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松年就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折夕岚倒是有些啼笑皆非。她安抚道:“阿爹,这次我不怪你,真的。” 折松年颓然道:“我搅和了你的婚事。” 折夕岚:“陛下临时发难,你也是没办法,身不由己之事,接受便好了。” 折松年张张嘴,艰难道:“岚岚,我听陛下说,你在大殿之上说,说我是个好官,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我听了,很高兴。” 很高兴,你没了戾气。 但也知晓,终究是连戾气都没有了。 折夕岚一愣,见他脸上这般的神色,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笑了笑,“阿爹……” 她本想说谢谢你为阿姐和阿娘报仇,这次的事情我真不怪你,你本也没有错,但是最终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 “活着吧,阿爹。” 她轻轻道:“就这般活着吧,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非要扯那么清楚做什么,要是将痛苦说出来,她早活不下去了。 折松年却闻言没忍住,放声大哭,泣不成声,颤抖着身子坐在那里,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岁。 周锦昀带着伯苍在一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晓要说什么。 年轻的时候,也怨恨过阿爹的。所有人都不管灾银,怎么你就去护着呢。 你护着灾银,却不护着家里人。灾银是护着了,家人却没了。 他的朝烟啊…… 朝烟去世的时候,才十五岁。他们都要成婚了。他低头擦了擦眼泪,而后抬头道:“吃饭吧,一家子人,好不容易团聚,该欢喜些。” 过去种种,如烟而逝,抓不住,摸不着。至于当年烟雾如何,是浓还是淡,最后也记不得了。 他就不记得朝烟头上的发绳,是绑了一根还是两根。 吃完饭后,折松年喝醉了酒,被扶着上床歇息,折夕岚和周锦昀退出他的屋子,又将伯苍送回去睡,院子里就静寂起来。 兄妹两个走在青石小道上,慢慢的说话。难免又说起从前的事情,便会想起从前的人。 折夕岚想起阿姐,倒是劝了劝周锦昀,“阿姐去世七年了……你若是再娶,也没事的。” 周锦昀却笑起来,“不娶了。” 折夕岚还要再劝一劝,却听他看抬头看向了天空。 晴空万里无云。 一片阔然又被院子辖制了的小小天,蓝得厉害,很漂亮。 但阳光很刺眼。 刺得人眼泪都下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含笑道:“若是我死了,你阿姐活着,想必也不会再嫁的。” 她死在那般好的年华里,也占据了他一生最美好的年岁。 回不去,也过不去。 他摸摸折夕岚的头,“我这般的心思,何必要耽误另外一个姑娘的一生。” “等往后,你和伯苍的孩子为我收尸,便也够了。” …… 盛长翼第二日下了朝就到了折府。折松年和周锦昀今日还没有去上朝——陛下给了三天歇息休养的时间,听闻太子到了,于是赶忙来拜见。 盛长翼很是温和,先跟两人说了几句话,而后直接问,“岚岚可起了?我给她买了些东西来。???” 折松年便道:“还未起呢,这段日子她累坏了。” 周锦昀拦着,“是啊,殿下,您还是先回去吧。” 即便是太子,这般进来送东西,也未免不妥。 盛长翼便笑,“那我先走,等她醒了,便劳烦两位将东西给她。” 说完也不停留,做出一副来去匆匆的样子走了。 折松年忐忑的问,“殿下这般明显,岚岚是什么意思啊?” 周锦昀也愁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等折夕岚睡醒了,将盛长翼送的东西送过去,“是个小箱子,你打开看看。” 一老一少盯着她怀里的箱子,折夕岚多少有些无奈。 她打了个哈欠——最近实在是太累了。昨晚一睡,就睡到了现在。 日头都晒屁股了。 但天很蓝,院子里还有些花香味飘进来,是个好日子。 好日子里收到了礼物,也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她在两人的目光里打开盖子,只见小箱子里面放着一把镶嵌了宝石的匕首。 跟将军的匕首不一样,这把匕首显然是开过刃的。她好奇的割了一根头发,削发如泥。 折松年吓得半死。 “殿下送东西,怎么胡乱送呢!” 他都有些生气了。 这要是伤着了怎么办。 倒是周锦昀道:“真是宝刀,只可惜了,怎么还镶嵌上了宝石,败笔,败笔啊。” 折夕岚十分心虚。她呢喃了一句,“也不是那么败笔吧。” 加点宝石,多好看啊。 她还是很喜欢的。 于是将它绑在了腿上,出去练了一会刀,跟周锦昀切磋了一会,累得大汗淋漓,春萤拿来汗巾子给她擦汗,“姑娘,您这身子,且要悠着些。” 之前几天闷闷不乐,还亏空着呢。 折夕岚摆摆手,“多动动才好。” 下午又看了会书,伯苍就回来了。他回来了,就要炒瓜子,就要做饭,蹦蹦跳跳的抱着小花去厨房,“我给你们做栗子糕吃。” 他倒是高兴了。 折夕岚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将书合拢,大声喊道:“你别带着小花凑近柴火堆,它可不经烧,烧起来胡须要卷的。” 知晓了知晓了。伯苍嘀嘀咕咕的,“我多大的人了,肯定能看好一只老虎崽。” 折松年听见声音出来,不放心,捞起袖子过去,“我去帮他打下手。” 周锦昀提着剑过来,“将来家里反正是不愁没正经饭吃的。” 正说着,春萤又神色匆匆的进来,“太子殿下又来了。” 周锦昀挑眉,“这是不怕人知晓啊。” 总有人能猜出他上门不是为了他们父子,而是为了姑娘。 他叹息一声,“哎,算了,这般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折夕岚笑了笑,没说话。 周锦昀就也跟着笑了。 没说话就是默认,就是想试试。 这丫头,心里还是动了些许念头的。 他低头,小声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折夕岚就道:“若是他不行,我也就不成婚了。反正你和阿爹也不成婚,我就算名声不好,也耽误不了你们什么。” “伯苍还小呢,再过十几年,这事情也过去了,也耽误不了他成婚。” 她道:“我了解殿下,他这是真着急了。” 那般从容的人着急,她就不拦啦。 她跟周锦昀道:“从前,都是我给旁人抛手绢,都是我主动的。如今,他追着我送东西……这种感觉,还蛮新奇的。” 周锦昀就道:“那你还是动心了。” 折夕岚一点也不遮拦,“是动了一点心思。” 仿徨无助时,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帮你,总是格外动容的。 周锦昀,“何时动的心思?” 折夕岚回想了一下,道:“是他说一次又一次跟我说别怕的时候吧?” 他说了,他做到了。 她就安心多了。 她唯一的担心的是,她若是真答应了,再被抛弃怎么办呢? 这可真是个苦恼的问题。 她说,“若是殿下能为我解决这个问题,试一试,也是可以的。” 此时,盛长翼正好走到门边,见了她就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果子递过去,“从姑母那里拿的,你爱吃。”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昂。
第92章 盛长翼匆匆而来, 只为送一个果子。如同往常一般,他并没有多留,眼睛含笑盯着折夕岚将果子收在了手里, 然后眉眼一松,就要告辞离去。 要忙的还是折松年这桩案子。 折松年就要送送他, 也顺便问问情况。却见他口中说要走, 脚下却没动。也都年轻过,也都清楚他的心思,知晓他舍不得走。 但是, 这个“心思”对准的是自家女儿, 就不那么能感同身受了。于是咳嗽几句,做出送客的手势, “殿下, 臣送您。” 盛长翼就想了想,将后面才准备跟折夕岚说的消息先说出来,好歹能拖延一会时间。 便先回折松年:“伯父,我还有话跟岚岚说。” 折松年因为这句伯父肩膀抖了抖——实在是不习惯, 还要再说什么, 被周锦昀拉了拉才闭嘴。 盛长翼赶紧对笑盈盈立着的折夕岚道:“姑母说, 她那里的长史有人了, 你要去, 便去长乐宫试试, 比她府里锻炼人。” 折夕岚就慢吞吞看了他一眼,“好啊。” 都行。长公主这是撮合他们吧? 之前没想过,但是现在想一想, 盛长翼之前骗着她去长乐宫, 想来也是有可以私下见一见的小心思。 这么一细细神思, 他其实小心思挺多的。她就偷偷瞪了他一眼——心思这般多,也不知晓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不过这般一瞪,神思就回来了,又发觉手里的果子其实是被洗了的,还有些许水渍在。 许是今日轻松自在,她也问了一句废话,“洗了啊。” 盛长翼点头,“我亲自洗了的。” 他迟疑的道:“我还擦了擦的,还有水啊?” 折夕岚:“有一点水,一点点,我摸出来了。” 盛长翼就笑眯了眼睛,“岚岚真厉害啊,这都摸得出。” 像是哄孩子一般的。 折夕岚心情好,将果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歪头抬眸看了他一眼,“殿下,下回送点栗子糕来吧,我想吃了。” 盛长翼就呼吸急促起来,一双眼睛睁大,眉间脸上瞬间沾染了笑意,赶紧答应,“明日就送来。” 然后转头就走。周锦昀就连忙去送,仗着这层关系,好奇问道:“殿下,岚岚都如此说了,你跑什么?” 正常男人,难道不是应该趁着她松口多说几句么? 盛长翼却脚步匆匆,不肯停下:“你不懂,她跟别的姑娘不同,她是会反悔的。” 等她反悔了,觉得他不好,便连栗子糕也不准送了。 她心硬得很,但也软得很。但同她相处久了,便能琢磨出来,无论心软还是心硬,他都要退一退。 她心硬的时候,就得退至她的身后陪着,等她心软的时候,就也退一退,赶紧跑,不让她有反悔的机会。 这是他慢慢试探出相处之道。 她就像是一只小刺猬,随时随地竖着刺,扎伤了你,她也伤心,但她的刺就是收不回去啊。于是为了她好,也为了自己好,便退一退最好。 周锦昀闻言感慨,“殿下,您算是把她看透了。” 岚岚这般的姑娘,因为小时候的伤太多太重,便要耗费颇长的时间去治愈。见盛长翼说出了这般的话,他此时也才认真道:“我了解殿下的性子,知晓您说要跟她成婚是没有说谎的,但成婚容易,漫漫长路,能始终如一才是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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