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太傅目瞪口呆:讲得多还有不是了! 若换个人,他早就正色劝谏了。但看荣烺脑袋上的包包头,还有几位伴读鬟髻上的鲜花钗环,以及众人脸上的睡意,听困了。 史太傅虽性情高傲,且颇有些自己的小心些,不过,并不是强词夺理的人。他在心里记下荣烺给提的意见,点点头,“我知道了。殿下要是哪里学着困难,只管跟我说。咱们商量着来。” “现在就是这些。顺着书本讲就很好,本来听的很流畅,您一扯就扯的太远。”荣烺问大家伙儿,“阿颖姐,你们说是不是?” 姜颖是最不爱学习的,她说,“以后先生您用白话给我们讲吧。别之乎者也的咬文嚼字了,怪难懂的。” 史太傅问,“我说的话都不懂么?” “说白话我完全听得懂,你一之乎者也,我就懵了。尤其还东拉西扯那些典故,就更懵了。”姜颖也很实在。 郑锦荣玥,学习就是初学者的进度。 颜姑娘学习好,在家也有基础,就这,她听史太傅的课也觉吃力。 史太傅说,“没想到你们基础这么差,我知道了。下次我调整一下。” 姜颖不爱听人说她基础差,姜颖说,“我们听齐师傅的课,就听的很明白。齐师傅还夸我进益快,一日千里。” 史太傅大为不赞同,“虽则你们是女孩子家,齐尚书怎可这样哄骗你们?这岂不要误人子弟了!” 在史太傅看来,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当如实让学生知道。哪怕是女学生,也得实话实说,怎可虚哄了人去。 这非为师之道。 姜颖却险叫史太傅这话气着,“齐师傅夸我两句,还成骗人了?” 史太傅知道小姑娘家脸皮薄,他很大度的呵呵一笑,拈着自己素日便极得意的一把美须,“无妨。你且跟我慢慢学,包你有学识满腹之时。” 姜颖强忍着才没翻出白眼。 因着史太傅的年纪,大家都是很尊敬他的。荣烺说,“那就这么着,史师傅,下回您可别讲这么远了。” “嗯,下回我往浅里讲。” 哎,还是一群刚读书的小姑娘嘛。 因为受到尊敬,因为得到学识上的自信,史太傅迈着自得的步子到万寿宫,他是头一天讲学,自然要去万寿宫回禀一声。 郑太后问了几句,史太傅道,“殿下与几位姑娘都极好,听课认真。只是头一天讲学,臣讲的有些深了。公主与几位姑娘给臣提了些意见,臣都记下了,下次必能讲的通俗易懂。” 郑太后道,“这就好。这几个孩子也是极仰慕太傅学识的,只是你先时太骄傲,伤了孩子们的心。纵有什么不好,你也自己受着去吧。” “没有没有,再没有的。”史太傅自己也笑了。 郑太后好笑,“知道你喜欢好墨,内务司有新贡的松烟墨,哀家瞧着不错,给你留了几方。” 史太傅连忙谢过郑太后的赏,宫人送来新墨,他恭恭敬敬接下赏赐,方告退出宫。 不知是不是得了赏赐,还是之前受过荣烺的刁难,原以为这次上课怕要再受刁难,却不料十分顺遂,的缘故,太傅大人竟然十分心旷神怡。 初夏暖风徐徐吹来,拂动史太傅博大的袍摆,他竟情不自禁的想,公主殿下虽跳脱了些,也还是挺可爱的嘛。
第61章 殿下
正文第六十一章 史太傅跟齐尚书都是教荣烺史学方面的知识,相较于史太傅絮絮叨叨的引经论典,齐尚书的课就精彩多了。 国史大致讲过一轮后,齐尚书开始给公主讲前朝史,以史为镜,可知兴衰。 前朝史讲起来,精彩程度全不逊于国史。 荣烺很喜欢发表议论,齐尚书讲过前朝太、祖开国的轰轰烈烈,荣烺就说了,“这也怪,怎么打天下时都好好的,反是坐稳天下,就生出许多营私舞弊、祸国秧民之事来?” 齐尚书道,“这就是共患难易,同富贵难。” “所有开国的朝代都这样吗?” “殿下不应这样比较,即使太平盛世,也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话。”齐尚书问,“殿下听过这话吗?” “听过。是说新君王更愿意用自己亲近喜欢的人,是这个意思吧。” “公主说的很对。但这也是人之常情,谁做事都是愿意用自己更了解更信任的人。”齐尚书说,“公主觉着开国功臣多有下场不大好的,其实只因他们多为一时豪杰,结局可惜,令人感叹。太平盛世,一样有清官枉法,忠臣藏私。” “哎,这多可惜呀。”荣烺说。 郑锦道,“殿下,您就是太心软了。这有什么可惜的,既是犯了悖逆之事,自然要受国法惩处。” 荣烺说,“君臣在一起,做过许多大事,相知许多年,虽说是君臣名分,实际上如骨肉一般。有善始而不得善终,岂不可惜?” “您想想那些被欺负被祸害的苦主,也就不可惜了。”郑锦道。 荣烺颇有私心,“就是想着国法不容才可惜的。可说句心里话,陛下不一定认识苦主,却是与罪人多年的君臣感情。” 郑锦说她,“你这不是同情这些罪人么?” “我就是很同情啊。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荣烺说,“要是我的朋友有错,我立刻就要提醒他。这样才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齐尚书心说,历史可没这样简单,但看小公主天真无邪的评论,也颇为有趣。就听荣烺道,“齐师傅,别讲这些不能善终的人了。有没有君臣相得,善始善终的例子,给我们讲讲。” “这自然是有的。”齐尚书才高八斗,信手拈来,讲到前朝武帝时期名臣辈出、文采风流的种种逸事。 大家都听的入了神,一向不爱发表意见的荣玥甚至惊叹的说,“前朝还有女子能在朝为官?不是做女官,是做朝廷的官儿?先生,这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虽则女子为官的人数不多,但当年有在禁卫军任职的女将、亦有女子因功赐爵之事。武皇帝的姐姐便承袭了镇南王位,掌云贵兵马庶务。” 荣烺问,“那亲王能管的事,武皇帝的姐姐也都能管吧?” “自然。”G 荣烺想了想,“其实亲王也没什么趣儿。郢王也就管管宗室的婚丧嫁聚,在外头封地上的亲王,也没什么事让他们管,大事有督抚,小事有地方官员。” “这自然是不同的。殿下要知道,即使现在,云贵二地仍是杨家人的地盘儿。杨家,便是承自武皇帝姐姐的后人。”齐尚书道,“一应军政,都是杨家人说了算。” “那不就跟个小朝廷似的。” “原就如此。” 荣烺点点头,“这王做的有滋味。” 齐尚书道,“我等无时不期盼陛下能挥兵西南,令镇南称臣。” 荣烺道,“成,晚上我跟父皇说声。” 齐尚书急忙道,“殿下,臣可没有让殿下给陛下带话儿的意思。战事乃大事,不是臣与殿下可轻言的。” “我觉着挺好的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弄点地盘儿,多好啊。” 年纪不大,还挺好战。 齐尚书道,“云贵那旮旯,地处偏僻,林深瘴大,咱们中原人过去多有不适的。也是那地界儿不大好,当初太、祖没大放心上。杨家人也挺安分,一旦轻启事端,劳民伤财不说,战场上又得多少流血牺牲。” “这样啊。我还想到时我去瞧瞧哪。”荣烺晃晃小胳膊,“我也习得一身武艺。” 齐尚书:…… 荣烺跟姜颖几人说,“趁《新贞烈传》还没修好,咱们跟祖母说说,不妨比照前朝这规矩。以后咱们想做官做官,想做将军做将军,多舒坦。” 姜颖说,“要能这样儿,等大些我就先谋个差使长资历。” 郑锦道,“那咱们都去做官,家里事儿怎么办,就没人管了。” 颜姑娘说,“家里一堆的内外管事,还怕事儿没人管么。” “这也是。”郑锦说,“阿颜你能去考个文官干干。” 颜姑娘学问比较深,“女子不能科举吧。我看前朝,也没有女子科举的先例。” 荣烺看向齐尚书,齐尚书已经叫他们讨论出一头冷汗,齐尚书道,“没有。这内外还有别的,男女也是不同的。” “男人在外为官,女子主持内闱,如此方和睦。” “前朝那些为官的女子,家里就不和睦了?”荣烺很善于发问。 齐尚书道,“虽有和睦的,可前朝末年,乱象也皆因女子弄权而起。” 荣烺皱眉,颜姑娘忍不住了,“先生,依先生看,前朝末年,为官作宰的,是男子多,还是女子多?” “自然是男子。” “那就是了。做皇帝的是男子,为官作宰的也是男子,国家乱了,国朝亡了,便都成了女子的不是。也不知谁修的这书,真好大的脸!” 颜姑娘言辞如刀箭,荣烺拍巴掌称赞,“阿颜说的好!” 大家一起拍巴掌,连荣玥也小脸儿泛红的鼓了掌,觉着颜姑娘说的特别对! 不想齐尚书却是一脸怜惜的看着颜姑娘,“这修前朝史的不是旁人,当年赫赫有名的一代大儒,文昌阁大学士,修注前朝史的正总裁官,人称颜文昌公的颜大人。” 刚刚颇得小伙伴赞赏的颜姑娘顿时一脸尴尬,无他,这颜文昌公不是旁人,正是颜姑娘的祖父。 待大家得知因果。 荣烺直接说,“齐师傅太坏了。” “就是,这不是让阿颜难堪么。”郑锦姜颖都很同情颜姑娘。 荣玥也很同情的看着颜姑娘,想安慰颜姑娘几句,又担心颜姑娘心里更难过。 独齐尚书哈哈大笑,满嘴的,“这不是巧了么。” 荣烺使劲儿瞧也瞧不出齐尚书哪儿“巧”了,她都怀疑齐尚书是故意的,可苦无没有证据。荣烺就说,“那齐师傅也不好直接说出来,你可以下课后悄悄告诉我们的。” “就是!就是!”郑锦姜颖两人齐声为荣烺助阵。 齐尚书微微一笑,优雅的取来桌间茶盏慢饮一口香茶,悠悠道,“臣乃直臣。君仁则臣直,你们可不许恼。” 五人都给齐尚书这奸诈的家伙噎的不轻,碍于狡辩不过齐尚书,也实在拿他没法。还是颜姑娘主动说,“即便是家祖父所著之书,我也认为,书中所言,多有偏颇狭隘之处。” “阿颜你乃晚辈,怎可说长辈不是?” 这次不必颜姑娘自己辩,荣烺就替颜姑娘说了,“这是就事论事。圣人都有出错的时候,何况凡人。有错还不让说了?本来学习就应该各抒己见,要是对书中的话一味傻学,不知思考,跟应声虫有什么差别?” “就是这样!”姜颖郑锦都妥妥的站荣烺这边儿。 荣玥稍一犹豫,就被齐尚书看了出来。齐尚书道,“荣姑娘肯定不这样想。荣姑娘知道,做晚辈的就是要听从长辈的吩咐教导,身为女子,就要柔顺贤淑,这才是身为女子的美德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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