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鼓起勇气,道:“有多重呢。” 沈韫初回眸,看着云楚,静静陈述:“很重。” 云楚想象不到。 她不敢去想,她最爱逃避。 她只会告诉自己。 这有什么,这关她什么事,赫巡对她好,是赫巡自愿的。 她不能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迷失自己,这世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要当皇后,要当太后,她要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那是她的梦。 沈韫初收回目光,但下一瞬,她又看向了云楚,道:“云楚。” 云楚垂眸,身形止不住的颤抖,她并未看她。 可沈韫初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也许你有你的无奈之处,可我若是殿下,你此刻为我流泪,我只会觉得作呕。” “可作为沈韫初,我很佩服你的心狠与自私,你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 登基之日愈发临近。 宫中之人来了数回,替她量身,询问云楚的各类喜好,更有嬷嬷来教导她各类礼仪,告知她流程如何。 云楚记得,不久之前她还是准太子妃的时候,也有宫里人过来这样过。 撇去每日都要应对赫宴,时不时冲他陪个笑脸,云楚的日子尚且还算自在。 夜间,门窗紧闭,挡去了愈来愈重的寒气。 云楚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身子缩成一团,手指紧紧的抓着被角。 她很久都没有梦到之前了。 她如今再回想从前,脑中无一不是与赫巡相关。而那些在湫山的日子,已经恍若隔世。 但今晚,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小镇。 阔别已久的恐怖记忆,再次翻江倒海。 自从她长大之后,她总是对方方面面都表露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她勾.引林越,杀死云秋月,对付明珠,利用赫巡,吊住赫宴,这一切好像都很顺利,她好像不太着急,也总睚眦必报。 但她其实很害怕。 她特别害怕。 受过的伤害从来不会消退,只会被掩盖,无论她捂的再紧,再掀开还是血肉淋漓。 她莫名想起十二岁那一年,云道的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来云府做客,那是个有一点胖的男人,长着胡子,笑起来时脸上的褶皱很明显,有些喜感。 她习惯了讨好每一个人,所以当这个男人朝她看过来时,她如同往常一样,礼貌又甜美的冲他笑。 男人也笑了。 她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吧,毕竟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点搞笑。 直到那个男人偷偷进了她的院子。 他说要跟她玩游戏,然后就开始摸她,她缩成一团不让他碰,她很害怕,不停的挣扎,不停的乞求,很快,她的叫声吸引了路过的小厮,她才得救。 但这个男人是云道生意上的重要朋友,云家不会得罪他。 所以那天,她最后被云道带着,小心的跟他道歉,她颤颤巍巍的抬头看他,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没事,小孩不太懂事,我都理解。” 也就是从那天起,她心中那个要往上走的概念彻底清晰起来。 纵然那天小厮来的很及时,她连衣裳都没乱,男人也没来得及碰到她什么,但其实那时她其实并不想那样柔弱的去哭的。 她想用凳子砸在他肥胖的脸上,想要拿出一把刀剁掉他的手,可是她不敢,因为她知道这个人她惹不起。 包括对云秋月母子也是如此。 所以她想,如果有一天,她站在足够高的位置上,当她觉得想要抗拒的时候,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反抗。 而不是缩成一团,无力的哭泣。 后来时光飞逝,一层又一层的积淀,这已经成了她的执念,她愿意终其一生都为执念而奋斗,她的名声,她的身体,她的性命都不抵这执念来的重要。 更遑论是她的愧疚之心。 她的梦光怪陆离,到最后,还是回到了遇见赫巡之后。 她梦见了那特别平凡的一天。 那天她被云秋月罚跪,一跪跪了好久,但没关系,她习惯跪着,她能够跪很久。 冷风掠过树梢猎猎作响,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双黑靴停在她的面前,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清瘦又高大。 他的脸庞渐渐清晰,朝她伸出手,手指如玉般修长白皙,声音似乎带着不可违逆的力量。 “放心,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他说。 * 云楚睁开双眼,记忆回笼。 梦境之外,赫巡已经死了。 第一次跟她说这句话的人,已经消失了。 云楚默不作声的从塌上坐起,她开始控制不住的面无表情的落泪,双手掩面。片刻后,她借着月光,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泪水。 她想起沈韫初的话。 “我若是殿下,你此刻为我流泪,我只会觉得作呕。” 手上的泪水蹭在被褥上,云楚走下床,颤抖着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茶水还没入口,她就忽而发狠一般,将瓷杯狠狠摔了出去。 啪——! 四分五裂。 划破了寂静的夜,意春听见声音,连忙披衣起床走了进来,她弯腰点燃油灯。 云楚还僵立原地。 “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云楚看向了意春,昏黄烛光里,云楚脸上仍有泪痕,她道:“意春。” “奴婢在。” “你也觉得我令人作呕吗?” “奴婢不敢。” “你是否也曾偷偷为殿下觉得不值呢。” 意春无法说谎,抿了抿唇,沉默了。 云楚移开目光,她低着头,如同自言自语:“可是我想保护自己,我错了吗?” “我没有错。” 越是临近日子,宫中就越忙,而与此同时,民间也忙了起来,因为仲秋节到了。 赫宴竟也在百忙之中,在今日约云楚一起去赏月燃灯。 云楚日日待在明府,已经许久不曾出去了,晚间有人来接她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出去,但又因阮枝这几天担心她担心的厉害,这才对此表露出兴趣。 月明如镜,满城灯火。 街市上热闹无比,就算云楚坐在马车内,仍旧能感觉到外头的喧闹。 她被带到江边的云槐楼,江面在月色下仿佛闪着银光,云楚今日身着素淡,与这江面美景竟颇有几分相得益彰。 “云姑娘,殿下临走时被耽搁了一会,还劳烦您先去房间等一等。” 云楚嗯了一声,她才不在意赫宴什么时候开,最好是不来,她自己在这楼上赏月也不错的。 云楚被带到了云徊楼最顶层,从这里凭栏处,正好可以看见江景与月色。 云楚坐在外面,迎面吹了会江风,又觉得有些头疼,便先行回了房间。 房间内烟笼焚香,拔步床被放在房内最为显要的地方,红纱轻轻摇动,整个房间的布置,颇具暗示意味。 云楚心如止水,她抚了抚额头,然后挥退下人,半躺在了床上。 她闭上眼睛,床榻柔软深陷,只是晃荡的烛火令她烦扰。 她随手从床上扯了块布料,原本她想把被子盖在脸上,可这一扯,好像扯过来的是一块轻纱。 她将之盖在眼睛上,这才觉得舒服一些。 她大概知晓赫宴今晚想要做什么,但她并不打算跟他做,只要她不愿意,赫宴不能勉强她。 迄今为止,她对那些事的所有经验都还来自于赫巡。 时至今日,她仍旧记得他有宽阔的脊背,腹部肌肉线条绷紧时很好看,手臂撑在她脸颊旁的时候,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燥热的汗水会从他的下巴上滑落,他有一双好看的眉眼,他身上的清香很冷冽。 他抱着她时,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她有一点想赫巡了。 但她不能这样。 云楚微微张唇,叹了口气,她不愿再想。又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便想要站起身来走出房间回家去。 可才动一下,身上就突然压上一个人,他霸道又强横,掐着她的腰,力道极大,似乎要把她捏碎一般。 云楚的眼睛仍然被轻纱所覆,她下意识以为是赫宴来了,拧眉便挣扎道:“赫宴,松手!” 可身上的人仍旧未曾动作,她听见了他的喘息声,有莫名的熟悉感,那双大手上移,以一种暧昧的姿势掐住了她的脖颈,另一只手强横的扣着她的腰。 这是让她很熟悉的一种姿势。 她一时有些愣神,停住了挣扎,心脏狂跳起来。 她能感觉到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紧接着,男人低哑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平日对他用的,就是这种欲拒还迎的招数?” 作者有话说: 凌晨三点半,人要废了,大家早安 为了庆祝小赫回来,这章评论发红包
第97章 坠落 这几个月以来, 云楚总认为自己已经将赫巡淡忘,至少她的生活已经不再全都围绕着赫巡展开, 身边的人也都开始默契的不再提及赫巡。 但是当这熟悉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的时候, 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的终于卷土重来,于无声处波涛汹涌。 她身形陡然变得僵硬,她甚至不敢将眼睛上的轻纱取下, 害怕睁眼看见的是别人的脸,也害怕方才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那双手还停在自己的脖颈处, 五指越收越紧, 窒息感渐渐传来, 可云楚仍旧没有挣扎,她顺从的待在男人的手里,开始病态的为这样清晰地痛苦而感到愉悦与贪恋。 “怎么, 听见是我你失望了?”他又道。 他声音低沉, 带着明晃晃的讽刺:“你在等他过来干什么?你们已经做过了?就这么等不及啊。” 这一次, 她的所有意识才开始清晰起来。 她开始变得确定, 心跳随之飞快。 她忽然睁开眼睛, 然后有些艰难的抬手摸到了赫巡的衣袖,再往前是他突出的腕骨。 这份熟悉令她欣喜若狂。 那面轻纱还在她脸上,在错乱的烛火里,她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只一眼,她就断定,就是他。 她没有在做梦。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艰难开口道:“哥哥……” 而赫巡的手却越发的用力, 他将她按在冰冷的床沿, 也正是这个动作, 使得云楚脸上的轻纱掉落,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她对上了一双沉如黑夜的眼睛。 他的轮廓相较于之前要更加的清晰,眼底有几分青黑,但仍旧俊美。 仔细看过去,被衣襟遮盖处,细小的伤口漏出来,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眉目极冷。 他看她的目光好似不带丝毫感情,她甚至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她听见他说:“别这样叫我,你让我觉得很恶心。” 云楚几心神一顿,再次想起了沈韫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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