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绮自己也没怎么犹豫,应得很干脆。 锦衣玉食是很好,别院的仆从待她恭恭敬敬的,不敢有半分轻慢,可时日久了,会情不自禁怀念青庐时自在的日子。 更何况…… 虽说那位沈相在她面前称得上一句“和蔼可亲”,但容绮不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能觉察到其中的微妙。 只不过点头之后,容绮似是想起什么,攥着容锦的衣袖,欲言又止:“阿姐,你……” 容锦微怔,想明白她在为什么而担忧后,柔声安抚道:“放心,我不会再消失不见,今后也会时常来看你。” 说话间,恰逢镇上的猎户从山中回来,摘了不少草药来此换银钱。这事容绮做得驾轻就熟,无需颜青漪开口,已起身过去商议了。 清点草药、算账的声音隐约传来,有模有样的。 容锦认真听了会儿,嘴角随之翘了起来,正儿八经地松了口气。 初春风和日丽,微风拂面,仿佛带着花草的清香,使人心旷神怡。 颜青漪靠着躺椅闭目养神,在容锦以为她已经睡去时,却又忽而开口道:“我听闻,沈相的行事好转些许。” 只要是与沈裕相熟的,或多或少都能觉察到,他自江南回来后整个人温和不少,行事也不似先前那般戾气十足。 按公孙玘的说法,这是失而复得后,心气顺了,连带着看旁的也顺眼了、没那么罪无可恕了。 颜青漪并没往情爱这方面想,只问道:“你用了那法子?” 当初在芙蕖镇,决定随沈裕回京之时,容锦心中其实并无十分把握,也隐隐担忧事情会失控。 故而在颜青漪提起有法子兴许能约束沈裕时,她认认真真听了,以备不时之需。 但真到回京后,其实没派上用场。 她并不需要冒险多做什么,只需陪在沈裕身边,看着他,就足够了。 这其中的情愫,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容锦自己都说不上十分清楚,颜青漪更没什么细腻心肠,简单归结道:“原来是因这个缘故,你才甘愿留在他身边的。” 非要这么说,仿佛没什么错。 但仔细论起来,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容锦轻轻咬着杯沿,犹豫着该怎么解释。 “你、你怎么来了?”院中传来容绮满是诧异的声音。 颜青漪眉尖微微挑起,容锦也有些疑惑谁能令她这般失态,搁了茶盏正欲查看,却只听沈裕的声音隔窗响起:“我自然是来接人。” 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带着些许笑意,轻飘飘的。 容锦一愣,茶盏没能放稳,残存的半盏茶水悉数倾倒在了自己衣袖上。
第125章 在来之前,容锦同沈裕说的是去个“三五日”。 她并没食言,原是打算同颜青漪聊完,便回京城去的,哪知道沈裕竟会突然来此。 不巧,还正赶上她们在背后议论之时。 也不知方才的话听去多少。 颜青漪惊讶之后,倒是很快平静下来,颔首问候了句。 容锦看了眼天色:“今日官署无事吗?” 按理说,这时辰沈裕应当在宫中。可话说出口,又觉出不妥,倒像是对他的到来心怀抵触一般。 “今日休沐,”沈裕的视线落在她被茶水洇湿的衣袖上,微微一笑,“算着你是时候回家了,来接一程。” 他不找托辞,也不说什么来拜访颜青漪的虚话,就只是为她而来。 容锦怔了怔,没再多留,起身向颜青漪道:“既是如此,我便先回去,小绮有劳姐姐费心了。” 沈裕眸色微沉,有意无意道:“她不随你回去吗?” 当初容锦正是因为放心不下,才将容绮托付给颜青漪照看,如今旧事重演,难免令人多想。 “她拜了颜姐姐为师学医,治病救人,自然该留在青庐。”容锦解释道,“留在我身边虽好,却什么都学不了。” 容绮在女红刺绣一道上,自小就没什么天赋和兴趣,勉强不来。 容锦也可以选择将容绮留在自己身边,再过三两年,为她备好嫁妆,寻个靠得住的郎君嫁了。 但她不愿如此。 思来想去,还是留在青庐更为合适。 沈裕见她已拿定主意,便没再多言。 回到京城,马车从朱雀街驶过时,恰遇着一众学子,皆穿着太学那套石青色的衣袍,看起来浩浩荡荡的。 容锦趴在窗边看了会儿,等这群学子走过,好奇道:“他们这是做什么去?” 沈裕瞥了眼,心下了然:“去大理寺外静坐,请圣上释放仍在牢中关押的一干人等。” 萧平衍在宣政殿昏厥后,据太医署所言,圣躬违和,必得安心静养才好。 自那以后,每日的朝会便搁置下来。 纵然再无法无天的朝臣,也不敢到龙榻前咄咄逼人,是以就算知道其中有猫腻,也无计可施。 太学这群已然上头的学子却并没就此作罢,恐阉人暗中加害狱中之人,也不愿就这么不了了之,便有了此举。 萧平衍可能不在乎学子如何,可每日这么声势浩大地闹着,无一日安宁,满京上下传得沸沸扬扬。 兴许过不了多久,天下皆知。 于情于理,他总要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 “那位会如何?”容锦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难道就打算这么耗下去吗?” 帝王当成这样,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倒叫人拿不准了。 “他好脸面,此事到如今这种地步,恐再退一步就要沦为笑柄,也咽不下这口气。”沈裕对萧平衍的性情再了解不过,轻笑道,“可就算他想拖延下去,又能拖多久?” 既坐在这个位置上,许多事情便逃不了。 萧平衍当初推波助澜,成功将废太子一脉踩在脚下,登上皇位之时,不知是否想过会有今日。 “不必担忧,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有我在。” 沈裕的声音近在咫尺,微凉的唇随温热的呼吸落在颈侧,撩得她颤了下,半挑的窗帘落了下来。 容锦回过头,对上沈裕的视线,心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一扫而空。 满打满算,两人也不过五日未见而已。 容锦虽知道沈裕对自己那过度的独占|欲,但并没料到,不过几日的功夫,他颇有些许变本加厉的架势。 乍一看与往日无异,不疾不徐,但像是怕她逃开似的,手上的力气过了头。 容锦含糊不清地抱怨了句“疼”,沈裕似是这才意识到,卸了力气,可她纤细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一圈红痕。 若是再过些,怕是能留淤青,数日后才能消退。 沈裕错开了视线,哑声道:“对不住。” “……无妨。”容锦轻轻攥着他的衣袖,欲言又止。 她看出沈裕有些不对劲,只是思来想去,难以辨别究竟是因这几日的分别而起,还是在青庐之时,他听到了自己与颜青漪的交谈。 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安抚。 沈裕也没给她多少斟酌的时间,有意控制着力道,复又黏了上来。 朱雀长街是京城最为繁华热闹之处,一路驶过,人声不绝于耳。 容锦本就脸皮薄,哪怕明知无人窥见,却还是难以泰然自若。 她缩在沈裕怀中,微微颤抖,到最后,白瓷般的肌肤泛着潮红,恐泄了声音,在沈裕肩上留了深深的齿痕。 可沈裕眉头都没皱,只字不提。 容锦渐渐平复下来后,发觉那齿痕深得仿佛就要见血了,手足无措道:“怎么方才不说……” 转念一想,若不是沈裕偏要在车中乱来,也不至于如此。 她指尖轻轻抚过那处印迹,轻声道:“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离开的。” 沈裕覆上她的手,微微一笑:“我知道。” 明眼人都知道,萧平衍如今是“骑虎难下”,只能借着圣躬违和的由头,勉强拖一拖。 公孙玘初时还曾有过担忧,后来则彻底成了看笑话的心态,还曾想同沈衡打赌,看圣上这个“缩头乌龟”究竟能当多久。 被沈衡沉默着婉拒了。 看不上萧平衍的为人处世是一回事,可他终归在那个位置上,沈衡做不出拿他随意玩笑的事情。 公孙玘也没介怀,只是感慨道:“清淮,你这人就是古板了些,若不然……” 话说到一半,觉出不妥,硬生生咽了回去。 无论交情再怎么好,有些话,还是不能随意讲的。 更何况,他还得庆幸沈衡古板,若那位沈相一个脾性,那热闹可就真太过了些,只怕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虽及时止住,可沈衡竟明白了他的意思,微怔之后,垂了眼睫。 “我并没旁的意思。” 公孙玘干巴巴地解释了句,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仆从急匆匆地报了宫中新传来的消息—— 望仙台那位早产,诞下一位小皇子。 而僵持已久的朝局,以此为契机,终于又有了动静。 朝会恢复如常。 朝臣们铆足了劲儿,准备继续同这位“大病初愈”的圣上好好辩论一番,务必将前回的事情要个结果。 可还没来得及开始,便结束了。 大殿之上,萧平衍亲自宣布,为郦妃与小皇子祈福,大赦天下,这其中也包括牢中扣押着的那几位。 甚至没有杖刑责罚,只是令他们缴清赎罪银。 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 更让人意外的是,萧平衍竟还主动提及上元节“灯塔”一事,揽了自己的错处,宣称今后杜绝奢靡之风。 朝臣们的长篇大论堵在嗓子眼,面面相觑,对这个结局始料未及。 震惊与疑惑之余,也有人对此倍感欣慰。 譬如周老太傅,他是真心盼着萧平衍能改过自新,不说当一个多有能耐的贤明君主,至少虚心纳谏,听得进去劝。 公孙玘含笑附和着,将自己这位恩师送走后,转头就又去找了沈裕。 他压根不信什么大彻大悟、改过自新,一见沈裕,开门见山道:“咱们这位圣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必着急,”沈裕翻看着户部递上来的赈灾粮款预算,眼皮都没抬,“只管等着看就是。” 他圈了一笔,又道:“请皇后多加小心。” 公孙玘在旁的事情上兴许懒散,但在周皇后的事情上,却是十分上心,当即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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