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也一愣,再然莞尔:“王妃客气了,该是我向你行礼才对。” “您是长辈,想来即便王爷站在这里也是会这般。” 哼,那小子可不会。 想起那张冷峻的面庞,她叹口气,忍不住暗慨,连樊封那种阎罗脾性都能寻到如此貌美的女郎做媳妇,也不知道裴少戈那小子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吃吃吃睡睡睡,一点用都没有! 想到那个恨铁不成钢的儿子,裴母叹口气,将一个劲儿乱跑的裴檀狠狠锢在怀里:“我看王妃是一人前来,可否能请王妃帮我个忙?” “郡主请说。” “这丫头性子实在是闹腾,我啊是管不住了,不知王妃可愿她与你同坐?” 荆微骊了然,应下:“这又何妨,小事而已。” 一听她同意,裴母原先还蕴了千层愁云的眉头立刻就舒展开了,一副“你答应了可不能反悔”的喜色快步离开。 她步履匆匆,使得荆微骊默默怀疑这到底是亲女儿还是钱庄来讨债的。 她垂头看着同样美滋滋的裴檀,笑道:“你家兄长没来?” 裴檀答:“兄长有公务在身。噢对了,他还说如果我能见着漂亮姐姐就让我把这个给你呢。” 说着,只见小姑娘从袖子里掏出来一纸被叠得皱皱巴巴的信封。 接过信,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荆微骊心头一紧。 ——提莲亲启。 另一边。 裴母坐回原本的席位,看了眼默默喝酒的清国公:“唉,你儿子真是扶不上墙。” 清国公瞥过来:“他今天甚至都没来。” “我管呢,”没好气地瞪过去,裴母气势汹汹:“你瞅瞅他吧,自从池家出事,每天都是魂不守舍的,连当初半个哑巴似的樊封都成家了,他还一个人飘着,这叫什么事啊!” 默默忽视了那些不中听的话,清国公问:“你见着樊封的夫人了?” “见着了。说起来,那可是个好孩子,模样生得俊俏,性子也温顺,也不怪乎樊封惦记,只可惜裴少戈没那福气!” 果然,兜兜转转又扯回骂儿子上。 清国公在心里头叹口气,放下了酒盏:“他心里头惦记谁你不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事咱们做父母的管不了,别气了。” 提起那段戛然而止的姻缘,裴母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刚想再说什么,头顶上忽地传来一声尖锐的高喊。 “长公主驾到——” 众人连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浩浩荡荡地起身行礼。 福身站起时,荆微骊不经意地朝上首扫了眼,更意外地与从上而来的目光对上。 不着颜色的打量像是一把钝刀子,一寸又一寸地从肌肤上掠过,像极了凌迟前的试探。 被寒意浸染的荆微骊摒了口气,收回视线,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直觉告诉她,长公主殿下,不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 加更来咯~
第44章 刁难事 ◎她从来都不是鹌鹑◎ 宴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觥筹交错。 念及长公主吃斋诵经多年,这场生辰宴的风光体面皆藏在暗处。 譬如,惹得众人开怀大笑的剧目其实是数年前早就失传了的绝唱;再如, 舞步飞旋的舞姬选的都是往日千金一掷也难得一见的“仙人儿”。 一片欢歌笑语之中, 有位年轻貌美的高门贵女突然站起来, 说想仰慕长公主风华已久,此番前来特地备了生辰礼, 望殿下不弃。 荆微骊朝那个方向看了眼,本就明媚的小脸更因为喝过酒而衬得娇艳欲滴,尤其是双颊上的绯红, 藏着压抑不住的勾魂夺舍。 看着那些笑容堆了整张脸的人,一旁的裴檀撇撇嘴,道:“最不喜欢这种场合了, 一个个的, 送个礼物还要攀比, 不是都说礼轻情意重吗?” 荆微骊笑笑,不忍心戳破孩子心中的满园春,只道:“阿檀可给别人送过礼物?收礼的人可喜欢?” 认真地想了一圈,软包子似的小脸覆上一层红扑扑:“我只给哥哥送过,他可喜欢了, 还说要挂在房中摆着。” 没来得及接话, 她便敏锐地又察觉到一簇目光。 正从上而下地打量着她。 那股浑身不自在的尽儿再次跑出来,她敛着眉不想让人瞧见自己的不适, 可又极其好奇看自己的人,最终还是没忍住, 朝长公主的方向看去。 果然, 后者端着杯酒, 虽嘴上是在赞美送到跟前的贺礼,和显然心不在此。 “漂亮姐姐,你有没有感觉长公主殿下很凶啊?我都没看见她笑过诶。” 裴檀的一句话像是朝湖面丢进去的一颗石子,顿时掀起千层浪潮。不剧烈生猛,却令她久久平复不下来。 撑着一张和善笑颜,荆微骊做了个“嘘”的手势,道:“这话可切别让他人听见,会给你父母和兄长找麻烦的。” 似懂若懂地点点头,裴檀继续小口喝酸梅饮。 因有一个人起头,其他妇人也开始送出贺礼,或名贵或戳了长公主的喜好,左右都是令人挑不出错的心意。 荆微骊也备了贺礼,这时正被青瑶抱在怀中。 她准备的,是一幅画。 自然也是从樊封的库房中找出来的。 “呀,北越王妃送的《三千鸦杀》怎的和温大小姐送的重了!” 太阳穴猛然突突两下,荆微骊定睛看过去,果然,已经有好事者将两幅画摆在一起观摩起来,其中不乏一个劲儿啧嘴的好事客。 《三千鸦杀》乃是前朝山水画大匠欧阳春的成名作,画中寒鸦逐雪、隆冬见春,能在画中清晰看着连绵不绝的山川与行走于山中的军队,原本灰扑扑的色泽只因半树残梅而富有生机。 而且欧阳春,正是长公主曾放言最为欣赏的画师。 众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毕竟这种有趣的事可不多见。 欧阳春性子豪放不羁,画过的画从来不会二度临摹,可眼下竟然出现了两幅完全一样的画,何尝不是说明这其中有一幅是为了打肿脸、充胖子带来的赝品。 这时,温寿熹款款走来,手里的团扇遮住半张娇颜:“想来欧阳先生还有许多不曾广为流传的画作,这《三千鸦杀》名头大,再作一张也不足为奇。” “温大小姐说笑了,欧阳先生去世已有百年,可从来不曾听说还会有第二幅同样的画。” 不知谁突然扬声喊了这么一句,反正此话一出,旁边的赞同声便不绝于耳。 话语间的针锋相对不加掩饰,甚至都不愿握刀前添张巾帕。 荆微骊浅笑,迎着一圈人的眼神走过去:“诸位说的是,从来不曾听说欧阳先生还会临摹自己的画,本王妃也懂你们的意思,不如你们来说说这两幅画谁真谁假?” 心底冷哼一声,她何尝不懂这些人的心怀鬼胎。 左右在这些人心里,她不过是个撞大运傍上北越王的寻常贵女,虽出自太师府却才名不显,这才一次次给这帮人钻了空子。 她从来不怕事,也从来不需要有人挡在她面前,风雨既来了,举把伞便是。 这时,生辰宴的主人发话了:“诸位别围着了,先入席罢,刚巧本宫身边有个鉴画一等一的高手,不如让他来瞧瞧?” 长公主都这么说了,饶是有人再有小心思也不好意思多言,便纷纷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荆微骊同样也不怂,这画是她从樊封的库房里找出来的,王府的管家也说了他最讨厌那些装模作样的赝品,所以又怎么可能把一副虚假的《三千鸦杀》摆在最显眼处。 可事与愿违,当鉴画的人云淡风轻地指出温寿熹那幅画为真时,她忍不住地在心底骂了那家伙一遍又一遍。 又有好事者笑道:“看来北越王妃是让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骗子坑了呀,这可得小心,记得向官府报案——” “有眼无珠!” 不等荆微骊饶有兴趣地听完这番奚落,她便看见一道清丽的身影站出来。 正是裴檀的母亲。 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素来火爆的脾气也让她压不住,指着那鉴画人道:“你身为长公主身边的人,竟识不出珍宝。” 众人皆没反应过来,讶异堂堂北冥郡主竟然会在此刻出头。 鉴画的人被指着鼻子骂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无措地朝长公主望去一眼。 后者自然也不会白白让手底下的人欺负:“北冥郡主消气,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裴母道:“这幅《三千鸦杀》的确并非欧阳春所作,这人,其实殿下也熟得很。” 长公主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裴母:“此人正是欧阳春的同胞幼弟,欧阳雪。欧阳雪晚年思念兄长,此画正是他以万金购回再临摹的作品。” 一个阴柔的名字,却轻而易举地引起宴上轩然大波。 比起晚年才得以抒才的欧阳春,欧阳雪才是真真的天之骄子。他出身名门望族,十四岁科考为探花郎,酒后才情大发,一幅《败红绸》一举成名,至此三十年,天下谁人不识君。 有人赞他是“天人所铸”,是“画仙转世”,更是被誉为千百年来第一人。同样的,价格也远远不是欧阳春能够比拟的。 扫了一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人,荆微骊叹口气,再度起身:“有劳郡主帮我做解。” 裴母摇摇头,心想只是不愿中意的好孩子被欺负罢了。 毕竟这孩子瞅着娇滴滴,方才也一声不吭,应是被吓怕了,真可怜。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又看见“被吓怕了”的荆微骊走近两幅画作,嘴角噙笑:“可本王妃瞧着,温大小姐的这幅画,也不像是真的呀。” “你胡说!” 站起来反驳的人是周潇潇。也算是个温寿熹最为交好的人了,出头的事没少干。 荆微骊挑眉:“周二小姐别急,本王妃话可还没说完呢。” 周围安静,无人再敢出声。 连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端酒的手也跟着一顿。 “我自己对画作虽然没什么造诣,可我也曾听说过,欧阳春是个极其讲究的人,但凡是他的画,总能从哪个边边角角瞧见他的署名,就像我的这幅,虽然只兄弟的摹品,却也认真地把鸦瞳中的‘春’字留了下来,可温大姑娘的这幅,不曾寻见过任何标记。” 话音刚落,她又轻飘飘地朝鉴画的人看去,言意刺骨:“这件事虽鲜为人知,可既然是对大家们有所了解的鉴画高手,又怎会不明?看来,你不过是个蒙蔽长公主殿下的江湖骗子。” 那眼神太过刺骨,鉴画的人一个腿软没站住,竟硬生生地后退两步。 而他的后退,仿佛也成了自证身份的最后一把刀。 荆微骊眯了眯眸子,眼底的嘲弄更进一步加深。 她虽然懒得惹事,可她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欺负的鹌鹑,既然有人已经眼巴巴地踩过来,那不把这人身上的一层皮拔下来她可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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