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没歇下?”他语气有些不善。 苏灵筠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这人大概心里不痛快,也不想让她好过就是了,她默了片刻,才小声地回:“夫君,我在等你回来。” 江怀谨先是一怔,心头的烦躁莫名地消散,只是眉眼间依旧笼着冰霜,“等我做甚?” “……”苏灵筠头隐隐作痛,从他冷峻的反应来看,这个答案不仅没让他满意,反而更令他生气了。 她斟酌再三,道:“夫君别误会,我是想帮你检查一下伤势,你自己不是不方便……”苏灵筠说着说着语气就弱了,甚至最后的“上药”二字还没说出口,就住了嘴,只因他的神情越来越冷,让她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明明是大热的天,苏灵筠却仿佛处于冰天雪地之中,身体忍不住地打了个冷战,她不想再和他待在一起,“夫君,我想起来有件事忘记叮嘱素竹了,我去她那里一趟。”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回来。” 苏灵筠还没走几步,就被江怀谨凉凉ʟᴇxɪ的声音绊住了脚跟,她想继续往前走,但腿脚好像不再属于自己,听从着身后人的命令,僵硬地往回走。 转眼间已经回到江怀谨的身边,苏灵筠认命地坐回到原位。她想,她内心是怕江怀谨的。 此时,江怀瑾又换了另一副面孔,仿佛冰雪消融,春回大地,“娘子,你什么变得这般火急火燎的?一件事办完,才到下一件事。”他笑若春阳,语气也温柔起来。 为何会怕他呢?因为他的心思实在难以揣测,她怕他表面对她笑吟吟,背后阴她。 苏灵筠压下心头的惴惴不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常一样,“我以为夫君的伤无碍了。”她垂眉敛目,一副温顺很好欺负的模样。 但江怀谨可不觉她真的好欺负,她习惯以这副面目示人,让人以为她循规蹈矩,胆小柔顺,当她做起坏事时,别人才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每次看她这副模样,江怀谨都会忍不住感慨,当初自己是如何看走眼的。“我什么时候说无碍了?自以为是。” 还是很恶劣的话语,不过他语气变了,笑中带着点亲昵,便好像在调情一般。 苏灵筠忍了,柔声问:“药在哪里?” 江怀谨从袖中拿出药瓶,递给她,苏灵筠接过放在一旁,伸手要帮他除去衣服,但手伸到一半,又犹豫起来,“夫君,你把衣服脱一下。” “你没手?” 淡淡的声音传到苏灵筠的耳中,她垂着的眼眸稍微抬,瞪了眼他的后脑,还不是因为担心贸然上手,他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苏灵筠原本想反驳,但想想还是和婉地回:“我有手的。”苏灵筠算是想通了,他若想找茬,不论她怎么做,他都能找到她的错处,既如此,她没必要再缚手缚脚。 苏灵筠说完就上了手,他只着了一件,而且衣服宽松又柔软,她轻轻松松就将它褪到了腰际。 纱布大概是他自己缠的,缠得乱七八糟,苏灵筠看不下去,想把它解开重新缠裹。结在他身前,苏灵筠不想过去面对他,唇一动,想开口让他自己解开那结,但又想到他那句‘你没手么’,便打退堂鼓了。 她略一迟疑,伸手穿过他身躯两侧,他的胸膛很宽阔,这样一来,她整个人便贴在了他背上,就像是从背后环抱住他一般。 苏灵筠后知后觉地僵住,收手不是,不收手也不是,在这磨蹭的空隙里,她鼻间嗅到一股淡淡香气,好像是花香,又好像是别的,他沐浴的时候应该用了香露。念头刚起,她一阵懊恼,她在想什么有的没的,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硬着头皮去拆结,却因为看不到前面的情况,手胡乱地往他身上摸了好几下。 当柔软的身体贴上来那一刻,江怀谨身体不觉紧绷了下,下意识地想推开她,又觉得这么做显得他被她吓到了似的,于是忍住了冲动,只是他没想到苏灵筠得寸进尺,不止对着他的背吹气,还在他的腹肌上摸来摸去,占足了他的便宜。 她这是故意勾引他?江怀谨黑了脸斥责,“摸够了么?” 苏灵筠惊了下,一不小心把那结弄成了死结,她动作顿住,连忙解释:“我没摸,我只是想要解开纱布。” 见她还舍不得离开,江怀谨有些心烦,语气也重了几分,“放手。” 苏灵筠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么暧昧,她连忙缩回手,尴尬地从他背上离开。她一离开,他便长身而起,动作利落地穿好了衣服,苏灵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上药了么?” “罢了。”江怀谨淡淡道,她这般磨磨蹭蹭的,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穿好衣服,他没有再坐到苏灵筠的身旁,而是走到不远处的紫檀木桌前,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母亲不知从谁那里听说,你我同屋不同床,今晚你就回床上睡吧。” 苏灵筠目光从自己的位置移到他的身上,心中不禁猜测,他不会是怕她对他做些什么,才故意坐远的吧? 要如此的话,他也太可笑了,不说她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他又不吃亏,他在怕什么? 江怀谨对上苏灵筠古怪的目光,眸光微闪,暗自猜想,她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思考无果后,他索性直问:“你不愿?” 她不愿什么?苏灵筠愣了下,然后仔细回想了下他面前说的话,她心口一沉,难不成他以为是她告诉薛夫人他们没同床的事好叫薛夫人斥责他? “我从未与母亲说过此事。”苏灵筠替自己辩解。 怪不得他回来之后就没给她好脸色,原来是为了这事,他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吧,她巴不得不和他睡在一起。 江怀谨微讶地看了她一眼,他问她愿不愿,她倒急着辩解,这不禁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我并未说是你,你心虚什么?”他笑道。 苏灵筠也笑了,不过是气的,“我心虚什么?”本来就不是她与薛夫人说的,压下心头火气,她好声好气地道: “我估摸着是今早底下的丫鬟进来收拾屋子时看到了榻上的铺盖,就把这事告诉了母亲。夫君伤势未愈,还是单独睡比较好,我今夜还是睡在这榻上,明日一起来把铺盖放到床上即可,母亲断然不会发现。” 江怀谨本来就没有怀疑她,是她自己反应过激,才让他多想了,此刻听出了她语气的认真,江怀谨就不打算再就此事讨论下去,“既如此,随你。”他无可无不可道,言罢,起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随后往大床走去,她自己想睡那张连翻身都困难的小榻,他没必要劝她,身边无人,他睡得也香。 待他睡下之后,苏灵筠灭了灯,室内瞬间黑黢黢一片。苏灵筠并未站在原地等着眼睛适应黑暗,而是摸着黑直接往西施榻走去,结果一不留神却踢到江怀谨方才坐的那张椅子,疼得她忍不住“哎呀”了声,身后传来幸灾乐祸的轻笑声。 苏灵筠有些恼火,回头瞪了他一眼,明明灯离他最近,他却故意不灭,等着她去灭,这人当真是讨厌至极,以前她怎么会觉得他是个温柔体贴的人?真是瞎了眼了。 苏灵筠忍着火气,不发一语地回到榻上躺下,目光往床的方向看去,黑乎乎一团,什么都看不清,她恼恨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床,伸手摸了摸磕疼的膝盖,她眼睛里氲了层水雾。 苏灵筠以为江怀谨与自己一样无法在黑暗中视物,所以方才她肆无忌惮地瞪了他好几眼,不成想自己的一举一动皆映入了江怀瑾那双黑暗中熠熠生辉的深眸里。 要是能用眼睛杀人的话,她大概杀了他好几遍,若在白天,他哪能在那张端庄持重的脸上看到那样丰富且生动的神色,江怀谨唇角扬起抹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容。 苏灵筠睡不着,一直在胡思乱想,睡得迷迷糊糊时灵光乍现,她蓦然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翻转身子,看向床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先前他进屋时问她没看见他么,她觉得莫名其妙,如今却隐隐有些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是因为她没理会他,才说了那样的话? 可这又是为什么?苏灵筠怔了片刻后,撇了下唇角,暗道一句,莫名其妙。 映日酒楼,程清清与江怀谨约好了在这里相见,但一见面开始,江怀谨就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分别几日,他就一点都不想念她? “江哥哥,你在做什么?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心里?”程清清见江怀谨一手托着下颐,一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完全没有看自己,她心中甚是恼火。 江怀谨笑了下,放下酒杯,“听到了。” 程清清内心急切得很,也顾不得与他委婉了,“那你到底要不要纳我为妾?”她娇眼生嗔,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纳妾对江怀谨而言并不难,可江怀谨怕麻烦,他没想过纳妾,应付一个女人都让他够头疼了,再来一个,他实在懒得应付,尤其这对表姐妹不对付,若让这两人待在一起,怕不是要掀了他的房顶? 苏灵筠不腾出位置,程清清便进不来,这还真是让人为难,可他脸上那云淡风轻的神色却叫人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为难。 程清清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道:“江哥哥,你不要不说话,你回答我呀。” 对于她的撒娇,江怀谨也只是无奈地轻叹一声,“清清,我说过,不会委屈你当妾室。” 程清清怔了下,不是很相信他的话,“既然如此,你就休了我表姐啊,你不是很讨厌她?不是巴不得她死么?” 她嘲讽的语气令江怀谨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也让他想起自己算计苏灵筠的那件事,他做过的事都是按照当时的心情来做的,谈不上后悔,不过如今他不会做这种事就是了。 “找什么理由休ʟᴇxɪ?你表姐行事端正,并无不错处。”江怀谨悠悠地笑道,而后站起身走到窗旁,目光眺望着远处的青山。 程清清觉得他此刻的举动分明是在逃避自己,“都是借口,你根本不想休了她。”她冷笑一声,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不管怎样,她都不愿意看到他们二人两情相悦。 江怀谨笑容渐敛,眯了下眼眸,“不如你替我去休?” 听了他荒唐的话语,程清清面色一僵,她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她沉默片刻,才委屈地道:“你可认识沈凛?昨天,他家派人上门提亲了,我舅母还没拒绝。” 沈凛?江怀谨目光微凝,无端想起苏灵筠和沈凛前几日碰过面的事,对于苏灵筠的解释,他当时并未怀疑,而今听了撑清清的话,却隐隐觉得不对劲起来,两人前脚刚碰面,沈凛后脚就去了苏家提亲,这真是巧合?还是说苏灵筠与那沈凛说了什么话? 程清清皱着眉头看江怀谨的反应,她都火烧眉头了,他怎么能如此的淡然,她起身走到江怀瑾面前,泫然欲泣道:“江哥哥,你明明说过要娶我的,你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嫁给别的男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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