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舅也上前劝慰母亲,“是啊,母亲,如今见着两位殿下,母亲也可放心了。” 也有女媳上前相劝。 荣烺说,“外祖母您就别哭了,您这么伤感,下回不敢来了。” 徐老夫人捏着帕子拭泪,“我这也是喜极而泣。”又问两位殿下可好。 荣绵道,“我们一切都好,只是挂念外祖母与舅舅们。” 荣烺道,“母妃在宫里很记挂外祖母,说了很多次,还想给外祖母捎东西,皇兄与我也早想过来看望,只是先时不大合适,我们过来,怕要给舅舅们添乱,所以没来。” 荣烺别看年纪小,很有些精明,她与外家的感情其实不似母亲、兄长一般深,不过,有做好人的机会,她也不落下自己个儿。 徐大舅点头,“我都明白,我们在外,一切都好,也是心里记挂着娘娘,记挂着两位殿下。只要你们好,我们便都放心了。” 荣绵颇为舅家的一番心感动,面儿上就显露出来。 荣烺完全没觉着感动,倒是觉着大舅舅这话极是明白,有她与皇兄在宫里,只要不是死罪,外家有甚可担心的呢。荣烺面露赞许,“可见咱们虽未在一处,心意却是相通。” 大家叙起寒温。 徐老夫人较一年半前相见,已是明显显老了。她年纪比郑太后还要小一些,如今已是鬓发灰白,眼角眉梢的意气尽去,露出明显皱纹,这甚至不是老去,而是老迈了。 其实,徐老夫人得后年才到知天命之年。 几位舅妈也没了以往的神采飞扬,都谨慎恭敬、小心翼翼的模样。 大家说些久别重逢的话,无非就是荣绵荣烺都长高了,荣绵是俊秀的少年,荣烺也梳着蝴蝶髻,不再是以前的稚童模样。 徐老夫人叹口气,“我这心里,除了记挂娘娘、记挂两位殿下,也时时记挂太后娘娘。不知太后娘娘可安好?” 荣绵说,“皇祖母一切都好。” 徐老夫人看向荣烺,荣烺点头,“祖母挺好的。” 徐老夫人捻一捻手中念珠,颌首,“那便好,我便心安了。” 荣烺想,外祖母这总看我,是察颜观色看我神色呢。可大哥每天也都去给祖母请安,难道大哥还能说假话不成? 荣烺说,“母妃在宫里,时不时就念叨起外祖母。她前儿又跟我和皇兄说,珠表兄补的差使不大好,想给珠表兄换个好的。” 徐家人一听,徐老夫人立刻肃容道,“万万不可!殿下,万万不可!” 徐老夫人道,“这差使虽有不同,可咱们做臣子的,朝廷给什么差使,咱们就做什么差使。自来没有不好的差使,只有做不好差使的人!” “我等虽是外戚,焉能因公废私?一则让外臣耻笑,二则也连累两位殿下的名声,三则岂是自认子弟无能?”徐老夫人道,“如今你舅舅他们还在孝中,表兄们已可起复,且都谋到差使。有本领就当差,本领不够,索性磨练好本领再说升职换差使的事。” 徐家大舅也连连推辞,再不能让两位殿下因徐家事循私。 荣绵也是好意帮忙,没想到外家这样大公无私。荣烺眼眸一眨,倒是赞同外家的姿态,要是明白人,的确不好在此时挑肥拣瘦。 荣烺先试一试外人,”外祖母、大舅,你们别担心,这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也不是给珠表兄谋什么高官显位,换个可历练的实缺而已。这也说不上循私。” “万万不可。”徐老夫人坚决不答应,脸上每根皱纹都透着铮铮刚硬,“殿下必要听老身的,切不可为徐家循私!” “体面是靠本事挣来的,两位殿下记挂着外祖母,记挂着外家,我一想起来心里就暖哄哄的,这是咱们的骨肉情分。这便够了。就如同殿下们记挂着外祖母,我们心里,一样记挂着殿下们记挂着娘娘,正因身为外戚,便更要为殿下们争脸面,而不是让殿下们小小年纪就为外家担忧操劳。“ 徐老夫人道,“若殿下们因徐家有循私之名,老身日夜难安,愧对殿下厚爱。” 荣绵连忙说,“既是外祖母不愿,那也罢了。”觉着外家果然是有风骨之家。 荣烺看向在一畔平静侍立的徐珠,问,“珠表兄,那你可有什么打算?” 徐珠道,“眼下就好好当差。” “内府卫现在什么样?”荣烺问。 徐珠斟酌着开口,“只是当差有些零散,平时差使少些。” 荣烺说,“都没差使么?” 徐珠道,“内府卫原就是帝都十二卫之外,最先由在太、祖爷身边当值子弟组成,负责太、祖皇帝御前守卫之责。先帝年间,内府卫便额员超标,后来御前守卫之事也被羽林卫取而代之。 如今也有内府卫衙门,只是人多有不齐。”SG “那你平时都做什么?”荣烺问。 徐珠道,“许将军上了年纪,去的时候少,还有几位副将也都年岁不小,我最年轻,管管上头交待的杂事,或有赏赐给大家分一分。” “都没有巡卫之事做么?”荣绵也问了。 徐珠道,“人都不齐,就是给了差使,也没人手做。” 荣绵说,“如此松散,该整饬一二了。”想回去跟父皇建议。 嗯,这明显就是荣养勋贵子弟的地方。荣烺点头,“这地方不错。” 便是徐家人也都惊异的看向荣烺,独徐珠只是微有惊讶,很快恢复平静。荣绵,“皇妹,怎么这样说?”S 荣烺原是想,朝廷想出这么个闲放荫官的地方,委实不错。听到兄长问她,她才想到在徐家人面前说这话不合适。不过,她一向脑筋快,立刻说,“这地方,进可攻退可守。”然后,胡诌一嘴,“这是个好地方。皇兄你想,珠表兄上头都是不管事的老官儿,下头也没掣肘的人。内府卫松散不成样,都知道。只要珠表兄能整饬出个模样,大家都看得到。” 这么一说,荣烺都觉着自己的话在理。 荣绵道,“只怕不易。” 荣烺神来一句,“好就好在,便是成不了,也没人说不是。” 徐珠仰头望天:公主殿下,您这话实在的也忒坦诚了。
第84章 殿下
正文第八十四章 荣烺越发觉着内府卫是个极妙的位置,至于是不是冷清的可以视而不见的衙门,荣烺向来认为,有本事的人,终有崭露头角的机会。而徐家现状,低调一些未偿不是好事。 而且,看外祖母等人的表态,心下也很明白这一点。 只是,既然这般明白,何苦搅的母妃心下不安,唠叨没完? 既然外祖家并没有要给珠表兄换差使的意思,接下来也就没什么事了。大家说会儿话,荣烺就跟兄长商议,“我听说,观中颇有几处景致可赏,三清祖师的塑像也庄严肃穆,皇兄,咱们不若去拜一拜三清祖师,也不枉来这一场。” “也好。” 遂令观主进来,一行人到观中参观。 果然大处巍峨,小处精细,虽没有天祈寺里上千年的梅林,也有龙槐可赏。可惜就是正值严冬,槐树只余空枝,剩下几片小黄枯叶在枝头的风中瑟瑟发抖。荣烺因是与女道习武,笑着说,“待明年三月过来,槐花满枝,听说香满长街。” 观主笑道,“正是。外头这条街便因此得名三月街。”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叫三月街,竟是这样缘故。”荣绵点头,指着树上挂的约三指宽的红布条,下面还缀着流苏穗子,在风中一晃一晃,挺好看,便问,“这是什么,我看上面还写了字?” 观主道,“是香客的气愿,咱们观中龙槐有灵,将心愿写在吉祥缕上,只要心诚,心愿便能实现。” 荣烺忍笑,天祈寺有祈福灯,三清观便有吉祥缕,让你们出点银子修城墙真不冤。 荣烺乐得给三清观捧个场,“既这样,拿几条来,我有好几个愿望要写。” 观主心下大喜,眼角眉梢都带了出来,高声应道,“是。老道时时预备着,这便令他们取来。” 荣烺识字,不过,她年纪小,得明年才学握笔写字,就让兄长代她写。荣烺说,“皇兄,你也写几个。” 荣绵也是少年,笑道,“也好。” 年轻道人抬来长案,摆好笔墨,铺好宣纸。荣绵提笔写了三个,一愿国泰民安,二愿父母康健,三愿祖母千岁。 荣烺在边儿看着兄长写好,她说,“我想的已经叫皇兄写了,再给我写一个,愿皇兄事事如意。” 荣绵笑,“你莫打趣我。” “我是真心实意的。”荣烺手指捅兄长胳膊一下,“快写快写。” 荣绵先写,“愿吾与吾妹事事顺遂。” 荣烺说,“还有平安康泰。” 荣绵脸皮较薄,“自己祝福自己……” “这可怎么了,难道还有人盼自己不好的?”荣烺大大方方的说。 如此,写了四个吉祥缕,观主亲自捧了,“殿下们这般善念,必然灵验至极。”还掐诀念咒,亲自寻了吉祥方位挂上。 接着,观主又请徐老夫人等也写了吉祥缕挂上,说是必灵的。 徐老夫人兴致不错,也便接笔写了。荣绵说,“以前便听母亲说,外祖母楷书极好,果然外柔内刚、婉雅秀逸。” 荣烺也点头,“好字。” 端看这字的力道,便知外祖母虽是瞧着老了些,内里身子骨儿还是不错的。 徐老夫人道,“这也没什么稀奇,写得多了,也就熟了。” 荣烺道,“祖母也常说,凡事贵在坚持。” 荣烺忽然插一嘴“祖母”,徐老夫人笔锋一顿,除些写歪。 荣烺奇怪的看向外祖母,徐老夫人急忙道,“让我想到少时,太后娘娘也说过这话。” 听这话,便知以前老姐妹俩感情不错。荣烺心中为外祖母与祖母的姐妹情破裂感到惋惜。S 写完吉祥缕,就到用午膳的时辰。 荣烺与观主说,“上回在天祈寺有好几道不错的素斋,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的,只管上来,我给你们评一评。” 观主心里也憋着跟天祈寺一较高下的意思,笑道,“敝观也有几道可尝的素斋,这便令他们捧来,请两位殿下品尝。” 大家分席而坐,观主也敬陪在荣绵身畔,他不吃,管着讲解。 荣绵温良细致,想着过来三清观,也劳烦观中打扫预备之事,故而对观主是极和气的,饮食都言不错,也会照顾的问外祖母这饭菜味道如何。 徐老夫人说,“我上了年纪,舌头也不灵了,尝不大出来,软和的倒还能吃两口。” 于是,但有温软适口的,荣绵便请外祖母多吃两口。 荣烺不是,荣烺直接,遇着对口的,她便夸上一夸,遇着不喜欢的,直接就让人放在一畔。最后选出三道最喜欢的菜,一道是鲜炸菌子,另一道是竹笋饭,还有一道是拌豆腐。新做的豆腐,素素白白的一拌,放在略深的浅灰圆盘内,如一捧雪般可爱,放嘴里一尝,更是鲜美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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