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什么?打了一巴掌又喂一颗甜枣? 可惜虞乔卿不吃这一套,前几日从谢听之身上受的屈辱,她要在日后加倍讨回来。 丹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脸色,轻声道:“若不然,我去撤了这些菜?” 虞乔卿拿起瓷勺,搅动着离自己最近的白粥,热腾腾的气扑在脸上,原本僵硬的骨头也有所疏解,瓷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不必撤了,我喝些粥便可以,至于那些大鱼大肉,拿去为给外面的猫狗吧。”虞乔卿低下头,将软糯的粥送入嘴中,口腔中瞬间弥漫着清香。 丹音笑道:“旁人皆说小姐蛇蝎心肠,也不曾想过您也会怜惜那些畜生,倒是误会了小姐。” 虞乔卿放下瓷勺,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冷冷道:“不过是娘亲生前喜欢罢了,我是宁愿便宜了那些猫狗,也不想让谢听之这些人碰到。” 她要让谢听之知道,就算是自己手中的一只猫,也活得比他自在。 像他那样不明来历的人,也只配被权贵践踏。 用完早膳后,虞乔卿擦拭着嘴角粘稠的米汤,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前,用砚台固定住宣纸,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冷风灌进屋内,原本氤氲着的暖气荡然无存。丹音见状,连忙跑过去要关上窗户,嘴里唠叨着,“姑奶奶啊,这个时候开什么窗户,不是作践自己么?” 虞乔卿的手伸出去,制止住丹音的下一步动作,朝它摇了摇头,“不必,这样也凉快,屋内确实闷,也该通通气了。” 丹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将她身上的大氅又扣紧,瞧见虞乔卿红扑扑的脸颊,无奈叹一口气。 见丹音这副模样,虞乔卿知道是她妥协了,咧嘴一笑,双颊盛着甜甜的酒窝。 她走到案几前,手执狼毫笔舔了舔墨,伏在桌上慢慢写着。 丹音收拾屋子,转头就见少女安安静静坐在书桌面前,屋外的雪花偶有几片落在她的脸上,又被热气化开。虞乔卿薄唇轻启,白色的雾气在周身散开。 估摸着又是给逝去的夫人写信。 她摇了摇头,虞乔卿就算是再刁蛮任性,在夫人过世之后,也一蹶不振起来,没有往日那般活泼好动,这让自己看在眼中也忍不住心痛。 希望小姐早日走出来吧。 接连几天,外面都是下雪,虞乔卿也窝在闺房中不出来,倒是丹音时不时抱怨这鬼天气,扒着窗户幽怨道:“怎么这几日都下雪呢,不应该呀。” 虞乔卿头都没抬一下,慢慢道:“估计又是江湖上那些门派搞的吧。” 说到这个,丹音似乎是想到什么,坐过来道:“哎,听说最近飞花阁又在招新的弟子,小姐冰雪聪明,如要不要去试试?” 虞乔卿书写完最后一笔,低头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瞥一眼丹音,“又不是所有人都有天分的,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也未尝不可。” 这句话浇灭了丹音的热情,她极为同意地点点头,“是啊,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天分,像小姐这般养尊处优,必定是受不得那劳什子苦。” 如今的旬国君王昏聩无道,街坊中隐隐有些传言也被压下去,若不是修真界那些人偶尔来到旬国接济,怕是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早就撑不到如今这个时候。 虽然旬国的君王目光短浅,好在下面的臣子忠贞不二,加上江湖上那些门派的扶持,也算是风雨飘摇中的一些慰藉。 虞乔卿见小丫头倚靠在窗前,目光怅然若失,忍不住轻笑着,“怎么,你想跟着进飞花阁?那个地方可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飞花阁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一个门派,能够进去的人大部分都是佼佼者,而丹音如今生活顺遂,爹爹的官途更是一路坦荡光明,也能快乐平安地度过一生,又何须整日过着刀口舔血,打打杀杀的生活呢? 丹音吐了吐舌头,发髻上的簪子随着她的脑袋一晃一晃,“丹音才不要离开小姐,丹音要照顾小姐一辈子。” 小姑娘做事妥帖顺她心意,虞乔卿也舍不得放她离开,回想起以前对她动辄打骂,心中更是愧疚几分。 “闲着也是无事,不若陪我去看看娘亲。”虞乔卿站起身来,如流水般的长袖从桌面上抽离,樱粉的指尖捏着手中的信封。 但愿这次出门莫要碰见那谢听之了。
第7章 偷窃 丹音听闻此话,将搁置在一旁的暖手炉里换炭饼,等到它稍微发热时,才塞到虞乔卿的手中。 少女双手冰凉,摸上去让人打个激灵。方才书写太长时间,虞乔卿都觉得自己的手要被冻伤了,动作也愈加慢下来。 收拾妥当后,虞乔卿才和丹音出了门。 去灵堂的路上经过前堂,虞乔卿心中正念叨着呢,抄手游廊的尽头就出现一抹颀长的身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虞乔卿只觉得心烦,而丹音自然注意到谢听之朝他们走过来的身影,嘴里暗骂一声“晦气”,还朝地上啐一口。 看他这方向,应当是从虞文德的书房中过来的。 少年今日一袭青色缠枝锦袍,腰间系着长带,墨发被玉冠束起,和当日初见时全然两幅面容。眉下星眸朗朗,五官精致又不显得女气。 “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虞乔卿轻嗤一声,纵然她看谢听之有诸多不爽,可还是不得不承认,上天是赏赐他一张好皮囊的。 谢听之显然也注意到走廊尽头的两人,虽然知道虞乔卿不喜见到他,可若是贸然离开,又有些失敬,因为迎面走上去,朝她行礼,“长姐。” 虞乔卿甚至没有正眼看他,目光随意落在园中枯败的枝干,似乎是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不疾不徐道:“我说怎么老远闻到一股穷酸气,这不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少爷吗?” 她特意加重“少爷”二字,明显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怎么,山鸡也想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段,就算是锦衣玉袍,也掩盖不了你那副便宜样。”虞乔卿搜肠刮肚,将平生最恶毒的言语都砸在少年的身上,踱着步子靠近他。 谢听之只觉得虞乔卿抬手的瞬间,宽大的袖口处传来属于女儿家的香,不同于那些胭脂俗粉的甜腻,反而带着自然的花香。 他屏住呼吸,垂眸看着面前的虞乔卿。 两人离得极近,谢听之甚至能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忽闪忽闪,眼中似乎有璀璨的月华点缀。 即便是生母离世,也没有让这朵娇花失去韧性,反而愈加蓬勃盛开,孤傲地睥睨着那些想要采撷她的人。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虞乔卿见少年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游移,只觉得似乎有毒蛇缠绕,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她很不喜欢谢听之这番运筹帷幄,云淡风轻的模样。虞乔卿更想看到他愤怒或是心痛的神情,这会让自己的伤害犹如实质,真真切切扎在少年的心底。 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近,谢听之稍稍后退一步,拱手道:“听之无意冒犯长姐,还请长姐恕罪。” 在外人看来明显是虞乔卿故意找茬,而谢听之也不据理力争,反而后退一步,处处忍让着她。 见少年这副软怂的模样,虞乔卿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兴致全无,从喉咙中发出轻蔑的哼声,不欲与他多言,直直撞上少年挺阔的肩膀,朝着灵堂走去。 谢听之目光幽深,见丹音也跟上去,转身遥遥望着少女离去的窈窕背影,另一只手搭在肩膀上,垂下眼眸不知所想。 冷冽的风穿堂,少年的衣摆被吹起,裹挟着细密的小雪。谢听之站立如一尊雕像,许久,才迈开步子,向着虞乔卿相反的方向离开。 丹音时不时转头,见少年一动不动,忍不住笑道:“还真是个痴傻的,现在还杵在那里像根木头。” 虞乔卿裹紧身上的大氅,漫不经心道:“能不痴傻吗?他娘也就是小门小户出身,教出来的也束手束脚,小家子气。” 稍微被她敲打一顿便再也不敢冒头,虽然自己瞧不起谢听之谦卑的态度,但也觉得少年上道。 若是以后少在她眼皮子底下乱晃,不整出一些幺蛾子,说不定自己大发慈悲,放过他一马。 前堂距离灵堂还有一段路,等到两人到院中的时候,虞乔卿的手脚被冻得冰凉,走路都僵直着。 一踏入灵堂,就见满目的白色,崭新的牌位立在中央,虞乔卿的心情瞬间跌落至谷底。 一切仿佛做梦般,前几日还同她逗趣的娘亲,却已经不在了。 丹音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目光瞥向别处,突然“咦”了一声。 虞乔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正在整理匣子,从这个角度看,隐约能瞅见里面的金银首饰。 丹音拧紧眉头,欲言又止,朝虞乔卿第一个眼神。 这些吃里扒外的下人,平日夫人对他们也不薄,怎么一撒手人寰,就有些等不及的想要瓜分剩下来的值钱玩意。 卞月灵生前并不喜欢华贵之物,包括她的宅子也是一切从简,所以在整理随棺的物件时,虞乔卿只是放了些她平日里的贴身衣物和自己小时候的东西。 娘亲最疼爱她了,放入那些小孩的襁褓和肚兜也能够睹物思人。 眼见着那老嬷嬷身量瘦削,佝偻着背,发间掺着银丝,虞乔卿只觉得越看越眼熟,绕过那柱子,走到老嬷嬷的身后。 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老嬷嬷猛然一回头,虞乔卿那张灵动美艳的脸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吓得她一个哆嗦,手中的梳妆匣没拿稳,“啪嗒”应声而落,里面的珠钗和银簪都散落在地上。 而虞乔卿也看清老嬷嬷的脸,忍不住低声道:“刘管事?” 刘管事是卞月灵身前最器重的下人,做事稳妥,跟了她也有十几年,又是看着虞乔卿长大的,地位自然不同于其他的下人。 丹音见状,慌乱道:“刘管事,您在这里作甚?” 见到虞乔卿,刘管事也是一愣,先是行了个礼,随后弯下腰拾起地面上的那些首饰,有些不经摔,上面的装饰脱落,她摩挲着顶端空荡荡的嵌口,眉眼流露出惋惜。 “哎,夫人去享福了,这深宅大院只剩我一个老东西守着,今日不过是想要收拾着夫人生前的物件,哪曾想遇到这样的事情。”刘管事摇了摇头,直起身来,个头比虞乔卿要高上不少。 这首饰盒是卞月灵留给她的,刘管事在自己身边多年,尽心尽力,如今自己命不久矣,也是该赏些好东西让她颐养天年。 只是想到大宅内还有个尚未出嫁的虞乔卿,刘管事实在是不放心,没有收下这些首饰,只是每日精心呵护擦拭着。 察觉到刘管事愁苦的面容,虞乔卿绞紧手中的锦帕,询问道:“若是娘亲知道嬷嬷心中这样想,必然也是欣慰的,不过是些死物,不必太过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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