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中没有一星半点的温度,她昨夜出刀暗杀,可今早山庄却起了火,她一定会觉得不对劲,她会如何想?又会如何做? 原先两人之间并无利害关系,他无需忌惮舒泠的武功。可现在……沈乾夕心底忽地有些害怕,他无法预料她的行动,一旦情况有变,面对青寂刀舒泠,他没有半分把握能全身而退。 “那个,舒姑娘,天还没亮,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在庄内,不会出事,你不用跟我去了。”沈乾夕说,他现在觉得,与其带上舒泠这个“护卫”,还是他自己一个人更安全。 “我也去。”然而,舒泠却淡声拒绝了沈乾夕的“好意”。她没有忘记葛覃的叮嘱,竹醉山庄的确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说不定正是沈乾夕搞的鬼,她必须尽可能掌握更多信息,才好交由葛覃和义父判断。 “那,好吧。”舒泠不同意,沈乾夕只好带上她。二人随那个侍卫一起向院外走,侍卫在前头带路,舒泠走在他左侧,他觉得整个左边身子都不协调了起来,用尽全力控制着身体,才没让自己往右多迈一步。 ———— 江其姝裹着披风,怀抱暖炉,等在院子里,脸上泪痕未消。见到沈乾夕,她连忙起身相迎:“沈楼主,这个时间叫你过来,实在抱歉。” “没什么,江家与沈家是世交,出了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沈乾夕伸手扶住正欲拜下的江其姝,“外面风凉,咱们进去说吧。” “好,多谢沈楼主。”江其姝感激地点点头,与沈乾夕往一侧厢房走去。厢房门口,有一个年轻侍卫守着,他打开房门,随几人一并进入。 “这是我的随身护卫。”江其姝和沈乾夕各自落座,江其姝介绍道。 那个侍卫拿来茶水,向沈乾夕鞠了一躬:“见过沈楼主。” “无须多礼。”沈乾夕抬手示意他起身,也介绍道,“我的护卫,舒姑娘。江姑娘,客套就先免了,江庄主的事情更为紧要。来路上,我已经听说了,现在可有什么进展?” “家父遗体仍在室内,邻近宾客有许多都被惊动了,远一些的,估计天亮不久,也会得知此处变故。”江其姝黯声道,她的手放在双腿上,仍在难以克制地微微颤抖,“此外,刚才我命人仔细检查,发现……那人不止放火,使家父死于非命,他还……窃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沈乾夕脱口反问,然后仿佛意识到唐突,忙改口道,“抱歉,江姑娘,不知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 “无妨,我既然决定向沈楼主寻求帮助,自然不会有所隐瞒。”江其姝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丢失之物有两件,一件是竹醉酒和竹青茶的制法记载,一件,是回生丹。” “是这样。”沈乾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依你之见,此事主谋,是否尚留在山庄内?” 沈乾夕话音刚落,舒泠眼中便闪过一道寒光。她见过沈乾夕演戏,所以她不会像江其姝一样轻易相信他的话,不论是放火还是盗窃,恐怕都与他脱不了干系。她和沈乾夕从院子离开时,菀青不在房中。葛覃说沈乾夕让她监视自己,那两件东西,就是他的目的吗? 那么,他现在问出这个问题,是何用意?他应该早已知晓她的身份,他是……打算出卖她吗? “不好说。”江其姝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从起火到现在,已有不短时间,如果是我,想必不会在此逗留,早已带着那两件东西……逃离庄外了吧。” “的确。”见沈乾夕表示赞同,舒泠不由得一怔。看样子,他不打算说出她,那他究竟在盘算什么? 她心下疑惑,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听沈乾夕又继续道,“无论如何,赏花品诗会是无法如期召开了。当下之务,应尽快安顿好宾客,以免再生混乱。” “再有一个时辰,天就大亮了,届时,我会向其他宾客说明情况,安排他们……送父亲最后一程。只是,”江其姝恳请道,“家父才去,我虽是江家独女,但恐怕仍有许多人不会立时认可我,或起趁火打劫之心。若……沈楼主不介意,我想请沈楼主与我一同出席,对我继任家主一事表明支持,对其他人也是……” “一种警示。”沈乾夕接过江其姝的话,笑着摇了摇玉扇,“江姑娘放心,举手之劳,我定然义不容辞。”
第18章 “多谢沈楼主。”见沈乾夕应下,江其姝起身,微微欠身致谢,“我先失陪稍许,距离天亮还有一些时间,请沈楼主在此稍作休息。” 江其姝说完就欲离去,想来是外面仍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处理。沈乾夕却也站起来,轻摇着扇子笑道:“我得回去一趟,匆忙赶来,未及通知随行之人,还请江姑娘理解。” “无妨,沈楼主请自便。”江其姝走到门口,她的护卫为她打开门。她回身对沈乾夕道,“沈楼主如有需要,请尽管吩咐庄内弟子。” 她说完微微颔首,就匆匆跨出门,那个侍卫也随江其姝一起离开了。沈乾夕却静了片刻,才轻轻叹息,转头看向身侧的舒泠。舒泠也正望着他,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平凉。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的神情毫无波澜,滴水不漏,他看不出任何一点有用的讯息。沈乾夕再次叹了口气,抬脚向外走去:“咱们先回去一趟吧,罗长老醒来不见我,说不定正在担心。” “嗯。”舒泠随后跨出门槛,看着沈乾夕的背影,目色却越来越深。他真的只是为了茶酒制法和回生丹,才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吗?她想不出,但她觉得,沈乾夕想要的,一定不止如此简单。 沈乾夕真的只回去通知了罗长老一声,就再次离开。路过他的房间门口时,他顿了顿脚,舒泠跟在他身后,她亦能察觉到,菀青已经回了屋。然而他却没有推门进去,只停顿稍许,就继续向前走了。 天色逐渐明亮,庄内宾客陆续醒来,失火一事很快传遍了全庄。等沈乾夕回到江庄主的院子时,院子门口早已围满了人。 沈乾夕皱着眉头正在踟蹰,一个侍卫见到他,绕过人群向他匆匆走来:“沈楼主,江小姐正在等您,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您来了。” “抱歉,我来得迟了。”沈乾夕忙加快脚步,随侍卫向院子里走去,一边不忘了叫上舒泠,“舒姑娘,这里人多,小心一些。” ———— 一天过去,江其姝已累得精疲力尽。 解释山庄内发生的事情,回应对此事尚有疑惑,又或者是故意找茬之人的诘问,安排三日后的丧礼和出殡,一些推说有事,不参加葬礼的,还要安排家仆送行……她从早晨一直忙到晚上,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 今日的事情终于暂告一段落,她打算先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再思考明日安排。虽然按规矩,作为江正则唯一的女儿,她应该为父亲守灵三日,可是,如果她真的连续熬上三天三夜,还如何有精力处理这一大摊子事情?所以,她只叫来几个家仆轮流守着灵灯,确保父亲魂灵,能找到回家的路。 她命人收拾出一间厢房,准备这几日暂住于此。离开灵堂,她转身往右手厢房走,一边对身旁侍卫说:“彦泽,我回屋休息片刻,你去叫人准备热水吧。” “小姐,”那个侍卫——宋彦泽走在她身后,提醒道,“沈楼主还等在……” “糟了,我忘了。”他话未说完,江其姝就猛然想起,沈乾夕尚留在西侧厢房,说要等各处安置妥当,他再回房。忙碌一日,琐事杂乱,她竟然把沈乾夕忘在了脑后。 她赶忙转身,向西侧那一处灯光匆匆走去。 推开房门,房内温暖而明亮,小炉上正温着几盘食物,菜香和肉香随烟气飘了满屋,已经一天粒米未进的江其姝,肚子顿时发出了“咕”的一声。 她不禁十分尴尬,幸而烛火映得满室橘红,尚能够掩盖她脸上的羞赧之色。 沈乾夕正在里间小榻上闭目休息,听见门口动静,他睁眼看去,见是江其姝,便笑着从榻上起身:“江姑娘,已经没事了?” “沈楼主,耽误你一日功夫,实在过意不去。”江其姝赶忙拱手道歉,“天色不早,事情都已安排妥当,沈楼主若乏了,就回去休息吧。” “江姑娘无需道歉,我这不是才刚刚睡醒?”沈乾夕笑着走出内室,随意摇了摇玉扇,“我热了些饭菜,江姑娘还未吃晚饭吧?若不嫌弃,不如一起?” 江其姝犹豫了一下,相比于吃饭,她其实更想好好睡一觉。但是看屋里这些饭食,似乎沈乾夕一直在等她,不知是否有事想说。于是她点点头,招呼宋彦泽布菜,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楼主请。” “哈哈,这里没有外人,江姑娘随意就好。”沈乾夕笑着拉开椅子,又招呼一直站在他身边的舒泠,“大家都坐吧,今晚就不要在意礼节,当作是朋友之间聊天吧。” 宋彦泽布好饭菜,听见沈乾夕这番话,便看向江其姝。然而舒泠却毫不客气,沈乾夕话音未落,她就直接面不改色地拉开椅子坐了。 江其姝不由得怔了一怔,也连忙让宋彦泽入席:“你也坐吧,既然沈楼主说了,大家就都放松一些吧。” “哈哈,早该如此。”见众人都已落座,沈乾夕率先拿起筷子,往碗里夹了一块竹叶熏鸡,“江姑娘尚须守孝,这盘鸡肉,我就不客气了。竹醉山庄不仅茶香酒醇,更有满桌珍馐,我能不能从你这挖两个厨子走?” “厨子倒不要紧,只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沈楼主恐怕要把这里的竹子也搬走才行。”江其姝浅笑道。 “你这竹子,还有说法不成?” “这竹子名为元竹,是我□□爷培育出来的品种,喜温喜湿,恐怕不太适合在黎州生长。” “那,算了,我还是多留几日,吃饱喝足,再向江姑娘告辞吧。”沈乾夕不无懊恼地叹息,一边又扯下一块鸡肉。 江其姝看着沈乾夕神情,手中动作稍缓,迟疑地开口:“沈楼主,我实在有些好奇,不知……” “江姑娘想问什么?”沈乾夕笑了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湖皆言,沈楼主喜好美食,如痴如狂,甚至曾为争夺最后一块糕点,与他人大打出手。”江其姝斟字酌句地道,“可食物,终究只是果腹之物,即使再美味,也不至……更况且,天下万物何其之多,沈楼主,为何却对美食情有独钟呢?” 不止江其姝,就连舒泠都顿了一顿,侧目望向沈乾夕。说实话,她一直以来,也有相似的疑惑。 “哈哈,原来是这个。”沈乾夕不禁笑起来,“江湖传言,不尽其实。那次明明是我先说要买,只有最后一块了,理应归我所有,所以这件事,不对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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