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雪羽讶异地抬头看了眼谢听之,日光照射在他分明的下颌线上,将谢听之的面容分成明暗两个部分。 居然连他都会误会两人的关系,谣传可畏。 她亦步亦趋跟在谢听之的身后,斟酌着字句,缓缓道:“如今褚道长心有所属,我一个外人,怕是插不上什么话了。” 女子的脸上波澜不惊,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一刻还欣喜于谢听之主动询问她的事情,只是察觉谢听之越来越冷的面色,心中突然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谢听之当然知道池雪羽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想法,那灼热的情绪如同一把火,热得几乎要将他融化,就像是看到曾经的自己,在虞乔卿面前那卑微又讨好的模样。 不得不说,最先动情的人总归是吃亏的,亦或是可怜的,甚至任由虞乔卿将他的自尊踩在泥里。 可是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得下她一人。等到少年意识到自己那些剧烈的情绪全都来源于虞乔卿时,他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人打破自己这么多年来自持的情绪。 谢听之动心了,可是太晚了。 “听之冒昧,师姐待我自然史极好的,当配得佳偶,而非听之这般出身和术法皆次的俗人。”谢听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冷硬的五官带着薄情寡义来。 池雪羽踉跄着,双眼闪现着泪花,强忍住那泄洪般的情绪,“我不在乎这些,我根本……” “况且,听之也心有所属。” 冰冷的几个字毫无起伏,也打破池雪羽曾经的所有幻想。 她面色煞白,双唇颤抖着,不可思议地看着谢听之,眼中泛着破碎的光。 他甚至没给她说完的机会。 “既见镜中花,又何必攀折枝头。”似乎是想到什么,谢听之垂眸,眼中带着点点笑意,温柔缱绻似乎是要将人溺毙其中。 池雪羽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真诚热烈,像是把一颗心剖开捧在手中,只可惜,那柔情终究不是对她。 难言的嫉妒,酸涩,愤恨……这些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在即将到达临界点的时候又被压制住,池雪羽眼尾泛红,更带着一丝昳丽之色。 见他泥古不化,池雪羽干脆利落离开,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谢听之。 长达三个月的心意,也被少年的这样绝情的话给斩断。 眼见着那失魂落魄的身影离开,少年心中毫无愧疚,斜睨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小弟子,低声道。 “带路吧。”
第62章 直觉(62-64) 虞乔卿一行人下船后, 负责的接引道童忙不迭迎上去,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笑起来露出甜甜的梨涡, “是飞花阁的人吗?请这边来。” 云聆上下打量着小道童, 笑嘻嘻道:“不愧是大门派, 还有专门的人来接,哎你们这个到付看上去挺不错的……” 说着小姑娘就要上手去摸, 接引道童双颊浮现浅浅的红晕, “道长莫要取笑我, 这道袍是玄光山特制的, 我身上这件并不稀奇。” 见小道童躲过她伸过来的爪子, 云聆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小道童见他们和善可亲, 话也多了起来,“这道袍确实好看, 只有池师姐觉得束手束脚, 穿着自己的以上, 还有之前卞长老收入门下的谢师兄, 本来性子就冷,穿一身黑衣在人群中也扎眼……” 小道童在前面腰痛晃脑叽叽喳喳,脚底下的青石板路上的浮雕精致,在日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滑, 浓郁的灵气丝丝缕缕钻入骨缝中,让人身心舒展。 谢师兄? 敏锐捕捉到这一姓氏的虞乔卿似有所感,还要再问下去的时候, 褚玄云淡淡转移话题,“此刻是要去演武场吗?” “飞花阁是玄光山的贵客, 掌门说了,先带到歇脚的寝房好好歇息,等到下午试道大会才正式开始呢。”接引道童熟门熟路踏上台阶,演武场四周被石阶环绕,一行人走到最顶上,入眼便是蜿蜒曲折的连廊,郁郁葱葱的藤蔓缠绕着红木逶迤而上。 两种极具冲击的颜色交相辉映,巴掌大的叶子随风款摆,空气中弥漫着清浅的花香。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憧憧,褚玄云接过接引道童的话,“掌门真是有心了。” 他这般殷勤,无非是身后有一个卞元庆,担心自己将虞乔卿活着的消息告知他人。 不过卞家的人和卞月灵鲜少走动,对于虞乔卿那张脸,卞元庆大概是不认识的,即便觉得眼熟,也不会声张,而为了让虞乔卿这个身份合理,褚玄云也让虞乔卿以“童念”的假名参加试道大会。 而脑海中的少年身姿也变得棘手起来。 安插在玄光山的眼线同他说,谢听之此次并不会凑热闹,他又派人打听一番,确定谢听之不在此次参赛的行列,才松一口气。 察觉到褚玄云的步子慢了些,虞乔卿刻意停下来等候,转头询问道:“师兄?” 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光斑,少女卷翘的长睫投射到眼下,留着一片齐整乖巧的剪影。 褚玄云这才迈开步子跟上她,状似不经意道:“想着你在后头,等等你。” 一行人在接引道童的带领下前往寝房,直到中午,虞乔卿才跟着他们来到演武场。 没有接引道童,他们找到演武场也废了好大一番功夫,而那些石阶上也坐满来自各门各派的小弟子,一个个抻着脖子看着下面,目光流露出跃跃欲试的光芒。 议事堂的门口摆放好几张案几,除了各大门派的掌门坐在其中不言不语,许多表现优异的弟子也可以坐在上首,池雪羽便是一位,而她的身旁似乎还有个空位,那人迟迟未出现。 虞乔卿的目光也只是扫过一眼,便收回视线,紧跟在云聆的身后。 身为试道大会的参赛者,她没有和一众弟子坐在一起,而是专门坐在议事堂对面的位置,那些小弟子见到如此貌美的女弟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有几个胆大的想要过来攀谈,却被褚玄云的目光给制止了。 池雪羽目光无神地盯着下面的演武场,见判官动作利落地在下面划着名册,正觉得无趣,身旁带着一阵劲风。 不用想都知道是谢听之。 少年撩起衣袍,坐在木案前,身上散发着无形的威压,润白的手搭在灰沉的手桌面上,骨节分明的食指蜷缩着,有节奏地点着瓷杯。 他此刻没有什么观看这如困兽的比试,嘴角露出讥诮的笑容,另一只手摩挲着手腕,上面隐隐有一条黑线,顺着青筋一起没入皓腕中。 上回谢听之让黑气幻化出来的意识寻找虞乔卿的身影,如今过了多日没有消息,少年心中略微有些焦急,但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可最近感知到的黑气愈加浓烈,想来是快要回来了。 他很期待,再见到虞乔卿的时候,双方都会是怎样的场景。 一想到那魂牵梦萦的身影,谢听之便浑身战栗着,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也闪烁着诡谲和狂热的光芒。 “这是此次要参加试道大会的人的名单。”小道童手中捧着厚厚的一沓红纸,放置到谢听之面前的案几。 谢听之敏锐地睁开双眼,漫不经心地扫过,他对参赛席上的人并不感兴趣,而也正是这随意一瞥,目光蓦地被吸引住了。 童念。 少年猛地炖煮,死死地盯着那个名号,见前面缀着“飞花阁”三个字,似是有所感应,合上双眼,脑海中都被这个名字充斥着。 也许是有感应的,哪怕虞乔卿换了个名字,谢听之还是能够从她的化名中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鬼使神差的,谢听之指腹缓慢摸索着那个名字,目光也化作春日的一腔柔水,忍不住发问出来,“这个叫童念是何人?” 他向来不愿意多管闲事,但仅仅是那一点直觉,也能够让他破例。 道童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挠挠头,努力将人名和他们的脸对上。虞乔卿面容姣好,他的印象深刻,支支吾吾道:“似乎是今年飞花阁新招的人,不知道来历,但长得挺漂亮的,嘿嘿……” 说完,道童傻笑着,像是被人下蛊似的,谢听之嗤笑一声。 再美,能有长姐的一半姿色吗? 兴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再加上回忆模糊了虞乔卿的棱角,让她的形象在谢听之的心中又温柔起来,成为无可替代的白月光。 道童一拍脑袋,机灵地知道他的用意,连忙指着另一边的坐席道:“飞花阁的人似乎坐在那边。” 谢听之抬眸望去,手腕上的黑气也浓重了些。 与此同时,虞乔卿被接引道童带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身边的云聆和云罗坐在坐席上,隐匿在其他人的位置中,一时半会难以找到。 她没由来地心慌,却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投向自己。 而少年的耳边也响起黑气那雌雄莫辨的声音,像是雨后的密林中传来的空灵声音,带着难以侵犯的神圣之感。 “宿主,找到了。” 谢听之的目光一寸一寸掠过坐席上,注意力全集中在黑气所说的话中,呼吸都忍不住放慢,凝神屏气,手也攥住宽大的袖口,柔顺的绸缎上绣着金色的竹叶,在日光的照射下煜煜生辉。 “那气息是在飞花阁断掉的,人极有可能在那里。”说来也怪,黑气明明是无感情的,也许是谢听之的主观意识影响了它,声音中也有着隐隐的激动。 听闻此话,少年的身子止不住颤抖着,像是一具极易破碎的冰雕,轻声道:“你的意思是,长姐真的在飞花阁?” 这样的认知让谢听之心中被填满,像是心中略有遗憾的人终于完成夙愿,垂垂老矣之际在床榻上满足地闭上双眼。 可他又连忙收起那些心思,他知道在事情没有定论之时,一切都只是黑气的猜想,往日兴致冲冲前往又铩羽而归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 谢听之压下外泄的情绪,掀起眼皮,手中把玩着冰凉的瓷杯,像是被什么东西震撼到了,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 而恰好这时,黑气的声音也像是蒙着一块布,却一字一顿都清晰地落入少年的耳中。 “不过这股气息,在那飞花阁掌门身上倒是浓烈。” 茶水迸溅在地面上,洇着一片深色的水渍,刺耳的声音让人鼓膜阵痛,连池雪羽都忍不住侧眼看来。 谢听之猛地站起身来,浑身颤抖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参赛席的位置。 少女的气质落入人群也不免俗,白衣胜雪如误入人间的仙女,墨发披散在肩膀上,此刻劲装更显得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虞乔卿是养在闺阁中的娇花,然而经历那些变故后,身上的棱角依然没有被磨平,但心境和气质截然不同。 纵然这样,谢听之还是能够一眼认出她。 少年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而池雪羽让人收拾好地面上的残渣,别扭地关切道:“听……谢听之,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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