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芯大惊失色,吓得叫道:“二爷,二爷,这是太太屋里,叫人看见,哎呀,二爷。” 最后那一声“二爷。”,她哪还顾得羞,使了劲的尖声喊了出来。 刘钰听见若芯破了嗓子般喊他,这才依依不舍的松了松手,她连忙趁势躲过他,起身往外跑去,才跑出门便见谭松玲也来了,在外头站着同丫头说话,一众人等见她闯出来,均是对着她笑,若芯此时羞的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脸上红的要滴出水来。 松玲见若芯跟一只受惊的小鹿似的直往外撞,头发微乱,衣裳有些不平整,又听见方才屋里的动静,心里了然。 此时刘眉可从外头走进来,见若芯急急的往外跑,对着她的背影喊:“哎,哎,你跑什么,我正要告诉你呢,我二哥回来了。” 扭头指着若芯跑远的方向对松玲道:“嫂子,你看她,你们还都说我没规矩,她恐怕连规矩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还没说完,就见刘钰从花房里边出来,不觉一惊,道:“二哥,你这么快,就来母亲这儿了。” 松玲抿着嘴笑着打趣:“可不是么,咱们二爷最孝顺了,刚一回家就来给太太请安。” 刘钰双手抱拳对着松玲拜了拜,笑道:“嫂子饶了我,别打趣我了,我给嫂子作揖,从南边给娴儿带了一箱小玩意,一会儿叫人给孩子送过去。”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康氏从佛堂念完经出来,刘钰赶紧去了内室请安问礼。 刘钰从他母亲的内室出来,这才觉出身心疲乏,他一夜未睡,赶着回来交差,东宫太子见他如此勤勉,心里疑惑不解,还同太子府的幕僚好一顿打听:“你们哪个知道,刘钰这厮怎么转性了,本宫同他自小一起长大,可没见他这样勤快过,知道他能几句话把事办了,可也不至于这般赶着,哪个知道说与本宫听听。” 东宫的幕僚俱都摇头,自然鲜少人知,刘钰不知何时竟恋起家来,纵然有人察觉说了出来,大约也没人信,毕竟他这些年名声在外,太子爷只得派人迎他回宫,又对着他好一顿夸。 刘钰抬手捏了捏眉头,刚想着回钟毓馆睡一会,便瞧见莲心手里拿着些东西从花房里出来,见是若芯的,随口问道:“手里拿的什么?” 莲心回道:“若芯姑娘打发我来取她的东西。” 刘钰见莲心拿着个笔,也不用盒子装着,伸手拿过来上下左右的看了半天,这笔不像是他府上的东西,他想他叫人给若芯置办了不下十支上好的狼毫笔,她却只用这样一支毛都快脱没了的,疑惑问道:“这笔哪来的?” 莲心道:“这笔是姑娘从,从娘家带来的。” 刘钰自然不悦,又拿起那佛经翻了翻,见那佛经是被翻烂了的,书上有些注解,除了若芯的字还带着些旁人的字在,又想到因若芯日日要为康氏抄经,他着人去寺里给她请了好些镀金的经书回来,她却只拿着这一本破书抄,问道:“这书也是她娘家带来的。” 莲心见刘钰冷了脸,不敢说话,刘钰伸手又去拿那个没做完的针线左瞧右瞧,看了半天也没瞧出来这做的是个什么东西,恼道:“这是什么?” 莲心道:“这是姑娘炮药用的袋子。” 刘钰想起他临走前那天下雪,叫她给他做个荷包戴,便问莲心:“这些日子她可曾做过荷包。” 莲心见刘钰神色不好,小心道:“没,没见过,可能,可能姑娘还在选料子。” 刘钰听了,恼的将那袋子扔给莲心,转身走了。 回到钟毓馆,秋桐迎上他道:“二爷,这会儿沐浴吗,都备好了。” 刘钰见出来迎他的人并不是若芯,便几步跨进卧室去找她,竟还是没人,心头的火便蹭蹭的往外冒,直压不住,提了嗓子喊:“人呢?” 秋桐见状,急的回道:“姑娘在后院呢,说是有些药材要料理,这就来。” 刘钰脸瞬间黑下来,将淳儿奉上来的一杯茶摔了出去,正正摔在刚进卧室的若芯的脚边,吓了她一跳。 若芯见刘钰方才还高兴的说给她带了东西,这会儿子却黑着脸,小心的问:“二爷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发脾气。” 刘钰气道:“你成日里都干些什么,府里有医官,有药房的,你料理那些药材做什么。” “就是给阿元备些日常用的。” “你少哄我,我没听人报我,阿元吃过什么药。” “阿元还小,自然不能让他直接吃药,和日常膳食用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打发下人做。” “咱们院里没有懂药理的,我怕弄差了。” “少给我磨牙,倒没瞧出来,你勤谨的很。” “什么意思。” 刘钰道:“没什么意思,告诉你,把你在顾家和在清河那一套都给爷收起来,知道你们医家勤谨上进,好钻研,可你瞧清楚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让你在府里做体面主子是抬举你,你倒日日去干个女医的活计,爷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若芯抬眼疑惑的看着刘钰,有些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发作起来了,一时不知所措,好半天才上前劝道:“二爷一路回来辛苦了,快去沐浴吧。” 刘钰更不是滋味,冷笑一声:“怎么,你觉得爷在跟你无理取闹。” 若芯下意识小声道:“不然呢。”说完有些后悔。 屋里丫头也是一吓,二爷分明是生气的样子,怎么姑娘竟拿话去堵二爷。 刘钰一句话没说上来,看着若芯那双提溜乱转的大眼睛,虽说尽是被他数落之后受惊的样子,可那神情分明是不屑和鄙夷,气的上前抓住她,怒道:“你再说一句我听听。” 若芯推他:“我不敢了,二爷饶了我吧。” 屋里丫头见二人抱在一起,像是吵架又像是小夫妻间亲昵,虽拿捏不准,可还是关门退下去了。 刘钰见没了人,抱起她放到炕上,伸手便去解她的衣裳,若芯见他大白天的这样,脸都白了,忙推他道:“你干什么,青天白日的。” 刘钰哪管白天晚上,方才在长春馆就起了兴,这会子更是欲罢不能,一股脑的缠着若芯就要,嘴里还不忘骂她:“几日没见,你这堵人的本事越发长进了,守着下人就敢给爷没脸,再不治就反了营了。” 若芯使出吃奶的劲抗拒他,可见他就是不肯罢手,只得求道:“别,别在这儿。” 刘钰见这女人挣扎的厉害,只得忍着,起身将她抱到床上,嘴里嗔道:“就你事多,这儿总行了吧。” 若芯咬牙吐出两个字:“帐子。” 他大手一挥,将那素白倩纱帐子弗下。
第23章 大年初一,刘氏祠堂 刘斐领着刘家众子弟不下三十余人祭祀行礼,待各项祭礼一一完毕,刘斐方松了口气,转过头见祠堂众人也是一松,环视四下,伸手要抱阿元,刘钰忙递上去,刘斐一面逗弄阿元一面缓缓训话道:“年下了,我啰嗦两句,还是那句话,你们一干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在行事之前都得先想着家族体面,倘若有谁做了什么,污了家里的门楣,我绝不轻饶,也别总瞧着如今日子过得比别家的富贵,便成日里游手好闲,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居安思危,该当差当差,该读书读书,倘若叫我知道哪个不上进,我便大棒子打死也不疼惜半分。” 底下众人恭敬听着,一一道是,刘斐见怀里的小家伙没精神,问道:“这孩子,可是因为起早了,过年了倒不如平日里欢实。” 刘斌道:“我瞧着是方才老太爷训话太严肃了,这孩子怕你。” 对阿元道:“阿元不是还要给曾爷爷背唐诗么。” 阿元小眼睛转了转,背了一首他祖父教他的年节里用的唐诗,旁人夸了两句,刘老太爷笑着把身上的一个碧玉乌龟赏给阿元玩,刘斌忙劝道:“爹别惯坏了这小人。” 刘斐摆摆手。 还要去各房请安拜年,可刘斐抱着阿元不肯松手,这边刘斌不动,刘铎刘钰等人也都不敢动,刘铎频频给刘钰使眼色,让他注意时辰,刘钰眼见天色快要亮了,只得上前抢下阿元道:“老太爷歇歇吧,还要去各房拜年,误了时辰就不好了。”说罢,抱了阿元请示刘斌,刘斌对刘斐告退,率众而去。 天色渐渐大亮,祭祀行礼拜年一趟活下来,又起的这样早,寻常男子身上都不痛快的紧,更不消说阿元这小的,只见这小人眼神迷离,蔫蔫的靠在刘钰身上就想睡,刘钰时而牵着他,时而抱着他,这会子两只手都挂在他爹身上,低头撅嘴老大不乐意道:“爹爹,我要阿娘。” 刘钰抱着他的手也酸了,可阿元又不让旁人抱,他见孩子乏的很,只能尽量抱他,不叫他走路,对身边跟着的常胜道:“去院里叫若芯,让她去老太太那儿候着,就说阿元要娘,去完下一家,我们就转回老太太那儿。” 钟毓馆里上下人等都穿着过年的新衣裳忙活着,若芯也早早的被丫鬟叫起来准备过年的一应事务,待将各路神仙一一拜完,烧了纸钱,将年三十里挂上的灯笼又查检一番,这才听晴儿对她道:“姑娘起早了,快歇歇吧。” 若芯歪在炕上直想睡,正打着盹,忽听外头噼里啪啦的炮仗声断断续续的响起来,惊的她顿时坐直了身子,哪还睡得着,挪到炕上去剥案子上的莲子,那炮仗声直到天色大亮才呜咽着静下来。 晴儿从外头进来搓了搓手,笑的满面春风:“姑娘,老太太那边好不热闹,昨儿夜里灯火通明,今儿早上更是放了两回炮仗,把那防火的小厮忙的都快上房了,各处蹿的去查看。” 头一回在刘府过年,小丫头高兴的很,早上起来伺候若芯洗漱时,二爷竟然对着她笑了,还道:“过年了,爷叫紫嫣单封个大的给你,你一年到头伺候你家姑娘也不容易。” 晴儿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赏赐惊着了,她想,她从跟着若芯以来,从没得过年节里的赏赐,还这般丰厚的,谁能想到他们主仆三人如今能过这样富贵体面的日子,小阿元自不必说,没想到二爷还待姑娘这般好,姑娘将来必是个有福的。 就在她美滋滋的想着将来要过什么样的好日子时,脑子里却没来由的掠过,她家姑娘一张悲戚的脸,同她说着:“又过年了,总听长辈说山中无岁月,小时候只觉不解,如今离了东京来了这里却深以为然,是我年少无知不经世事罢了。”,这是在清河时,姑娘每年都说的一句话。 如今外人都道她们主仆苦尽甘来,还有那言语里羡慕的,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若是岁月重来一回,知道有这大富贵等着,姑娘也绝不会再选这一条路去走,又想起,姑娘自来了刘府之后说的:“傻丫头,当初受了那么多苦,不能因为日子好了,就觉得那些磋磨都是值得的,不过是躲不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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