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巡扔出长剑的那只手在云楚看不见的地方僵硬着, 但凡他再晚来一刻, 云楚就会丧命于此。 少女身形单薄, 乌发垂散在地, 雪白的小脸上血泪模糊,长睫盈盈挂着泪,娇小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就连白嫩的掌心也磨破了皮。 赫巡蹲在她身边,少年身上熟悉的淡香再次传来,云楚转头同他对上目光。 他静静的垂着眸,在云楚惊魂未定的目光下缓缓抬手, 修长如玉的手掌轻轻落在云楚的发顶, 低声同她道:“别怕。” 赫巡若是不说倒也罢了, 他一开口原本积蓄在眼眶中的泪水便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 她想也没想便抬手搂住了少年的脖颈, 血液与眼泪不可避免的粘上了他的衣领,但赫巡并未推开她,任少女靠在他怀里,然后轻易将她抱起。 随行之人皆噤若寒蝉,赫巡抱着云楚走向内院,眉眼冷峻,只随口丢了一句:“叫太医过来。” 赫巡阔步走在长廊之下,云楚靠在他的胸前,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她微微抬眼,只能看见他优越硬朗的下颌线,她别开目光不再看,又习惯性的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一点点赫巡的衣服,仿佛这样才有一点安全感。 她张开唇,声音有些嘶哑:“…哥哥,你怎么没走呀。” 赫巡步子迈的快,目不斜视的穿过垂花门,冷着脸并未答话。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云楚等了半天,赫巡都不理她,声音越发低了起来,她一委屈说话就带了一点鼻音:“你生气了呀……” “那你放我下来吧,我没事的。” 赫巡仍不理她,用脚尖踢开木门,然后将云楚放在床榻上,他动作虽然很轻,可脸色宛如结了冰一般。 刚才让她别怕的时候还很温柔。 云楚不明白,但她越想就越发委屈。 她理所当然的想,虽说她是故意想让赫巡留下来才出此下策,可她也是没办法嘛。亲都亲了,这个男人哪能一走了之呢。 再说了,是真的受伤了啊,是真的只差一点就一命呜呼了,也是真的害怕。这人怎么怎么回事,臭着一张脸给谁看啊。 他用那么血腥的方式当她的面解决掉苏筠,她身为一个弱女子,必定是要害怕的,居然一句安慰都没有。 她想着想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赫巡此时正在将被子盖在她的腿上,那滴滚烫的泪水正好砸在了他的手背。 他动作顿住,看向云楚。 云楚赌气的哼了一声,别开脸就是不看他,把“生气了”了几个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赫巡的脸色仍然没有丝毫缓和,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冷。 他终于开口道:“谁让你没事去找她的,自己不能安分一点待着吗?” 他平日同下属说话便是如此,只是此时听在云楚耳里,已经是非常过分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赫巡,语调带了浓浓的鼻音,红着眼睛骂他:“你凶什么呀!” “…谁凶你了?” 她代入角色非常快,此时越想越气不过,一脸受了多大欺负的模样,红肿的小脸也使得她看起来越发可怜,唇角的血丝还没被擦掉,小嘴就不断的控诉赫巡: “你还不承认!你的意思是说,我要是不去找她就不会发生对不对?你就不能问问我为什么出现在那吗?是我太闲了我没事去找骂吗!” 赫巡蹙眉,道:“孤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越说越委屈,已经是属于哭给赫巡看的地步:“反正你也不关心我,你是不是还在怪我耽误了你的行程,那你走好了!反正我一个人怎样都好,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又没人关心我,叫我死了算了。” 赫巡:“……” 他不着痕迹的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跟这人长时间待在一起,迟早被磨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跟她解释:“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云楚一顿输出扯到了自己的唇角,这会正疼着,她只哼了一声,又不搭理他了。 赫巡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隔了一会还是妥协,语气温柔了不少,道:“那你说说为什么去那。” 言罢,赫巡递给云楚一块浸湿的帕子,道:“擦一擦。” 云楚心里还在赌气,心道这男人难道就不能帮她擦吗,后来转念一想,毕竟是太子,总不能要求太高,便不情不愿的接了过来,用帕子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脸。 上面是苏筠的血,暗红粘稠。 从云楚见到苏筠的第一眼起,这个女人就精致美艳,雍容华贵,总是涂着鲜艳的口脂,趾高气昂的指使她,云楚见她最多的就是俯首跪下时看见的她的鞋尖。 如今苏筠终于在一无所有之时,满腔怒火与不甘的死在她面前。 看吧,杀死一个人就是如此容易。 她心中冷笑,手里也只是胡乱擦了擦,然后缓缓伸出另外一只隐在衣袖里的手给赫巡看,只见湿润的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枚白玉簪。 她垂眸看着,这才静静道:“因为这个。” “她手里拿的有我母亲的簪子,威胁我倘若我不去就把它摔了。” 她抬眼看向少年冷峻的眉眼,半真半假的跟他说起自己的母亲:“我母亲很美,也很富裕,听说她的家族在湫山几乎是横空出世,没人知晓她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只知道是个有权有势的人家。” “他嫁给我父亲后没多久就生下了我,但不到五年就走了,分明早上还在陪我说笑,下午就不见了,什么都没带走,包括我。他们都说我娘早死了,但我不信。” “所以我很羡慕姐姐有娘亲,我总在想着,我的娘亲肯定活的好好的,她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能来找我,以后等她有空了,她肯定会回来找我的。” 除却最后一句,其余云楚都没有骗赫巡。 她对这个不辞而别的女人没有丝毫感情,也并不是很关心她的死活。 赫巡沉默了半晌,才忽而问她:“你之前不愿意离开湫山,也是因为想等你娘亲来找你吗?” 云楚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个意思,她不愿离开只是因为觉得赫巡给不了她比云家更富裕的生活,但不得不说,赫巡此话提醒了她。 云楚点了点头,道:“……不然这样的家庭,谁愿意待下去啊。”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但我现在觉得这样很没有意义。” 换言之,就是现在她可以走了。 赫巡没有答话,从云楚手里接过帕子,顺势抬手将云楚并未擦干净的血液细细擦掉,他动作轻缓,这本该是亲昵的姿势,但是少年眉眼认真,看不出丝毫狎昵。 雪白的小脸红了半边,可见苏筠力道之大。 赫巡一边擦一边道:“那你不会叫人吗?” 云楚的脸其实并没有多疼,只是感觉有些肿胀,她也不知道赫巡擦的那么轻,能不能擦掉。 “我叫了呀,没有人理我。” “而且…我当时太害怕了,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干嘛了。” 言罢,云楚心有余悸的抓住了赫巡正在替她着脸颊的手,亲昵的歪着头,用温暖柔软的颈窝蹭他的手腕。 她向来如此,前一瞬还在委屈巴巴的跟他生气,下一瞬就能小猫一样跟他撒娇。 “还好有你,哥哥。” 赫巡眸色暗了暗,道了一声:“别动。” 他似乎并不受她影响,悄悄挪动了一下手臂,继续认真的替她擦过唇角的血丝。 不动就不动,这男人真不解风情。 他动作太轻,以至于让云楚觉得有点痒,等到那块沾着水的帕子地数不清第几次擦过她的唇瓣时,云楚终于忍不住想要舔去唇上沾的水。 她动作飞快,然后一下就舔到了赫巡的手指,柔软湿润的舌尖扫过少年指腹的茧。 云楚:“……” 眼下这个场景,在她明知道赫巡的手离她那么近的情况还非要舔,搞得像是她故意的。 果然,赫巡的动作顿了下来,手指僵住,耳尖控制不住的发红。 他终于对上了云楚的目光,云楚少见的紧张起来,睁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到这地步,赫巡已经很难忽略,他道:“你故意的。” 云楚脸颊发烫,诚实的摇了摇头,道:“……不是。” 说完又怕赫巡不信,解释了一番:“我只是感觉痒痒的,就想舔一舔……” 见赫巡不说话,云楚又捏住赫巡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别不信呀……” 赫巡面无表情的想,欲盖弥彰。 他笃定她就是故意的,收回手,欲言又止的看着云楚。 这几天的异常终于一件又一件的浮现在赫巡眼前,她从来不避讳与他的肢体接触,亲昵的态度,还有清晨的吻——无一不印证了一件事。 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答案浮向心头。 云楚喜欢他。 云楚不知赫巡在想些什么,心中不免有些许忐忑:“你怎么不说话呢?” 赫巡一脸复杂的看向云楚,但还未等他重新开口,敛声就在外面敲了敲门。 “殿下,太医到了。” 陈太医一直随行队伍,所以赫巡几乎刚吩咐完去去备药箱匆匆赶过来了。 赫巡站起身来,同云楚拉开了距离道:“进来吧。” 陈太医看着还是年岁不大,一进来先是同赫巡行了个礼,然后目不斜视的趋步向前,极为恭敬的蹲在了云楚床前。 拧着眉观察了几眼云楚脸上的伤势,然后才温声道:“请姑娘伸出手来。” 云楚依言伸出手,这位陈太医就用了一块质地极为轻软的帕子覆盖住了她的手腕,这才开始诊脉。 片刻之后,太医才同赫巡禀报:“回殿下,这位姑娘只是受了些心悸,内伤上并无大碍,外伤只需勤于敷药,不出七日便能缓解。” 言罢,陈太医又犹疑着道:“不过只是姑娘体虚已久,气血虚空,又患有寒症,身子骨薄弱,于平日还是要注重调养,滋补身体,否则长期如此,恐有大患。” 赫巡闻言看了一眼云楚,少女乖巧的坐在床榻上,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显而易见,她在这个府里过的并不好。 幼时被母亲抛弃,父亲偏宠外室女,冬日里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孤立无援人人可欺,他不过在这里待了十几天,她就有几次生死之忧。 如今他还在这里,这些人自会收敛,若是他走了又会如何尚且不得而知。 此行他去,来日与她必定是再无见面之日的,纵然他临行给她留了钱财,可这样的钱财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来说更如同一种负担。 他收回目光,同太医道:“你先下去吧。” 太医退下以后,赫巡才重新行至云楚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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