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了,别不理我。” 见赫巡没有推开她,她又踮起脚尖吻了吻赫巡的下巴,嗓音甜软道:“你一天不理我,我就难受一天。” 赫巡唇角绷直,好似丝毫未曾动容。 但他的手还是掐住了云楚的腰,终于开口道:“你现在讨好我,可没什么用。” 他挑起云楚的下巴,嗓音冰冷:“你莫不是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还以为我会继续同之前那样被你玩弄?” 少女的双眸如同秋水,她的眼眶仍旧发红,显得越发楚楚可怜,她道:“可我是真的最喜欢你啊,为什么不信呢。” 她最喜欢赫巡,在她心里,赫巡甚至比小时候娘亲在她心里的地位还重。 她一开始希望在不影响自己利益的情况下,赫巡可以过得好,后来她也愿意做出一些牺牲,让他可以过得好。 她不太明白什么才是情.人之间的爱意,喜欢这两个字在她这里就已经非常重了。 赫巡并不为此动容,他的目光阴冷至一种近乎麻木的状态,他道:“为什么会不信?你不妨问问你自己。” 他瞳仁漆黑,直直的盯着她,道:“不过,可能你的确喜欢我吧。” “你喜欢我能带你进宫,喜欢太子,喜欢富贵堂皇的宫殿,所以当你觉得我不能给你这些的时候,你又会去喜欢别人。” “比如我的那位皇弟?” 云楚一哽,一时竟然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因为她一开始的确如此。 哪怕是现在,她仍旧喜欢富丽堂皇的宫殿,喜欢权势,喜欢一切值钱的东西,这一点她甚至永不会变。 而她之前的确考虑过背叛赫巡。 她不仅在利用他,她的利用是以爱为名的利用,这更为残忍。 从一开始她就在算计赫巡,算计他的地位与他的心,当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时候,她又在他“尸骨未寒”时毫不犹豫答应别人的求娶。 这是她最让人不耻的地方。 云楚身形僵硬,她一直知道事实如此,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整个人如同被密不透风的海水包裹,让她喘不过气来。 一开始,她心安理得享受着赫巡给她的宠爱是因为她自诩坏人,对不起他又能怎样,她就是这样做了。 但后来,她几乎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她总是说她希望他能过得好,但其实自己才是那个让他经受折磨的人。 明誉曾经告诉她,逐利本身没有错,她想要保护自己也没有错。 可难道有人是天生就是该被利用的吗? 她想要保护赫巡,可是她却又在无时不刻的利用他,伤害他。这也就显得从前她心中所想的保护,简直虚伪又愚蠢。 就像是她此刻觉得很难过一样。 没有谁的感情一文不值的。 是她让赫巡的感情变得可笑,变得一文不值。 眼泪从眼角滑落,落在赫巡的手上,他眸光暗沉,手上的动作又极为克制。 纵然他对事实无比了然,可是云楚这默认一般的犹豫仍叫他几乎发疯,他眼底发红,道:“你在犹豫什么?” 云楚仍未出声。 他搂着云楚的动作越发的紧,她沉默的时间越长,对他而言就越是煎熬。 他几乎咬牙切齿:“你在犹豫什么!你现在,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了?” 云楚的眼泪越流越凶,赫巡的手指几近颤抖,他低吼道: “说话!” “你不是最喜欢骗我吗?!” 云楚闭了闭眼睛,然后轻轻的抬起双手搂住了赫巡的手臂,少女细软的手指柔柔的放在他的腕骨,犹如安抚。 他手上力道渐松,可手臂却无比僵硬,眼底通红,整个人濒近失态。 寂静之中,他声音很低,问:“……为什么要这样。” 也像是在问他自己。 为什么要去爱云楚,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不爱她的人。 他根本不想强迫她,不想逼她。 他原想用她最喜欢的东西把她留在身边,不去图谋她虚无缥缈的爱,可是当她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放弃他时,他又找不到这样做的意义。 他仍旧在渴望,至少云楚曾经真心实意的看过他一眼。 只为他,而不为利益。 云楚还握着他的手,然后在这死寂的沉默中,她近乎虔诚的将自己的脸颊放在他的掌心,泪水沾湿他的手掌。 然后她扬起脖颈,让他的手放在她纤细的脖颈,那是生命最为脆弱的地方。 “你笃定我不会杀你是吗。” 云楚并未否认,她的脸庞仍满是泪痕,声音低哑:“…因为我相信你。” 她永远相信赫巡爱她。 相信他不会伤害她,所以就算是他归来以后,看见她身处暧昧环境中,裹轻纱等着旁的男人,盛怒之中将她的脖子掐出了痕迹。 他仍旧会让人一天三顿给她送雪梨半夏药银耳羹,也会在每次看见她时,率先扫过她的脖子。 云楚是个很敏感的人。 所有自认隐蔽的爱与善意,她都清楚。 但因为她习惯恶意,所以她反倒并不在意那些恶言与憎恶。 赫巡没有回答。 云楚的双手还抓着他的手腕,她缓缓垂眸,第五遍了你还要锁几次去上面的泪水,她的动作极为细致。 然后她张唇,碰到了他的指尖。 片刻之后,取而代之是灼热的吻。 两人的脚步称的上凌乱,云楚被按在窗边,支摘窗被重重关上,与此同时,体感审核变严了被撕裂的声音随之传来。 窗子一关,原有的那点风也消失不了,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窗外,是寂静的秋夜。 从前她跟赫巡也有无比亲近的时候,但她总是偶尔有那么一点感觉,就是觉得他们很近,可却似乎又相隔很远。 他就现在她的面前,可云楚总觉得自己抓不住他。 她从未深究是为何。 如今好似隐隐约约明白了,因为她以前总是在告诉自己,她不会囿于情爱。 不会去爱任何人这个观念刻在她的骨血,她也就自然而然的认为对赫巡也是如此。 不对等的爱情总是让她心虚,所以她潜意识里总是认为,不管她伪装的再好,都终有失去他的一天。 她双脚离地,手臂撑在窗台,没一会就觉得手有些酸。但下一瞬,一双有力手臂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带着环住了她的胸口,另一只手臂则托住了她的腰腹。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放到床上,她的手环住赫巡的腰,轻易就摸到了一处横亘的伤痕。 房间太过昏暗,她看不清楚赫巡身上有多少伤,意识也渐渐模糊。 于手动马赛克中,她被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有人在她耳边声音低抑沉重,他问她:“你爱我吗。” 云楚张了张唇,身上这人却惧怕听到其他答案,他动作不见丝毫留情,犹如命令一般道:“说你爱我。” 云楚抬手,覆住自己的眼睛。 然而才挡上,她的手就被拿开,汗水滑过他鼻梁之上那颗颜色浅淡的小痣,他吻了吻云楚紧闭的双眸,声音放缓,犹如情人耳语,轻声诱哄:“…说你爱我。” 云楚睁开眼睛,湿润的眸对上了男人近乎迷恋的目光,她的手攀附上他的脖颈,然后主动舔去他鼻梁上的泪水,喃声道: “我爱你。” 紧接着她便紧紧蹙眉,好好的一章被改成什么鬼样真服了。 不仅如此,他如同上.瘾一般,时而诱哄时而逼供,不停的让她重复这句话。 她闭上眼睛,在沉闷的房间内,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遍我爱你。 * 云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但她睡得并不安稳,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她身上被裹了厚重的被子,身体也非常干燥,月光从大开的门间透进来。 她慢吞吞的坐起身 身边空无一人。 云楚掀开被子,随手扯过赫巡今日穿来的外衫随便披在身上,赤脚下了地。 她动作很慢,行至门边时,看见赫巡坐在外头的台阶上。 月华如同白玉一般为台阶铺上一层银白,院落内有一株巨大的梧桐,黄叶被风一吹,簌簌落下。 他的肩膀仍然宽阔,只是弯着脊背,于满院孤寂中静静的垂首,这使得他身影有几分倦怠与落拓。 云楚停住脚步,未曾出声。 他应该很累。 九死一生归来后,发现他于这皇室内唯一亲近的父皇离开人世,他身为皇子因在外征战连看他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不仅如此,被他守护的臣民夺了他的权,就连他的未婚妻都跟了别人。 也许他并不觉得痛恨,因为他曾对这个王朝付出的,永远都在发挥作用。可云楚不是他,她一直都替他觉得不值得。 她一直在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然后半晌,她抬手,抚向了自己的胸口。 胸腔内,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在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她频频会对赫巡情绪复杂,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时,她想起了今晚她说了无数遍的那一句话。 一切便迎刃而解。 是这样子啊,她心想。 又一阵秋风起。 她往前走去,然后坐在了赫巡身边,赫巡见她出来稍皱了下眉,道:“怎么醒了?” 他将云楚揽入怀,温热的体温包裹着她,云楚未曾抗拒,靠在他的胸膛。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醒了。” 赫巡的手按着她的脑袋,将她按在自己胸口,然后道:“现在还疼吗?” 云楚一愣,随即有些赧然道:“还好,你给我上药了?” 赫巡点了点头,道:“之前留的。” 他们已经许久不曾有这样好好说话的时候了,云楚捏着赫巡的衣角,措辞片刻后搂着他的腰道:“…我也不想答应赫宴的。” 赫巡没有回答。 云楚就继续道:“但是我没有办法。” 她没有隐藏这其中自己的私心,鼓起勇气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虽然我很讨厌他,但他的确暂时能给我我想要的,而且我想象不出来,如果我拒绝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在这个情境之下,我觉得答应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这听起来好像很不好,但——” 赫巡打断她:“你不必跟我解释这些。” 他松开手,被他拿在手里摆弄的枫叶落在地上。 他知道云楚的无可奈何。 甚至于他并不希望云楚拒绝,因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想让她先保全自己。 但是他每每想到,云楚会像逢迎他一样去逢迎别人时他就气的发疯,他觉得自己永远都接受不了她日后会跟着别的男人。 所以他曾想过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永远不见天日,若是恨就让她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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