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承诺的虞乔卿笑容更加灿烂,双颊露出浅浅的梨涡,将手收回来,乖乖巧巧躺在床榻上,用被褥遮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瞳仁。 褚玄云愣怔着,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他离开屋内,正要推开门,只觉得有一股阻力,心下了然,无稍微动用法术,门后便传来痛呼声。 “哎呦你压到我了!” “神经啊难道不是你突然后退吗?” 两人正拌嘴,引入眼帘的是一块烟灰色的布料,连忙缩着脖子。宛若神祇的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目光微斜,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此处竹林幽僻,周围环绕着淙淙流水,风乍起,穿过竹林发出沙沙声,一口古井立在院落中,碎石铺就的小路蜿蜒向竹林深处。 而这里也是褚玄云的住处。 “云聆,好生照顾虞小姐。”褚玄云手搭在佩剑上,却见旁边的云罗凑上前,指了指自己。 “师兄,那我呢?” 似乎才发现云罗的存在,褚玄云凝眉,“你?” * 虞乔卿在飞花阁住得久了,总归适应起来,身边多出来一个叫云聆的小丫头,做事勤快。 论收留,褚玄云算得上仁义至尽,吃住一应俱全,待遇丝毫不比左相府差。 她垂下眸子,窗外是苍翠葱茏的竹树,一眼望不到尽头,虞乔卿蓦地想起丹音。 终究是比不上陪在身边十几年的人啊…… 思及此,她的胸腔又开始剧烈疼痛着,虞乔卿捂住心口,轻微喘着气。 而此刻,云罗手中拿着笤帚,清扫院落。坐在一旁的云聆笑得乐不可支,“让你多嘴,活该!”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虞乔卿走出门外,清了清嗓子,云聆的注意力连忙被吸引,忙不迭走上木阶,握着虞乔卿的手,“虞小姐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有什么想吃的?” 虞乔卿的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微不可察地抽离出来,浅笑道:“恰好饿了,想喝点粥。” 云罗一拍手,放下手中的笤帚,故作高深道:“虞小姐可真是神算,早膳就是粥呢!” 云聆像是吃了苍蝇般,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还请虞小姐等候着。” 一转身来,她恶狠狠地瞪着云罗,他这分明是给自己使绊子,她准备的明明是花卷! 虞乔卿颔首,她心情不大好,几日都没有走出来,阖上门隔绝外面的吵闹声后,一时间觉得恍如隔世。 “啪”的一声,将她神游的心思拽回来,虞乔卿摒弃脑海中的杂念,方觉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弯腰将其捡起来。 页脚已经翘边,随便一翻就能看到满满当当的批注,可见做功课的人极为认真,一笔一划都工整,和谢听之的字迹截然不同。 怎么又想到他了? 虞乔卿苦涩一笑,继续浏览书籍,据云聆说,是褚玄云当初突破时所读的。上面的批注虽然工整却显得稚嫩,想必褚玄云参透是在很小的年纪。也难怪在人界赫赫有名,确实天赋异禀。 耳边响起叩门声。 “进。”虞乔卿没有抬头,心中纳罕今日的云聆懂规矩不少,目光依然落在那书本上微微出神。 高大的阴影笼罩着她,虞乔卿疑惑抬头,入目的确是褚玄云那张脸。他唇角微勾,背光柔和他脸庞上的棱角,为其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空气中飞扬起细小的粉尘。
第54章 早膳 “怎么见到我就傻了?”褚玄云轻笑出声, 虞乔卿这才发现他的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 几日的相处后,两人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生疏,虞乔卿随着云聆和云罗两人一起叫他“师兄”。 “云聆同我说了, 既然想吃粥, 便给你弄来了。”褚玄云揭开食盒, 端出热腾腾的米粥。虞乔卿的目光落在上面,米饭被煮得莹润软糯, 上面裹着一层薄膜, 散发出喷香的气味。 很难想象褚玄云会亲自来伺候。 在虞乔卿醒来不久, 前左相身死的消息便传遍修真界, 王后登上王位, 除了大将军,几乎将朝堂上曾经站在虞文德一党的人赶尽杀绝。听闻消息的虞乔卿心中格外平静, 顾忌在她离开不久,虞文德便被王后处理了, 因而消息传过来也是几日后。 “抱歉, 没能救下左相, ”褚玄云垂眸, 将那粥朝着她推了推,“若是虞小姐心中怨恨也是人之常情……” “卿卿怎么会怪师兄?”虞乔卿接过瓷净的白勺,舀动里面的米粒,还未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他能够出手施救已经是仁义至尽, 帮助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褚玄云也明白她的意思,从食盒中端出一碟花卷, 葱香和热气直击人的味蕾,虞乔卿皱起秀丽的眉头, 轻声道:“师兄,我吃不了那么多的。” 褚玄云动作一顿,有些尴尬道:“我差点忘了,你大病初愈,胃口自然小些,待会让云罗倒掉。” 埋头专心喝粥的虞乔卿抬头,眼中带着困惑,“难道你不吃吗?” 说完这话,不光是她,就连褚玄云也愣住了。虞乔卿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论多蠢。自己吃剩下来的给褚玄云,怎么想都觉得冒犯。 男子似乎不介意,一字一顿解释道:“修真之人已经辟谷,不必吃的。” “不能吃吗?”虞乔卿好奇,晶亮的眸子忽闪忽闪,连带着褚玄云的态度都软上几分。 “倒也不是,只是对食物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记事起就不曾食用。”连他自己都未发觉,面对虞乔卿时,自己总是万分耐心,丝毫不觉得麻烦。 闻言,虞乔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朝旁边挪了挪位置,示意褚玄云坐过来,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既然如此,你便和我一起食用。” 这么一大桌,明显是两人的份,也不知云聆怎么会准备这么多。 接触到虞乔卿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拒绝的话卡在嘴边,鬼使神差的,褚玄云撩起衣袍,坐在她的身旁。兴许是对她怀有愧疚,他很难对眼前的少女说不。 “好。”男子声音淡淡,只吐出这一个字,果真拿起花卷,犹豫地放到嘴边,最后还是轻轻咬上一口。 香味弥漫在口腔,那种新奇又熟悉的味道再次席卷着褚玄云的味蕾。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只见虞乔卿笑靥如花,这是自从左相府遭遇不测后,她对他第一次露出坦诚的情绪,因而褚玄云的嘴角也下意识地翘起。 屋内只有咀嚼声,两人吃饭十分安静,褚玄云的心情似乎好上不少,虞乔卿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让他心中升腾出隐秘的喜悦。 大部分时间都是褚玄云看着虞乔卿吃,他似乎是不习惯嘴中的味道,偶尔旬国的权贵也会请他过去,自己也是兴致缺缺。见她停手,也站起身来拾掇着,想要转身离去,却还是留下一句话,“日后若是有不明白的,可以过来问我。” 这句话说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之后的几日,云聆和云罗两人像是见了鬼似的,成日看着虞乔卿往褚玄云的书房中跑,而对方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若是换做他们,估计早就被赶出来了。 但虞乔卿也只是肉体凡胎,无论如何勤勉,却还是进展缓慢,甚至无法突破。过了一月有余,才隐隐有了迹象,就连飞花阁的那些小弟子,都开始议论起来。 “听闻那女子貌美如花,掌门夜不能免俗,只是这资质未免过于平庸。” “不要乱说,师兄洁身自好,坐怀不乱,听说是受故人之托代为照顾。” “要我说,都比不上玄光山的那位,只可惜她眼睛都要长在头顶上了,看不起飞花阁。” 这些话自然传到当事人的耳中,虞乔卿会心一笑,并未放在心上,而褚玄云却有些不自在。往日的流言蜚语也就罢了,这次事关自己和虞乔卿,他不想让人平白无故毁了她的名节。 * 玄光山上,少年长身玉立,发尾恣意扬起,坐在石阶上擦拭着利剑,目光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而石阶下面,一名男子趴倒在地上,揩去嘴角流下的血迹,目光流露出恐惧和惊骇。 他不过是听闻谢听之的名头,便想着过来挑战,不承想在他的手中竟然过不了三招。 宿宣的目光在少年的背影上停留一瞬,对身旁的长老点头,“确实天资聪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老者捋着花白的胡子,面上带着褶皱,呵呵一笑,“怎么样?我早就和你说过,这小子是块璞玉,加以雕琢,将来必成大器。” 自左相府覆灭已有三月有余,谢听之也不像刚开始那般萎靡,兴许是被人引入道途,修为突飞猛进,连见多识广的宿宣和卞元庆都觉得惊骇,玄光山上下更是人人都知道卞长老从外面收留一个骨骼清奇的少年。 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些话也顺着风吹入谢听之的耳朵,他轻轻翘起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将剑收入鞘中,居高临下望着匍匐在石阶下的男子,轻声道:“私自斗法乃是重罪,望师兄牢记戒律。”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演武场,不曾抬头看吗躲在暗处的两人一眼。 哪会真的有什么天赋异禀之人?不过是剑走偏锋用了些其他的手段,再加上日复一日的枯练习罢了。 但谢听之也不会真的同旁人说起此事,毕竟旁门左道在修真界最为不齿。 回到洞府,他将别在腰间的佩剑解下来挂在木架上,目光不经意瞥向那一旁堆积着的木剑,又淡淡移开。随后坐在书案前,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手执狼毫笔,目光专注,原本冷冽的视线似乎触及到某处柔软,一笔一划认真写下几个字。 长姐,展信见安。 他的手又轻颤起来,抖动着在纸上洇出浅浅的痕迹,谢听之的左手不自觉地蜷缩着,脑海中又回忆起虞乔卿落崖的那一天,不知是被何种情绪驱使,他干脆将笔架在笔山上,揉了揉眉心。 铜镜勾勒出少年模糊的轮廓,温润的眸子也如一潭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如远峰的眉头粗气,谢听之阖上双眼,右手覆在眼上。 如果长姐还在世,定然不喜欢他这样惆怅的模样,说不定还会骂上一句晦气。 思及此,谢听之忽地笑了,磁性低沉的嗓音和洞府中的冷气融在一起,缓缓消散。 逝者已矣。 骨节分明的手伸向放置在桌面上的匣子,轻轻一拨,锁扣应声而开,谢听之捞出那掐丝云石珠钗,缓缓摩挲着触手生温的玉,上面残留着独属于她的气息。 簌簌的声音响起,修士的五感总是比旁人要更敏锐些,谢听之身子一顿,似乎是猜到来人,将珠钗重新放回匣子中,缓缓走出洞府。 女子眉眼温婉,如山间的皎皎明月,散发着清冷的光辉,独独对眼前的少年展示柔情的一面,“听之,这几日都没看到你的身影。” “何事?”谢听之态度冷淡,明显不想和眼前的人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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