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二心里一个咯噔。 不过更让甄二吃惊的,还是看到张六竟然也在这里。 一时间,甄二心里头翻过许多念头。 也许,孙管事找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所有负责看守大门的门房。 这也就能解释,好端端的,孙管事怎么就忽然找上自己。 所以张六才会也出现在此处。 甄二试图给眼前的事情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他的直觉却告诉他,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甄二看看张六,然而,张六并不看他。 孙管事虽然目光锐利,一时却也并不言声。 甄二摸不清状况,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孙管事,您找我过来,不知道有什么示下?” 孙管事却道:“不急。” 孙管事的意思,好像是还要等着什么。 可是等什么呢? 却又不说。 甄二心中越发狐疑,可是上头不发话,他也只得一头雾水地干站着。 说话的工夫房门口又进来一人。 是个小厮。 就听这个小厮说道:“孙管事,东西拿来了。” 孙管事一招手,“拿过来。” 小厮拎着东西走上前。 甄二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这一看,那叫一个大惊失色。 这小厮手里拎着的,赫然是他早上刚拎到门房的点心匣子。 甄二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点心匣子,那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 这一切,孙管事都看在了眼里。 孙管事挥挥手,让小厮下去了。 门扇从外头重新关严。 棉毡子重新放下来,屋子里给遮了个密不透风似的,沉闷而压抑。 安静得吓人。 屋子里只剩下孙管事、张六、甄二三人。 孙管事把匣子打开,里头药包一包包的码得整整齐齐的,正如张六口中所言。 孙管事当即一声冷笑,抬起眼睛说道:“行了,都说说吧。张六,你先说。” 甄二脸色煞白地看向张六。 张六避开他的视线,把今早上甄二怎么拎了这个点心匣子过来,甄二当时是怎么说的,自己又是怎么起了疑心,怎么打开点心匣子发现里头不对,把这些已经对孙管事汇报过一遍的话,当着甄二的面又重新说了一遍。 说完这些,又接着说道:“我当时就很害怕。偷偷往府里头送药,这是犯大忌讳的呀。万一出了事……当然了,我也怕冤枉了甄二哥,我就偷偷拿了一包药藏在身上,想着找个大夫给看看,要是这个药只是个寻常的方子,也便罢了。谁知道……” “我找的是长雀市北街永泰医馆的一位老大夫帮我看的。老大夫说得明明白白的,这个药不是个好东西,就是让好人吃了,也得给治出病来的。” “这我哪敢隐瞒,只能报告给上头。” 张六说完了。 甄二的一张脸已经白得跟纸一样。 明明屋子里生着火炉,并不算冷。甄二却好像给人扒光了衣服扔到了外头的冰天雪地里,身上直要打起摆子来。 诸般情形,孙管事都看在眼里。 孙管事当场冷笑一声,挥挥手让张六下去了。 这害人的东西是要送进内院的,必然涉及内院私密,听到的人越少越好。 门扇打开,复又从外头关上。 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响。 屋子里只剩下孙管事和甄二两人。 到了这个地步,甄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门房就在顾府大门口,临街的地界,显然不是个问话的地方。 所以孙管事派来小厮,假作平常地把他唤来,只怕他前脚一走,后脚就又有小厮进去门房拿点心匣子去了。 张六是人证,点心匣子就是物证。 就听孙管事一声冷笑,说道:“人证物证都在,甄二,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没有?” 孙管事沉着脸道:“你们是顾府的老仆了,这些年顾府是缺你们吃还是少你们穿了,竟然做下这等事来!” “说!你们串通一气送这害人的东西进府,要害的是什么人!你们是怎么起的这个害人的心思,为什么要害人!给我说!一个字也不许漏!” “或者,”孙管事说话忽然慢了下来,悠悠道,“我让人把你闺女一道带来,你们父女两个商量商量,再一块给我交代?” 说到这里,孙管事忽然自言自语似的说起来,“对了,你闺女是贴身伺候老太太的,莫非,你们父女两个要害的是老太太?” 甄二煞白着一张脸,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浑浑噩噩。 忽然听到这话,甄二吓得那叫一个魂飞魄散,登时双腿一软,跪下就砰砰磕头,赌咒发誓地道: “孙管事明鉴,我们一家要是敢起害老太太的心思,一家子不得好死,就是死了也得下油锅,不得超生!我们家那丫头从小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论起对老太太的心,我和她娘加一起怕是都比不过老太太!我家丫头她如何能去害老太太!” “便是不说这个,孙管事请想,我家丫头是老太太跟前的人,有老太太的一日,才有我家丫头的一日!害了老太太,对我家丫头有一丝好处没有?对我一家子有一丝好处没有?孙管事明察啊。” 孙管事说这个话,原本就是在试探甄二。 眼下见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有理有据,顺势便问道:“若不是要害老太太,你们父女两个又是要害什么人!你闺女在内院,你见不着你闺女的面,必得经过第三个人的手把这害人的东西递过去!这个人是谁?这个事有多少人知情?你们到底要害谁?为什么要害人?都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了,也好少受一点皮肉之苦!” 屋子里昏暗压抑,孙管事目光狠厉,好像随时能置人于死地。 甄二跪在冰凉的地上,浑身都脱力了一般。 孙管事认准了他们要害人,这个罪名下来,他们一家子固然是死路一条。 可是就算实话实说,能不成就有什么好下场在等着他们一家子不成? 此时此刻,甄二后悔了,也清醒了。 他们是什么身份,内院里的事,岂是他们这样的人能掺和的? 家里丫头张嘴的时候,他就该一巴掌把她扇回去,而不是稀里糊涂地搅合进这件事里头。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宁家那丫头命一向不好,他们家沾上她,现在也要倒大霉了。 甄二跪在地上,低着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说完这些又急切道:“孙管事,我们家犯了顾府的规矩,要打要罚,我们都认。可是我们真的没想害人哪!都怪我家那丫头心太善。孙管事明察啊!” 又道:“孙管事只管去查去问,这事除了我们一家,宁姨娘、宁姨娘跟前的丫头,还有那个大夫,都是知情人。我甄二要是有一个字的谎话,让我口舌生疮,不得好死!” 说罢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只求孙管事饶命。 孙管事沉吟不语。 甄二交代的话,大大出乎了孙管事的预料。 观察甄二的言谈举止,不似作伪。 加上他又提出了几个人证,这些都是可以去查证的,并非甄二可以信口雌黄的事。 按照顾府一般的行事,对于犯了错的下人,正式的处置下来之前,会先给关进柴房里去。 不过甄二这个事涉及内院私事,若是闹出动静来,难免惹人猜想。 孙管事心中权衡一番,叫甄二管住嘴,又叫了两个小厮进来看住甄二,就地把甄二看押在了这个屋子里。 事情涉及内院,不是孙管事可以做主的。 到得晚间,孙管事便拎了那个点心匣子,脚步匆匆地往上头汇报去了。
第14章 晚间。 顾府前院,顾七书房。 孙管事把甄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完毕。 孙管事是顾七的人。 以顾七的能力,和受皇帝重视的程度,虽说他是二房的,从宗法上来讲,比不得顾大爷这个顾府的长房嫡长孙,不过,实则整个顾府从最大的老太爷算起,都默认顾七才是下一代的顾家掌舵人。 不过,顾七的妻子方氏长年在外养病,在顾府大宅里掌家理事的还是顾大爷的妻子邓氏。 尽管如此,顾七在顾府也有自己的班底。 顾府的许多关键位置上,都有顾七的眼线,确保顾七在大体上掌控住整个顾府的动向。 孙管事就是其中之一。 因此,遇到这个事,孙管事头一个,便是向顾七汇报。 “竟有此事?” 顾七声音微沉。 孙管事答道:“甄二报上来的几个知情人,要么是内院的人,要么是外头的人。没有主子发话,小的不敢贸然前去查问。” 没经过查证的事,孙管事不敢下断言。 不过,顾七清楚,孙管事既然能把这话拿到他面前来说,可见他心里头至少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孙管事打开点心匣子,送到顾七跟前,道: “张六请了一位老大夫看过这匣子里头的东西,老大夫明确说了这药不是好东西。甄二也承认了。这一点当不会有假。” 顾七撩了下眼皮子,往里一看,药一包包的,在匣子里码得整整齐齐,倒是很用心了。 顾七信手抽出来一包翻开,几种他不大识得的药材混在一起,一种药材独有的幽幽的味道。 翻开的药包在顾七手上略停了停,便一个弧线给人重新扔回了匣子里。 “啪”的一声,好好的一包药材登时散落了一匣子。 孙管事登时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不敢多言。 顾七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然而熟悉他的人却知道,顾七这已经是很不高兴的表示了。 孙管事心里头门儿清。 内院妻妾相争,以至于要闹出人命。 连下人都掺和进来,这是以卑乱尊,犯规矩的事。 还勾连了外头的人。 这是家丑外扬,内院的丑事连外头的人都知道了。 还串通一气,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内院里头送。 做下人的这般胆大妄为,就问眼里还有没有主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听到这种事,七爷不恼火才怪了。 书房大丫鬟晴叶被叫了进来。 顾七道:“跟她讲讲。” 这话是对孙管事说的。 孙管事知道,顾七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里头,就属晴叶最得顾七信用。 当下便把刚才汇报的事情又重新对晴叶说了一遍。 晴叶一听,顿时提炼出了要点,知道这件事在哪些点上碰触了七爷的逆鳞。 当即屏息凝神,只待七爷发话。 就听顾七道:“此事你莫要声张,悄悄去探查一番,一弄清楚此事真假,立即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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