大夫有些年岁,宝琴将一个绣百合花的素缎香囊递给他问:“这香囊我闻了好几天了,总觉得味儿怪怪的,有花香有草香,可就是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味,劳烦您给看看,这里头都是些什么东西?” 大夫接过香囊,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像是还不确定,问宝琴能不能剪开。 宝琴便叫小丫头拿了把剪子来,剪开一看,她这鼻子还真没闻错,里头有晒干了的茉莉花片,还有些干透了的香草片,宝琴看着那些寻常东西,一时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却不料,那大夫摇摇头道:“奶奶,这香囊里掺了避孕的东西,所以味才对。” 宝琴惊讶地啊了一声,心里念叨着,这香囊不是别人的,那可是从姨奶奶的床头柜里搜出来的,怎么会有避孕的东西呢,既有避孕的东西在,那姨奶奶又是怎么怀的胎? 她愣了好半天,才问大夫:“闻了这个,会不会生不出孩子?” 大夫:“那倒不至于,最多一时半刻怀不上孩子。” 宝琴心里头有事,一晚上都没睡好,她次日早早起来,急急地把家里的琐事都料理完了,雇车赶回了刘府。 那夜搜出来的香囊足有五六个,田嬷嬷当时就觉着不对,只不过被后头的事一搅和,就给忘了,倒是她媳妇留了心。 田嬷嬷看着眼前的香囊,心说:府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若芯的肚子,纠结着保大保小,竟无一人追问,造成这事的因由是什么?直觉告诉她,跟这个香囊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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