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从来都不会主动去做什么事留人的人,今日却做了,也说了这么多。 但是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起。 白王心中忽然就十分失落,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你真的确定要和离?”这是他第三次问她。 尹宛这回连思索的空档都没留,直接道,“对,确定,殿下不用问了。” 白王默了一瞬。 随后,问道,“你是怕以后跟着本王会过的不好吗?” 临了,他还是问出了这个最终极的问题。 先前他觉得仅仅是愧疚其实也不是完全能让一个人彻底下定决心要走,即便她说了,那也不一定是全部的事实。 前半生他没接触过什么其他女人,也不知道女人是什么心思。 唯一一个经常接触的便是自己的母妃,从她身上他看到了莫大的悲哀。 那是嫁错一个人的莫大悲哀。 即便为皇家生了儿子,也没有得到夫君的宠爱,反而还因为他受伤害。 无论是伏夏还是隆冬,亦或是暖春与凉秋,都没有受到过一丝丝来自夫君的关心。 很多个夜晚,他看见自己的母妃站在月下凝望承天殿。 他知道,母妃是在期望父皇来看她。 可她看了十几载,数千个日日夜夜,都没能等到他来。 最后,终是死了心。 在他成年后的这段日子里,他再也没看见过母妃心痛落泪,每日总是笑盈盈的活着。 他知道,她那不是真的看破一切后的洒脱,而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生存态度。 也仅仅只是为了他。 便是因为这些黑暗的过去,他从自己母妃悲惨的一生中悟到,女子这一生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嫁错人,过的不好,毁了后半辈子。 尹宛她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呢? 父皇已经明确说过的,他不要再肖想什么高位,只能规规矩矩的当好凛州之王。 一直要规矩着,老死在这千里之外。 尹宛实在没能料到,他能问出这种问题。 话说,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谈什么过的好不好呢。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尹宛看着他,十分清醒的说,“殿下莫要再多想了,我有这想法就是纯粹的觉得我们不合适,过不下去而已,并没有考虑到那么长远。” “我觉得吧,殿下还是赶紧到榻上躺着,殿下的身子是殿下自己的,若殿下自己都不在意,那谁还能替殿下在意呢?” 她也只不过能照顾到他痊愈,往后的路即便过的再不好,也同她再没有任何干系。 人就是这样,有个纽带便有关系,没有这根纽带,便是天涯陌路人。 这番话十分明确的表明了态度,白王彻彻底底的懂了。 他默了默。 然后松开尹宛,站了起来,语气也恢复了冷淡,“你先出去吧,本王困了。” 终于被解开了禁锢,尹宛赶紧撑着站起来。 一连退出去好几步,直到与他的距离拉开到五步之外才停下。 “那殿下先躺好,我再出去。”尹宛说道。 白王侧身站着,没有再去看尹宛,“不必。” 尹宛心中还有些担心,不敢靠他太近,只能站在原地说道,“殿下身子虚弱,我得看着殿下睡着后才能离开,殿下就莫要推辞了。眼下,殿下的身子还是最重要的。” 她都要走了,还来关心他做什么? 白王深深叹了口气,心中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不必了,本王都说不必了!”他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尹宛,眉宇间的忧伤加重了不少,“你若真的想离开,那就走吧,和离书签不签其实都一样。” “这些事情需要本王亲自修书与父皇明说,和离书没什么意义。” 说罢,他便转身朝榻前走去,“本王困了,不喜闲杂人等在此停留,尽快离开。” 尹宛愣了愣,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答应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在听到他说闲杂人等的时候,才知道他是真的做了决定。 这是已经与她做了切割。 她是外人了。 “好,那殿下先歇着,我先走了。”她朝他行了大礼。 他是皇子,说修书说明比和离书更有力量,她信! 白王始终不曾回头看她一眼,站在塌边直挺挺的,像一根极度垂直的墨竹。 尹宛看了片刻,见他不再说话,转身开门离去。 等到大门被和上的一瞬间,那根直挺挺的翠竹才忽地软倒下来,跌入塌间。 许久许久,都没有动过。 外头的温度好似又降了许多。 寒风呼呼刮过,吹得园中的竹叶沙沙作响。 有一些枯黄的叶子受不住北风摧残,很快便脱离竹枝,被风裹挟着转了好几个圈儿才落到地上。 有一些从窗缝里挤进去,飘在榻前。 白王看着那枯竹叶目光呆滞,再没了从前那番精气。 她要走,那就走吧。 反正往后在这凛州也做不出什么更好的事了,离开他倒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等到父皇问起,他便修书一封,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便是。 要打要骂要罚,尽管来,他认。 在他们眼里,他一直是个不中用的人,能干出这等赶走御赐发妻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他还是希望尹宛清晨从这里王府走后,再也不要与皇家扯上关系。 能潇洒生活就潇洒生活吧。 其实他有时候还挺羡慕她的,能够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从不遮遮掩掩。 那是一种他这辈子都得不到的率真。 天真无邪谁不想要呢,但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没有这个资格了。 ...... 时间慢慢过去。 许久之后,天色亮了起来。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从窗缝里挤进来,刚好洒在那些竹叶上。 叶片从黯淡无光逐渐变得发亮,枯黄的边沿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子。 十分耀眼好看,就好像尹宛那双时时刻刻都闪耀着的眸子一般。 不过没多久,这光芒便好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收了回去。 叶片再次趋于黯淡。 白王缓缓闭上眼睛,将身子往里头挪了挪。 用了整整两个时辰,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在心中过了一遍,然后将与尹宛这些日子的相处彻底封锁起来,放进了虚无黑暗中,再不见光明。 他都这样了,还怎么去儿女情长。 还是安安心心的待在凛州最好,什么事都不需要再做,也不需要去想。 只愿母妃能因为他的妥协,在兰馨殿安稳度日。 他就这般躺着一动不动。 听到院子里有鸟叫声响起的时候,忽地叹了口气,尹宛她应该已经出城了吧。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想着将清心苑换个名字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头响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殿下,殿下你醒了吗?”那声音十分清灵好听。 白王一下子睁开眼睛,翻身朝外看去,就见到门外有一道纤瘦的身影逐渐朝门口靠近。 他黯淡的眸光猛地亮了起来。 她居然没有走吗? 在他的震惊之中,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道粉色身影走了进来。 “殿下,你如何了?”尹宛大声问他,整个人都朝外散发着朝气。 “你没走?”白王问道,声音已经十分沙哑。 后半夜一直没睡,熬到了现在,眼圈也有些发红,看上去十分可怜。 尹宛在塌边站着,看的心中怪不舒服的。 “殿下,我是要走啊,但不是现在,你身子还没好呢,我怎么能就走。”她命令春见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端过来,“我来伺候殿下用饭,之后再用药。” 昨日听他说要不要和离书都一样,尹宛便不执着于要和离书了。 反正他是王爷,口谕也一样有用。 听她说要走,白王明亮的目光陡然黯淡下去,再也没有变过。 他收回视线,平躺回榻上,闭上眼如同一潭死水一般说道,“不需要,你走吧。” 尹宛皱着小脸,叹了口气,“殿下,我说了啊,现在不走,得照顾你好了才能走。” 说着,她便将热腾腾的清粥端过来,舀起一小勺轻轻吹了吹,然后弯腰递到他的唇边。 “这病后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殿下先吃些清淡的过度过度,来,都吹好了,不烫。” 尹宛一心想要照顾他痊愈,也是不顾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了。 若能照顾他早些痊愈,这些她也是愿意做的。 白王却不启唇,面色惨白。 尹宛不急也不气,继续柔声问道,“殿下,来吃一口吧?你的身子最重要。待会儿还要吃药呢,不吃点饭食垫吧垫吧,会伤到脾胃的。” 伤到脾胃又如何? 他魏衡根本不需要这个女人假惺惺的关心。 白王忽然睁开眼,将他手里的汤匙挥开,然后再次闭上了眼。 汤匙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节。 尹宛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便又恢复了平静。 为了能早些见到父兄,她忍。 再有两个月就到了年关了,得在这之前照顾到他痊愈,然后赶去渭城与父兄一起过年。 她让春见将碎掉的汤匙捡起来,放进托盘里,换了另外一根。 不过这次她没有舀起来喂他,而是将碗放在旁边的矮几上,说道,“殿下,你不喜欢我这样,那我就放在这里等殿下自己来吃。” “春见,将药也放在这里。” 春见便将药也放在清粥旁边。 白王始终未动,闭着眼睛,看都不曾看过尹宛一眼。 尹宛在榻边坐着,静静的看着他,想不明白,他在闹什么。 今日是个大好的晴天,外头艳阳高照,将屋子里照的十分明亮。 就连挂着黑色帐幔的塌间也十分明亮。 将白王照的十分清楚。 尹宛看着他,暗叹,这张脸真是优越,生病了居然比先前还要俊美。 剑眉根根分明,毫不杂乱;长睫如轻羽,既卷又翘。 丹凤眼狭长精致,鼻梁高挺,唇瓣无血色却仍旧软绵。 这几日病了,他好似瘦了不少,下颌线也比之前更加流畅,喉结分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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