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国公自然觉着好,自从跟顺柔长公主翻脸,父亲在世时还好,待他袭爵,就没接到什么体面差使。应国公老夫人也顺势笑道,“王爷这话很是,臣妇再情愿不过。” 不料,顺柔长公主冷冷瞥郢王一眼,冷声道,“郢王,我堂堂长公主,位同亲王,我的事,还不劳郢王插手。” 郢王当时便弄个没脸,不待郢王妃叫唤抗议,郑太后先一步道,“该是升灯的时辰了吧。” 荣晟帝也不欲扫兴,笑道,“母后说的是,今次宝灯是内务司珍宝坊花了数月,用了蓝田之玉、极北之珀,东海之珠,西方之石,精琢细雕而成。” 内侍双手一击,立刻便有内务司总管带着珍宝坊匠人捧来宝灯,果然神光闪耀,非同寻常。大家看了都说好,荣晟帝还当场做了诗相贺,然后,荣绵也做了一首,荣烺立刻也做了一首,朝中更有擅诗才的大臣们附和。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难得的是,镇南国的两位使臣也颇有文才,竟也能写诗以贺。 使臣朱咏还道,“陛下,我国也有美玉,此次进献陛下与太后娘娘的礼物中,便有我西南的上等美玉,此皆我国主精心挑选,还望陛下、娘娘不弃。” 她说的这样殷切,荣晟帝郑太后自然领她好意。 郢王平生最厌妇人女子张牙舞爪,听闻,非但郑太后那无法无天的《新贞烈经》已经印好,如今又有这蕞耳小国、异族异邦的女子来喋喋不休,且刚受了顺柔羞辱,郢王一时没绷住,傲慢非常的来了句,“贵国真是奇异,竟是女子为官。” 朱咏登时气的不轻,她远道而来,原是两国修好之意。结果,上午到万寿宫,遇着个没文化的小公主。如今她刚刚奉承着皇帝太后,又有亲王讽刺她。朱咏也不是软柿子,她道,“王爷有所不知,我国非但是女子为官,我国所有男子的娘,也是女子。” 噗—— 噗—— 两人同时喷了口中酒,大家伙儿一看,这俩喷酒的,一个是小公主荣烺,一个是公主的师傅齐尚书—— 大家伙儿此刻心里想的都是:你俩真不愧是师徒啊! 这俩人喷酒后还都笑起来,齐尚书文雅,掩袖而笑。荣烺狂放的多,她哈哈大笑,简直笑的前仰后合,她对朱使臣道,“使臣可真风趣。哈哈哈!”她颇是喜欢这位使臣不卑不亢的态度,以及词藻锋锐的谈吐,笑道,“父皇,当赏使臣一盏御酒,这方是一国使臣的风采啊!” 荣晟帝笑,“这话很是。”令内侍将他案上御酒赐给使臣。 朱咏不好再发作,谢过荣晟帝赏赐。 此刻,不知多少老中青狐狸们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公主殿下这反应也太机敏了吧!
第104章 殿下
正文第一零四章 荣烺只要一想到朱使臣噎郢王的话便要笑两声,她也知道不好总是大声笑,于是便扭过脸偷偷笑,笑的小身子一抖一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殿下得蒙古症了呢。 郑太后荣晟帝皆无奈:这可叫你捡着乐子了。 荣烺还小,不太会克制情绪,也不能说,你把笑给憋回去吧。这要能憋回去,她就不笑了。 荣烺笑的,把先时惊艳她反应机敏的中青年老狐狸们都看明白了:原来公主是真觉着好笑,才不是什么临机应变的反应。 除了整场臭着脸的郢王,上元佳宴圆满成功。 回宫路上荣烺凑过去跟祖母同乘,路上还笑哪,“今儿可太解气了,朱使臣真是会说话,看把郢叔祖噎的,我看他下半辈子都不敢再跟朱使臣搭话了。” 郑太后好笑的看着荣烺粉扑扑的脸蛋,“有这么好笑。” “我国所有男子的娘都是女子。”荣烺一阵乐,“这话多经典啊。郢叔祖敢不认同?” 姜颖也笑了,姜颖说,“该叫所有瞧不起女子的人都听听这话。” 人家郢王半点没觉着朱使臣诙谐,反是认为这等小国寡民来的使臣异常无理!回家更是痛骂朱使臣半个时辰,“想当年父皇在世,宣镇南王来帝都陛见。镇南王来后,又是为父皇奏乐,又是为父皇起舞,言语恭敬非常,那才是懂礼属国应为之事!如今非但贸贸然打发两个牙尖嘴利的女子过来张狂,更无一丝卑下之意,简直要造反!明儿我非陛见万岁,向万岁进谏,决不能容这等小国猖狂!” 丈夫受辱,郢王妃也是异常不满,侍女捧上的茶都未动一口,“还有那个阿烺,很不像话,怎么谁远谁近都不知道了?岂不涨他国志气,灭自己威风!”J “还有那个齐尚书,突然发笑,更是无礼,焉配任礼部之职!”郢王妃的气愤仿佛一口憋在心中已久的无形烈焰,不吐不快! “那姓齐的更不必提!” 夫妻二人此际真正是心连了心,脉连了脉,一道抱怨了大半宿,方在气愤不满中休息不提。 不过,更多人则是觉着,甭管公主是真机智还是凑了巧,镇南国使臣并无失仪之处,倒也不必无故羞辱人家。 过了上元节,荣烺就正式开学了。 她还有件私事,在上午齐尚书课程结束后,让齐尚书下午申正过来一趟,她有事要跟齐师傅面谈。 齐尚书收拾着书本问,“什么事不能现在说?” “要紧事。我一会儿就是史师傅的课,来不及说。” 齐尚书刚把书本收拾好,就见史太傅拿着书卷,面儿上含笑进来,一点头,“好吧。”打趣史太傅一句,“太傅面儿上带喜,必有喜事。” 史太傅笑,“也不算什么喜事,跟公主回禀一声,工部贴出招工告示,许多百姓前来报名参加。” “是修筑城墙的事么。”荣烺眼睛一亮,问。 “是啊。”史太傅真心喜悦,“多亏公主帮忙,如今工料都陆续到了,召齐人手就能开工。” 荣烺说,“可真快。” “年前老臣就筹划着哪,开年就动工。”史太傅絮絮叨叨的同荣烺说了通工料修筑之事,依他这刻板性子,能与荣烺说这些,可见是真心欢喜。 荣烺问,“天祈寺、三清观的银子都到位了?” “第一拨的十五万两已经到了。”史太傅小声说一句,“别看是出家人,精细着哪,生怕银子白花,我让他们各家派俩人出来帮着监工监料,也不使他们银子白用,他们心里也高兴。” 荣烺一乐,“看不出史师傅您讲课一板一眼,做起实务来这样灵通。” “那讲课,都是圣人大道,我战战兢兢,还怕出错哪。”不高兴荣烺说他一板一眼,又想到荣烺大过年只给齐尚书拜年,没给他拜年的事,史太傅瞥一畔的齐尚书,“怎么偷听我工部事务?” 齐尚书,“你又没说是机密,你非要在这儿说,我长着耳朵,能不听么。” 史太傅一挥衣袖,做个驱赶手势,“下头我的课。”该哪儿去哪儿去啊。 齐尚书也无意多留,刚要走,又被史太傅唤住,史太傅看齐尚书没过来的意思,便到齐尚书身前,低声道,“我看那小国使臣颇有些锋锐,还要祭前朝武帝,你们礼部怎么说?” 齐尚书上下打量史太傅一眼,“我礼部的事,不劳工部尚书操心。” 史太傅一噎,齐尚书一甩衣袖,风度翩然的走开了。 史太傅白眼盯他一记,与荣烺说,“真小心眼儿。” 荣烺替他俩总结,“半斤八两,谁心眼儿都不大。” 史太傅衙门事务顺遂,便薄斥一声,“公主对待先生得尊敬,臣就事论事,公主怎么能批评臣的心胸。” 姜颖说,“史师傅,祭前朝武帝怎么了?” 郑锦、颜姑娘也都看着史太傅。 史太傅想,她们小姑娘家,不大知道这个,遂为她们解释说,“这也不是我心窄,如今镇南国是我朝属国,他家想祭前朝武帝也无妨,可怎么也该先拜我朝皇陵才妥当。” 荣烺拿块栗粉糕咬一口,“朱使臣那么聪明的人,能想不到这个?” 史太傅颇有中土文人自视甚高,看不起人家边陲小国的毛病,“他们能懂才好。” “要不要打个赌?”荣烺提议。 史太傅震惊的看向荣烺,“公主如何知道赌博之事的?是不是过年天天出宫学的这些坏习气?” 荣烺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郑锦都笑了,“史师傅,赌博就是不出宫,书里也能看到啊,博戏不就是赌博么。” 史太傅露出松口气模样,“那就好。”态度坚决的同几人道,“即使知道,也不能玩儿这些。正经人家,谁赌博啊。何况你们都是体面人家的孩子,更得以身作则,给旁的姑娘做表率。” 于是,大家默契的把一起聚会打牌的事瞒下来,绝对不能告诉史师傅啊。 这事虽未打赌,不过,使臣当天就递交了去拜皇陵的请求,荣晟帝愉快批准,让钦天监择个日子,并令大皇子荣绵相陪。 当天下午申正,齐尚书进宫求见公主。荣烺是一个人见的齐尚书,并向齐尚书表达不满,“齐师傅教我开国史,怎么没教我太、祖皇帝让镇南王改姓的事?” 这事齐尚书是知道的,齐尚书说,“史书上关于镇南国就一笔‘边陲小国’带过,我便没细讲。” “可知齐师傅对我的功课不上心。”荣烺道,“就算史书上写的少,镇南国使臣来了,你就该整理一些镇南国的史料,过来给我补上一堂课。” 齐尚书不解,“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怎么了,出什么事不成?” 荣烺说,“害我险丢个大丑。”让林司仪同齐尚书讲。 林司仪口齿清晰,三两句就说清楚了。齐尚书惨不忍睹的看向荣烺,感慨,“您这纯粹是想给人家个下马威,结果自己踩坑崴了脚啊。” 齐尚书想到上元宫宴,“看公主不像跟使臣结梁子的,想是也圆了过去,并未出丑。” “我要出丑,就不是这会儿才说了。”荣烺鼓着嘴巴,“从这事儿我就看出来了,齐师傅在我这儿用心不够。” “真是冤枉,我哪儿敢不用心,公主对我这样好,过年过节的给我送许多东西不说,还特意给我去拜年。我要不用心,那还是人么?”齐尚书口才一流,主动把荣烺对他的好说出来佐证。 荣烺盯了齐尚书一会儿,她眯着眼睛说,“这次就算了。下节课之前,把镇南国的一些要紧历史都整理出来,给我讲讲。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得替我想前头,不然我再丢丑就找你!” “知道了。”齐尚书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应下,同荣烺解释,“臣是真没想到。哪儿想到您这嘴这样厉害。”您这嘴也是容易得罪人。 荣烺还是很大度的,“这回就算了,我就不怪齐师傅了。” 齐尚书笑,“谢公主大度原谅臣。” “扣一个月俸禄。” “不说原谅臣了么,怎么还扣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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