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情况就是,赫巡当上皇帝,然后被她骗一辈子。 从始至终,她都是这么想的。 阴雨绵绵。 这场雨好像永远不会结束。 云楚原就心中烦闷,奇异的是,被明誉一问,她就越发的觉得难受。 她总是会想起赫巡,平日她想赫巡的时候从来不会有负担,但是现在,每当她想起赫巡时,明誉的话总是会出现在她脑中。 睡觉时想,吃饭时也会想。 可她不懂,她怎么可能会对赫巡动心呢? 而且,到底怎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呢? 这样的疑惑一直在困扰着云楚。 直到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被她拒绝过桑黎,再次登门求见。 云楚原不想见,她很随意的就叫人回绝了她,但她不走,还声称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须要亲口告诉她。 实话说,云楚并不指望桑黎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以防万一,她还是见了她。 时隔数月,桑黎好像变了一些。 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她一看见云楚就激动的上前,急切道:“云…云楚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哦,没那么结巴了。 云楚关上门,看见桑黎就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连带着对她的态度都不好,“有什么事,说罢。” 桑黎咽了口口水,道:“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重要,是关于…于殿下的。” “我…我听见我爹说…要让七殿下趁太子殿下不在,夺……位。”
第92章 崩逝 气氛一时凝滞。 片刻之后, 云楚脸上带了几分荒唐的笑意,她盯着桑黎的脸:“你怎么知道的?” 桑黎道:“我……我爹说的。”还没说完, 她又觉得这样说好像不对, 连忙摆了摆手:“不…不是!” “但…他没有明说,是我猜的。” 云楚一个字都不信,她道:“不管是不是猜的, 你爹能跟你说这个?” 桑黎着急道:“我……我是偷听的!” “我乱猜的…不知道…是,是不是这样。” 但是她越想越害怕, 为了以防万一, 还是想办法过来告诉云楚。 云楚道:“你怎么听见的, 跟我说一遍。” 云楚早时了解过桑黎,她的父亲是肃王,世袭承爵, 原本到桑黎她爹这一代已经到头了, 但因为肃王府这几年也算是人才辈出, 除去肃王本身, 几位世子亦未拖后腿, 这才使得王府得续荣光。 而肃王府本身并没有明显的阵营,他一直效忠于皇室,确切来说是效忠于皇帝,故而无论是哪一个皇子上位对他而言影响都不大,以往他们都处于这个不上不的微妙平衡之中,或许难进,但也算稳妥。 按照桑黎的说法, 她能听见这番绝密对话纯粹是个意外, 这其中还有部分是她的猜测。 她乃家族庶女, 母亲是大理寺寺正的女儿, 她又天生口吃,所以在家中向来不受待见,对肃王府亦没什么感情。 只是近半年来,她明显感觉到家中对她好像有几分不一样了。 就像上一次云楚在皇宫碰见她一般,以往她的姐姐们进宫,是绝对不会带着她的。 紧接着前几日,她被偷偷带进宫,然后被长公主认为养女,潦草的封了个郡主的名号。 她这头衔知道的人寥寥无几,甚至连圣旨都没到她手里,更别提昭告旁人了。 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要封她为郡主,但也知道这天底下可没什么掉馅饼的事,说不定等在她前头的就是什么要命的魑魅魍魉。 她生性怯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了问,也没人正儿八经的告诉她为什么,无一不敷衍道这是件好事。 后来她实在憋的难受,就想去问问父亲,可父亲并不见她,但因她总守着父亲,所以她发现这几天父亲似乎同沈大人来往好像有些密切。 这可就奇怪了。 她就算再傻也知道沈家和素王府向来不对头,而长公主是沈太后的女儿,莫非两家是要结盟不成,可就算结盟,把她送给长公主当养女是什么意思? 她想不明白,直到那天他无意中听见,父亲命人将一株举世难求的红珊瑚暗中赠予赫宴。 可在此之前,父亲对七皇子一派向来都是能避则避,而她上次进宫,又听太后随口提起,叫赫宴与沈韫初多加熟悉。 赫宴和沈韫初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为什么要熟悉? 她大胆猜测,熟悉的目的只有一个,无非就是结亲。 她从来都是个不聪明的,但那天她琢磨了一夜,得出了这个惊世骇俗的结论。 长公主膝下无女,把她送给长公主是两家结盟的一个形势或者说是标志。 元后逝世的早,当初赫巡当众拒娶沈氏女,还未曾给予安抚,使得耀武扬威多年的沈家处境尴尬,届时赫巡即位,对沈家态度如何仍旧未知。 所以赫巡一走,沈氏就坐不住了。 再说赫宴母族殷氏虽也成气候,但到底不如沈氏,沈韫初若是与赫宴成婚,那就是将殷沈两家彻底绑在一起。 同样是冒险,不如赌一把。 赫宴得势,那皇后依旧出在沈家。 而肃王府,显然站队赫宴。 云楚闻言默了半晌。 桑黎的想法不无道理。 这段时间,明家对朝堂局势盯得非常紧,各方一有异动就会有人来告知明淮,可桑黎方才所言,他们并不知道。 “你家里面的人,知道你跟我认识吗?” 桑黎连忙摆了摆手,道:“不…不知道!” “我两次…出来都是瞒着他们的!他们…他们平日也不重视我,就…就不管我。” 桑黎这样的小结巴从一开始就是棋子,若不是她难得细心发现了些不对,她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境地中。 桑黎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有道理,她第一次想明白这么复杂的事,内心一直都在煎熬。 “怎…怎么办!” 怎么办?如果是真的,云楚也不知道怎么办,赫巡走时什么都没说,对她,对明家都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你先别声张。” 桑黎捂住嘴巴,然后连忙点了点头,继而低声道:“…我不说。” 晚上,她就将此事告诉了明淮。 想要去获取事实或许很难,但若只是想证实什么,可就没那么难了。 而遗憾的是,桑黎并未说谎。 这几日圣上因病卧榻,一日能有一个时辰清醒就算不错,暂由明淮与另一位大臣总理朝纲,所以明淮这几日亦是早出晚归。 一股说不上来的沉重气氛笼罩在京内,云楚心中的憋闷越发明显,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自知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这般,相比这京城众人,她不过是个蝼蚁般的人物,日日操心这操心那无异于杞人忧天。 “太子一走,他们这般斗来斗去是必然。在此之前,朝堂也没有安稳过。” 且不说如今大势未定,就算是现在赫宴占上风,也没什么用。 “等太子回来吧。” “太子乃元后嫡子,只要不犯重罪,就没人能随意罢其位,赫宴就算是再有能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况且,圣上他……” 正是此刻,院外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宫里的太监。 云楚起身随同明淮一起出去,夜色模糊了两人的脸,但从急促的脚步以及压抑的氛围中,仍旧能够判断出绝不是什么好事。 带头的那名内宦还没等明淮作揖相迎,就上前低声同明淮说了句什么。 云楚离得并不远,可太监声音太低,她还是没有听清楚,遂偷偷抬眸看去,分明看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明淮眉头稍蹙,然后一句话未曾多说,直接就同两名太监进了宫。 甚至来不及回头同云楚嘱咐什么。 夜色沉重,夏季的凉风贯穿上京城空旷的街道。 偌大的皇城灯火通明,风雨欲来。 云楚心中不安,在明淮走后,她紧接着就欲派人去皇宫刺探消息。 可派出的人还未离开明府,就另有太监来了明府,皇后召见,令云楚进宫。 是那位新后,赫宴之母。 皇后之命,纵然她是明家嫡女亦不可违,可如今的云楚已今非昔比,明誉明淮都在宫内,那位殷氏不可能对她做出什么来,而她恰巧想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明淮前脚才进宫,云楚后脚便紧随其后。 外头候的已有马车,在进入宫门以后,一顶轻巧软轿停在云楚面前,云楚没有多犹豫,弯腰走了上去。 处处皆明灯,宫女太监来去匆匆,却无一人议论。 她挑开帷裳,走着走着,云楚便发觉有几分不对来。 这不是去皇后寝宫的路。 云楚默不作声的捏紧衣袖,但她并未出声询问。 片刻之后,软轿停在一处宫殿面前,太监声音传来:“姑娘,请下轿吧。” 内宦弓身放下马扎,云楚踩之走下,仰头看着面前的宫殿。 一名太监适时道:“云姑娘,这是雪幻宫,娘娘吩咐您可现在这里等一等。” 云楚垂眸,道:“公公可知娘娘忽而召见民女,所为何事?” 那名太监摇了摇头,随即低声道:“奴才不知,不过今日宫中出了点事,娘娘兴许要晚些才到,姑娘可能要等一会了。” 云楚直觉这件事与明淮突然进宫有颇大关键,便问:“是出什么事了?” “奴婢不好妄论,姑娘还是先进殿歇着吧。” 云楚没再多问,提步走了进去。 房内烟笼焚香,桌上放的各类小食,一看就是提前布置过。 “姑娘若是有事,尽管吩咐。” 房门被轻轻阖上,云楚一人静立其中。 四下一片寂静,她慢慢坐回椅子上,手指触向瓷杯,茶水是热的。 从方才到现在,她都未曾想明白,那位新后为什么要见她。 倘若她猜的没错,能叫明淮连夜进宫的必定不是什么小事,夜色已深,皇后初即位,召她进宫做什么? 上次太后要见她尚且有理由,可现在皇后见她是为何。 寂静之中,时间悄然流逝。 大半个时辰以后,房门终于被缓缓拉开,云楚站起身来,然后看见了推门而入,然后缓缓抬眸看向她的赫宴。 房门啪的一声,被轻轻阖上。 “楚楚,久等了。” 云楚指节收紧,面色冷了下来。 赫宴仍旧如同以往,深邃的眸中带几分不明显的笑意,微扬着下巴,心情似乎非常愉悦。 “是你要见我?” 赫宴摊了摊手,道:“怎么啦,楚楚失望了。” 他摸着下巴,道:“你若是想见我母亲,现在可能还不太行啊,她正忙着呢。” 云楚淡声道:“这么大的事,你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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