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翡原是想在官学用饭的,因公主召见,便与文史道,“你与其他人说一声,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 文史应是,低声道,“大人,如今官学有新规定,大家都要与官学生一道用饭,吃一样的饭食。” “我知道,学生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就是聚一聚,不许令厨下单做,不然就坏了规矩。”白翡看这位新文史一眼,是个有眼力的。 及至午初过半,白翡就往宫里去了。 在宫门验过身份印信,万寿宫在内宫外,离昭德殿不远,白翡到万寿宫递了牌子,等待时间不长,便听到一阵小姑娘的清脆言语,夹带着几句笑声,由远及近。 白翡站在待召廊下,看到头簪银钗的青衣宫人与几位衣裙鲜艳的姑娘围奉着一位更矮些的女孩儿进来,白翡想,这必是公主了。 荣烺先到万寿宫正殿,见过祖母后,就往梨花院换衣服去了。林司仪同荣烺回禀白翡求见的事,荣烺换好衣服,“让白大人过来吧。” 白翡跟随引路内侍到梨花院门口,便换了青衣宫娥接引,入目便是一株极大极好的梨树。绿叶荫荫,梨果坠在枝头,已有小孩儿拳头大小。 树上还挂着几个颜色碧绿的鸟笼,为院落添了几分热闹。 白翡一入屋内便感到一丝带着果香的清凉,白翡随着宫娥到了里间,躬身行礼。荣烺道,“白大人坐吧。” 白翡在一畔绣凳坐下,公主虽小,也是女眷,他谨守宫礼,并不抬头。荣烺不习惯对着官帽顶说话,与白翡道,“以后少不了打交道。你挺年轻的,不必拘谨,抬头说话。” “是。”白翡便依言抬起头,他那种出身武将家的凛然坐姿,天生的冷峻气质,尽管荣烺年纪虽小,却很有审美,心下赞一声,实不枉探花之名。也难怪阿白跟我吹嘘,说要是她家探花表兄,定能把官学管的稳稳妥妥。 白翡也看到了荣烺的相貌,荣烺年纪还小,脸圆圆的,带一点尖下壳,眼睛大而亮,清澈中带着审视。 “白大人刚回来,官学的新章程看过了吗?”荣烺问。 “昨日就看过了。今儿一早臣就去官学看了看,也只是虚虚一看,较之先前,大有改观。” 荣烺问,“白大人肯定没读过官学,可见是听过官学名声?” “以前跟家中族兄去过。” “你看现下官学如何?” “比以前是强,离殿下所期冀甚远。” 荣烺说,“这得慢慢来了。以前大家就把官学当成混关系的地方,可若一肚子草包,这样的人若谋了官职,我是不放心的。” 经过官学一事的历练,荣烺大有长进,对白翡道,“来了官学,就得按官学的规矩。” “书院是教书育人之地,一人坏了,以后影响的可能是千千万万人。书院坏了,影响的便是一代人、几代人。所以,方承学必是死罪。”荣烺的起前任馆长方承学,荣烺冷淡的口气里夹着丝丝厌恶,白翡此时相信,重惩方承学,必然是与公主殿下的意愿相关。 也明白钟学士所言,两宫极为宠爱公主是什么意思。 看来,公主的意愿已经可以决定一位官员的生死判决。 白翡相信,公主的确有影响官学的能力。 “是。”白翡又答了一声。 荣烺道,“官学的事,眼下问你,是为难你了。特意召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担心得罪人,也不要不敢去管。我知道官学里多是出身显贵的,你只管放心,不论什么事,只要是你做得对,我一定会支持你。” “别走窄了,官学自丁相离任以来,再没有任何一位馆长升任首辅之位。” 这话,令白翡心下猛的一震。 他相信公主这些话必然是提前想过要交待给他的,只是,哪怕提前想,他也没料到公主会说这样的话。 官学馆长出身的朝中大员不再少数,可在公主看来,除了丁相,许多人都是把路走窄的。 哪怕在任教官学的过程中得到许多好处,依旧不入公主的眼。 “殿下放心,臣必全力以赴,尽臣此生所知所能。”白翡也向公主表明态度。 荣烺道,“我很放心。” 白翡说了交待官学宿舍管事重新给官学宿舍换锁的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许多人很淘气,难免藏些不当之物。博义馆是读书学习的地方,我想先清理一下表面的私隐私藏。” “好啊。这是我没想到的。”荣烺完全不反对,她还挺支持,对白翡道,“要是有难处理的刺头,你只管告诉我。” 白翡道,“是。”他想了想,“臣还有一事,想面谏公主。” “你说。” “听说公主找了图画院的画长,要给官学诸人描图画影悬之高阁。” “这件事啊。我正想跟你说,你即然到任,就交给你吧。”荣烺看向一畔的林司仪,“林妈妈,你把名单找出来给白大人。” 白翡很沉得住气,林司仪取出名单交给他,他打开名单,一阅而过上面的名字。当下便将心里的话压回去,原来公主是将历任出身官学、三品以上、身前身后声名俱佳的大臣名单,以及诸官学馆长名单整理出来。 要给这些人描图画影。 甚至还细致的分为故人堂,贤人堂。 故人堂里是故去的人。 贤人堂则是依旧在世的人。 白翡已然明白公主用意,嘴里的话改为,“真是妙。有这些优秀前辈激励,可做官学生榜样。”S “是啊。人伴鸾凤高飞远,前方有个榜样,也叫现在的官学生知道,有多少咱们官学出身的高官好官。”荣烺说,“故人堂、贤人堂,还有师表堂,你择人选个地方,现在官学有银子,直接建就行了。图画院那里也催着些,我让他们一个月画好交工。” 有荣烺这样实打实的支持,白翡也想尽心尽力管束官学。 若能将官学管好,用公主的话说,实打实能改变一代人哪。 “对了。还有件事。”荣烺的话引起白翡坐姿更盛,他道,“殿下请讲。” “有许多人跟我捐赠冰块,都跟冰库定好的,银子也付了的。”荣烺又令林司仪取来另一张纸递给白翡,“你去找人卖了,卖的银子算官学的。” 白翡没想到自己这馆长还得兼职卖冰,瞅着冰单灵机一动,“是想给官学生解暑的?” 荣烺点下头,“都是些溺爱孩子的。想花钱就花呗,她们送啥我收啥,反正规矩该咋样咋样。” 第一次见面,君臣二人都很满意。 白翡认为,有公主殿下做后台,官学是真的能管一管。 荣烺也认为,观白翡举止,的确是个能人。
第134章 殿下
正文第一三四章 白翡就任博义馆馆长后就发现,他面对的开局并没有想像中艰难。博义馆经过公主殿下雷霆之怒的清理,现下连门口守节都是新人。 而博义馆账面上的银子,颇是宽裕。 白翡做官时间不长,但对一个真理深有体会,那就是:有钱好办事。 手里有钱,身后有人,白翡便投入到官学新规整顿中去。 这些天,麟趾宫徐妃那里也不闲着,都是来找徐妃说话的。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官学的事,这些诰命到徐妃那儿后,傍晚荣绵荣烺过去请安,徐妃就跟荣烺说起来,“那赵夫人也是一品诰命,可怜巴巴的,说博义馆热的很,许多夫人太太心疼孩子,捐了冰,可听说那冰没用到孩子们身上,反是叫新馆长给卖了。” “你年轻,别被人糊弄了。叫你哥跟你去查查。”徐妃对闺女讲。 荣绵对官学的事比母亲知道的更清楚,“赵夫人误会了吧。官学的冰,是阿烺特意取消的。” 徐妃问,“这是为什么?” 荣绵笑笑,看他妹。荣烺道,“官学之所以堕落,就是因为太过安逸。夏天热点怎么了,谁不是夏读三伏冬读三九啊。” 徐妃出身大族,“谁家夏天不用冰啊,那得多热。” “寒门子弟,吃饭都得挑便宜的,哪儿有钱用冰。”荣烺读过书,知道世上有许多出身平常的人,日子过的很苦。她还举例,“丁师傅年少时,连肉都吃不起。太、祖皇帝小时候,险些要了饭。” 徐妃觉着好笑,“那是家里贫寒,要是家里有钱,哪个不想孩子过的舒舒坦坦的。” “想舒坦就回家呗,家里舒坦。”荣烺相当铁面无私。 “我说你就是一根筋,做事哪能这样不知变通。”徐妃对儿女谆谆教诲,“官学又不是外头那些私人书院,便是私人书院,条件好的也是夏有冰冬有炭。那官学里的也都是官宦人家子弟,自幼娇生惯养,如何吃得了酷暑之热?你们将心比心,现在不叫你们用冰,你们受得住不?” 荣绵不觉着吃些苦是大事,他也不认为给官学供冰不妥,其实,在荣绵看来,这只是一件无可无不可的小事。 妹妹坚持,撤了官学的冰也未为不可。 荣烺道,“母妃你别管,我正要立立规矩。你怎么总给我拆台?”之前就叨叨她给官学立的规矩太严了,恐怕要得罪人,如今又来扯后腿。 “你知道什么。谁不心疼自家孩子,要有你把你屋的冰撤了,成天让你热的跟火烤似的,我能依么?天下父母心,都一样。”徐妃不停叨叨,“你听我的,当卖人情时就给人个人情,人与人之间可不就这样么?你敬人三尺,人还你一丈。” “这都说的什么?要都跟母妃你似的,规矩说破就破,那以后还怎么取信于人。”荣烺道,“你难道没读过商君立木为信一诺千金的故事。” “你又不是商君,再说,商君再大功劳有什么用,结局多惨啊。” 母亲这话,荣绵就不认同了。荣绵道,“母妃,想做一番事业,必得言而有信才行。阿烺是对的,不能朝令夕改。” 得到兄长支持,荣烺立刻跟母妃道,“看吧,我哥也这么说!” “你们可懂什么,这都是外头的人情世故。”徐妃觉着孩子还小,难免天真。 荣烺跟她娘说,“母妃你就醒醒吧,赵夫人早在祖母那儿就嘀咕过官学没冰的事了,叫我给顶了回去,她才来你这儿的。你别叫她使唤了。” “说什么哪。”徐妃道,“实是也太刻薄了些。许多人心疼孩子心疼的紧,她们求你不成,这满腔怨气得落谁身上,你动脑子想想?” “落谁身上,落母妃你身上呗。你劝我劝不动,明摆着办事不利。” 徐妃险没叫噎个跟头,笑斥荣烺,“这是什么无赖话!我也不是为谁办事,我是给你提个醒儿!这做事,不能太刚强,你没听过么,刚则易折。” “官学不立点规矩,那能管好么。母妃你别管了。” 凭徐妃磨破嘴皮子,荣烺也没答应,最后徐妃也有些生气,问荣烺,“你既不给人办事,那收人家那些冰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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