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她跪在地上,对着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秦家人予以攻击, 让她尝到了甜头。她睡梦里面都是欢喜的。 她今早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该跟盛长翼和长公主见一面, 问问秦家和随游隼的事情, 问问还有什么是她可以做的。结果随游隼就找来了。 他突然发疯,让她有些猝手不???及。昨日宴席,他一直沉默寡言,装着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彬彬有礼,她还以为众目所在,他不敢放肆,只会收敛。至少在冬狩之上,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是她错了。 她以为的不是她以为,人,不可控。 她一边自诫,一边又挪开了目光。她打赌他不敢太过。 她有所顾及,他也有。 他也只能这般对着她发发疯。 她一直面无表情,但是即便这般,随游隼还是从她的目光里面看出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嘲讽。 他手里的帕子越来越紧。 折夕岚没有理,她抬眸,又看向帐篷门口。此时,外面的人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一群人过来,其中就有盛长翼和宴鹤临。 她深吸一口气,端坐在一侧,看着傅履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有些扭捏羞愧的看向班鸣岐,恨恨的看向随游隼,而后转入了宴鹤临的怀抱。 他似乎极为相信宴鹤临,抱着他的手不放,一口一个将军,好似伤心至极。 宴鹤临就看向了她。 折夕岚:“……” 她叹气一声,看了看随游隼。 这一场无声的你看我,我看你,在随游隼讥诮的目光里终结。宴鹤临想了想,带着暂时是友人但因太蠢随时会变敌人的傅履离去,盛长翼则轻轻对着随游隼道了一句,“随大人,借一步说话。” 随游隼站起来,也没有多纠缠,好似他今日这般做,就是来捣一捣乱,毫无其他的想法。 临走之前,他还对班鸣岐道:“班少爷,不是你的,总归不会是你的。” 班鸣岐一条腿行动不便,却也努力坐直了,丝毫不怯场,“我以为这句话对随大人而言,也是一样的。” 表妹正坐在他的身后,让他的心也慢慢的稳下来,“随大人,有些人,有些事,不要肆意去伤害,不要自以为是的去做,否则只能是自食恶果。” 随游隼啧了一声,又恢复了那幅贵公子的自持,抖了抖袖子,根本没有看向他。 可能在他看来,班鸣岐不值得再去费心思。 他跟着盛长翼转身而去,等他们走远了,班鸣岐松了一口气。但他立即意识到这口气不能在表妹面前松,否则,表妹会不会以为他是害怕随游隼的?会不会以为他刚刚是强撑着一股气? 但他转头,却见表妹瞧着他笑。 她说,“表兄,多谢你。” 班鸣岐就笑了笑,他郑重的说,“无事。” 他愿意相信表妹。 只是…… 只是他想,方才随游隼说,她用另外两个旧爱来压制他。 两个旧爱…… 他手缩在袖子里面,仔仔细细的算了起来。 两个旧爱,这肯定不包括傅履。傅履压制不了随游隼。能压制随游隼的,必然是厉害的,傅履不现实。 那就是两个他不知道的人。或者其中有一个是盛长翼,毕竟表妹最喜欢的弓箭就是他送的。 还有一个是谁呢? 而无论是谁,表妹都有他,盛长翼,无名人,傅履,随游隼……一,二,三,四,五……五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 好样的,表妹比他还厉害。 他有三个未婚妻,她若是每个人都塞一条手绢,那就是丢了五次手绢出去。 他三个,表妹五个。他比表妹少两个。 一只手,一个巴掌,五根手指头竖起来。然后顿了顿,又高兴的勾了一根回去。 没错,他刚刚算错了,其实表妹只比他多一个。因为他也算是表妹的其中一个啊。 再想了想,又勾了一根回去——怎么说呢,傅履其实算不得一个人。 表妹看他的目光太过于嫌弃,定然是没动过情的,想来只是兄妹之情。 想到这里,他不免又高兴了一点。 不过,正在高兴,表妹却在他的背后突然出声。 “是四个——加上你一起,是四个。” 班鸣岐吓了一跳。 他红着脸转身,不知道表妹怎么会知晓他内心所想。他想要解释自己并不在意,但自己确实是算了的个数,他羞愧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折夕岚点点头,“我明白的,只是有些占有欲在作祟,表兄是个好人,是君子,我相信表兄。” 班鸣岐心里再次欢喜起来。 然后又想起表妹的话,疑惑的问,“只有四个吗?” 折夕岚很肯定的点头,认真道:“我的事情,我还能不明白吗?随游隼胡说的。” 班鸣岐就又将袖子里面竖起来的四根手指头勾下一根。 三根。傅履不算人。 再除掉他自己,表妹只喜欢上过另外两个人。 甚至,她对随游隼应该也不是喜欢的,她看他的目光很是嫌恶。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他想,等晚上回去的时候,他也不能问表妹,表妹说,他就听,表妹不说,他就不问。 也没有什么缘由。他自己也有三个未婚妻的。 而他不曾主动说过,表妹也不曾主动问。 两人就这般吧,挺好的。 班鸣岐松口气,高高兴兴的看折夕岚,“我继续给你剥瓜子吧?” 折夕岚嗯了一句。 等班鸣岐挪开目光,她的眸子里面才染上了一丝戾气和担忧。 从昨天到今日,只不过一天,随游隼怎么就更疯了。 是又发生什么了吗? 她情不自禁的拿起一个果子啃,没注意到角落里一个锦绣华府服的妇人正看着她,露出了嫌恶的眼神。 …… 另外一边,宴鹤临带着傅履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他怕去别处傅履瞎叫唤,反而会引来麻烦。 此时傅履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呆呆的坐在床上,呜呜呜的哭泣。 他也不敢对宴鹤临说自己可能头上有点绿,而且除了他自己,可能也没人认为他的头上有点绿。 毕竟,是他先离开岚岚的。仔细推算,随游隼是去年到的云州,那就是景耀十四年。 他跟岚岚是景耀十二年断的,时隔两年,岚岚想要找一个夫婿,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但是……但是他虽然离开了岚岚,却从来没有想过找别的女人啊。 他捂着心脏,觉得好痛好痛,脸也煞白煞白。 宴鹤临好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心痛至死的模样?” 在宴鹤临看来,傅履和姑娘的感情就像是孩童一般的过家家,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当初也是傅履先离开的,这就更加不用像现在这样哭丧着脸。 但傅履却点了点头,他哽咽的大吸几口气,一手抓着宴鹤临,一手扶着床榻,气息都弱了一些。 他是真的很痛苦。 他喃喃的对将军道:“我们云州……云州虽然有风沙,花花草草种不活,却有一种梧桐树可以长大。” “于是家家户户都喜欢种,我家墙边,也种了一棵。” “那棵梧桐树对我很好,我很喜欢她。我以为,我是凤,凤栖梧桐嘛。” 他说到这里气息更加微弱了,“将军,我以为,我就算是飞走了,只要我还没有找其他的鸟,我就是好鸟,梧桐树上也不会有其他的鸟飞上去。” “可是,我才发现我错了。虽然我不找其他的鸟,但是梧桐树上已经栖息了两只其他的鸟了,对梧桐树而言,我也不是好鸟了。” 宴将军作为梧桐树上的一只当事鸟,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 为什么有人能如此搞笑呢?一本正经的搞笑,实在是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这个人,说是儒将,但还是武将本性,从来安慰人不太擅长,于是想了想,道:“没事,你也不是鸟,你是履,是……是鞋子。” 傅履:“……” 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他轻轻哼了哼,哼唧唧的舒出一口气,叹气,“将军,您说,我还想回梧桐树上呆着,行不行?” 宴鹤临赶紧劝他,“你是双鞋子,还是别上树了吧。” 傅履疑惑的看向他,“你这句话怎么听着像是骂我啊。” 他琢磨了下,恍然道:“我觉得,我觉得你像是,像是骂我母猪不会上树一般。” 就是那句脏话! 宴鹤临心虚的解释,“我没有。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罢了。” 傅履也没纠结,又唉声叹气,“将军,你真是个好人。” 他说,“我就算是双鞋子吧,鞋子能扔起来吧?我打死那两只鸟!” 他说完,又开始哭了。他是真的喜欢岚岚的。 她对他那么好,护着他不被打,带着他去打别人,她在他的心里就像是高高的明月,他已经得到过月亮的手帕,怎么可能会去喜欢别人呢? 无论怎么说,他这辈子都只会喜欢岚岚一个了。但是她却轻易的喜欢上了别人。 在这一刻,很多事情都开始明了,他以为岚岚是为他来京都的,但不是。他以为岚岚还对他藕断丝连,但不是。 她已经在去年,就喜欢上了随游隼。今年又看上了班鸣岐。 他哭道:“呜呜呜,将军,我是双鞋子,有人做了凤凰。” 宴鹤临就想到了班鸣岐。 鸣岐……凤鸣岐山。 他的姑娘确实选择了凤凰栖息在自己身上。 他的神情也淡下来,而傅履又开始崩???溃大哭。 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闷闷的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就算是生气,发怒,又或者祈求,跪哀,岚岚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她就是这般的人。而他不能去责怪她,他没有资格。 他只能拉着将军骂随游隼。但是骂来骂去,还是那些话,什么随游隼长得像只男狐狸啦,喜欢吃甜食啦——他实在是骂不出别的。 于是骂完了,又抱着将军的一只手哭。 “宴将军,您不知道,我命苦啊。呜呜呜,我命太苦了。” 宴鹤临没说话。 他的命也苦。 但是傅履也不用他说话,继续哭道:“您是不是不知道我苦什么?我就打个比方吧。” 他还打了个嗝,断断续续的道:“我失去了我的月亮。” “呜呜呜,我的月亮,以前只照在我身上的,但是我现在发现,她还照着其他人。” “不仅照着一个人,还有两个人,呜呜呜,我,我还不能说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比喻,就算他不是当事鸟,也是被月亮照着的人,他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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