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劳几位师傅了,有了井,表妹就不用大老远去水渠提水。” “来来,开始干吧,趁现在天凉,待会该热起来了。”工匠招呼另两个人。 …… 几名工匠已经开始卸工具去按原先选址那里忙活了,施菀顿了半天,终究是没有去赶陆璘走,转而去厨房烧水了理菜。 就是他那什么表哥表妹,实在让人听不下去,回头让隔壁邻居听到了,知道他们在骗外村人是表哥表妹,指不定怎么笑话。 到中午吃饭,陆璘就不再提不吃她家饭菜的话了,顺其自然坐上桌,给几位工匠倒酒,招呼几位工匠用菜。 施菀从厨房端菜出来,却听见桌上竟在说自己。 那打井的工匠问:“小哥你与你表妹,除了是表兄妹,还有其他关系吗?” 陆璘问:“师傅为何这样问?” 打井工匠说:“是这样,我们村里有个和我同族的弟弟,才死了媳妇,人是很好的人,就是可怜,我见你表妹生得好,人也好,听说没男人,要是愿意的话,要不要和我家弟弟相个媳妇?” 陆璘回道:“多谢师傅的好意,只是我们两家长辈还真有那个意思,我……其实也有那意思,只是我表妹确实条件好了些,长得好看,性子又好,难免就挑了些,所以我是同意,但她还不同意。” 打井的工匠一听就愣了,就面前这表哥的样子,一表人才,谈吐不凡,还是读书人,那东家女老板还不同意?那就更不用说他族中那弟弟了…… 他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哈哈大笑,然后岔开话题:“小哥是读书人,有出息,将来中了状元当上官,你表妹保准就同意了!” “那就借师傅吉言。”陆璘说。 施菀这才将菜端出来,一声不哼又回厨房去了,假装没听见这些。 等到傍晚天色暗下来,两拨工匠都走了。 瓦匠的活正好干完了,打井的还有两天,他们要连夜赶回去,第二日再大清早过来。 陆璘替施菀送走工匠,和她道:“要不然你明天就去药铺坐诊,我让五儿来给他们做饭,好不好?” 天太热,做两顿饭便是两大桌菜,几乎整天都在厨房,实在太累人。 施菀却平静道:“这是我的事,陆大人不必替我安排。” 陆璘知道是徒劳,便又问:“我给你写的信你都没看?” 施菀看向他,他连忙道:“我不是有意去你房里的,当时那瓦匠不慎将一块碎瓦掉了下来,我就进房看了看,你那房里的箱子没关,我见我给你的东西都在里面,信连封都没拆。” “是,正好想起来,陆大人眼下得空,就顺便将东西拿回去吧。”施菀说着,果真进屋去给他收拾那些东西了。 他站在房门边上看着她,缓声道:“你就不好奇吗?我和你说了什么,哪怕不回信。” 施菀只是收东西,不理他。 他又道:“你别收了,我不会拿回去的。” 施菀收了一半的手顿下来,索性将东西又扔回箱子,盖上箱盖。 “陆大人该走了,天已经要……”话说到一半,她回过头,却见到他手上拿着本什么书,一时忘了后面的话。 “《张氏针灸节要》,前任太医局院使张千峰的书。” 施菀忍不住上前来,目不转睛看着那书。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伸出手来,从他手中拿了书,翻开书封。 书页是用的最好的白鹿纸裁的,莹白如玉,光净坚韧,摸起来便觉舒服,上面的字用小楷写就,字迹飘逸灵动,竟像是…… 这时陆璘道:“秦太医家中借的书,我自己抄的,字好看吗?” 施菀看他一眼,抿抿唇,心中千回百转绕了几道弯,不知该说什么。 陆璘似乎看穿她心思,又道:“你应该不会想自己抄一遍再把这本给我吧?也不会想拿钱找我买吧?更不会想放弃这书吧?” 施菀拿着书不吭声。这的确都是她想过,又觉得多此一举的念头。 陆璘这下认真道:“举手之劳,不算什么,你就当是为千万病人才领这情就好了。” 施菀将书捏了半天,最后道:“多谢。” 这便是收下了。陆璘这会儿笑起来:“不用谢,抄书的交情我们还是有的,是不是?” 她又不知怎么回,他便后退两步道:“我先走了,明天一早我再过来。”说罢,转身干脆地走了。 施菀看他离去,倒真把他说的“为千万病人才领这情”的话听了进去,进屋去就着烛光迫切地看起书来。
第95章 第二日一早,陆璘果然就来了,也真的带来了五儿,让五儿帮她做饭。 她家中打了三天井,他就来了三天,最后一天下午,井打好了,工匠走了,他看着她问:“今天会去街上转转吗?” 施菀回答:“不去。” 他说:“我其实是来和你过七夕夜的,想着一直都没一起过过。” 施菀这才想起今天确实是七夕。她没在药铺,没有枇杷的提醒,也就忘了这种事。 她看向他正色道:“陆大人,我没有要过七夕,要过也不会和你一起。” “好……无妨,我只是来问问你。”他对这答案似乎早有预料,竟不再纠缠。 施菀道:“你一直在这里,会让我被人说闲话,陆大人还是回去吧。” “会回的,明天就走了。而且我会让五儿和人说,是我想娶你,你不同意,他们不会说闲话的,他们只会觉得你有个当官的做后台,便不会欺负你了。”陆璘说。 施菀不再理他,转身往房间而去,陆璘在她身后有些委屈道:“明日我真的就走了,天不亮就走,晚上只是一起去转转,不行吗?” 施菀没回话,没听见一般进屋去了。 陆璘从院里的椅子上起身,拿锹和扫帚帮她收拾院子,因为打井,院里落了许多土。 没一会儿施菀出来,看他还在院里,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突然道:“为什么你笃定我一定会和你去京城呢?因为那天晚上吗?” 陆璘起身望着她,她继续道:“就算那酒没有让我醉,就算我那天有所触动,那又怎么样呢?我已经选择了自己的路,感情或贞洁对我来说都不再那么重要,现在的我才是清醒的我,我可以明明白白和你说,我不会去京城,也不会嫁你,永远不会,你做这一切都是徒劳。” 陆璘静静看着她,随后平静道:“但我过来,并不是让你嫁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然后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七夕。见了你我很高兴,问你也得到了答案,我此行,心愿已了,没有什么徒不徒劳的。 “如你所说,我也选择了自己的路,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如果那个人不是你的话。纵使我也会孤独,但并不是没办法承受,再说午夜难眠时,想到你也和我一样孤独,我很快就觉得不那么孤独了。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就算我回了京城,照着我们的,也是同一轮月亮。” 施菀不再说话了,走到院中道:“我去药铺了,你走吧,我要锁门了。” 陆璘看看地上的泥,“那……好,这两日是晴天,这泥晒干了更好清理。”说着放下了扫帚。 施菀往院外走,他跟在她身后到了院外,一边看她锁门,一边道:“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也许今年都不会有时间了,我如今在工部,年底会很忙。 “你有什么想要的书,可以和我说,我在京城帮你找,然后托人带过来。 “你去药铺我就不同你去了,被人看见确实不好。” 施菀锁了门,冷声道:“陆大人慢走。”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去了。 陆璘看她身影许久,直到她远去,才抬眼看了看头顶的杏树,自语道:“下次若是清明能来就好了。” 那时候正是杏花盛开的时候,站在杏花树下的她,是他心底最美的回忆。 第二天陆璘果真走了,让五儿送了对涂了彩色的泥娃娃去药铺,施菀同样没看一眼,将它们放进了抽屉。 五儿说,过个十天半个月,等公子到了京城一定马上就写信回来,那时他再来送信。 但十天过去,半个月过去,二十天过去,五儿并没有送信来。 直到一个月后,陆璘再次出现在安陆,直接到了药铺。 他变了,人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身上没特地换衣服,是丝制锦袍,却早已脏乱,尽是尘土,下巴上长出了胡茬却没去修理,这对他来说,极其罕见,好像是日夜兼程才赶到这里来一样。 他从马上下来,另有两名随从的马等在门外,到了药铺,他看着施菀道:“施大夫,和我去京城,救救我母亲,好吗?” 施菀愣了愣,想起自己曾经的婆婆、陆夫人来。 陆夫人是个很和气的人,纵使内心看不上她这个儿媳,也不会摆在脸上,对她仍然如其他媳妇一样,平时也是优雅从容,雍容华贵,所以很长的时间里,她都谨慎地崇敬地服侍着婆婆,渴望得到她的喜欢。 有一度,她几乎以为自己做到了,可是大嫂怀孕,婆婆便将家中事务交给了弟妹;她怀孕,婆婆能干脆果敢地作主打掉,以及……放她在清雪庵,匆匆赶回家中等待大嫂临盆。 那种轻视与不屑,甚至不是刻意去做的,而是自然就流露出来,而且陆夫人本人还不会发觉。她还会觉得,哪怕这个儿媳样样不如自己的意,她也不曾苛待。 “京城名医聚集,陆大人来错地方了。”她说。 陆璘靠近一步,将手撑在了她诊台前,急道:“我知道,但她不让,京城仅有的几个兼做医婆的稳婆家中也找过,可她们医术实在一般,并不见效,只有你能看,我求求你。” 他这样说,施菀便明白大致是什么病。 女子看中名节,稍有事关隐私的便不让大夫看,更何况是陆夫人那样的贵夫人。 陆璘继续道:“府上的老人说是痈疽,我来时,她已不能下地,全靠大夫把脉之后开的汤药支撑,我甚至不知她能不能熬到现在,菀菀,我知道你不愿去京城,但我实在没办法将她带来这里,求你随我去救救她。” 痈疽便是毒疮,有严重的,会在背上生起驼背一样大的肿块,然后腐烂,化脓,需及时除脓,以药内服外敷,方能好转;若不成,则会深入筋骨髓及五脏,最后血枯而死。 这病并不是绝症,特别是在京城那样的地方,一定有好大夫可以治好。可陆夫人既然不能下地,毒疮也许就生在臀股上,这是容易生痈疽的地方,她那样的身份,绝不会让大夫来给自己医治,甚至京城的名医碍于名声,也不敢去给她医治,如此便只有等死。 施菀捏了捏自己手中的笔,回道:“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性命垂危的女子需要人救治,我不可能满天下跑,我只是个普通大夫,着实管不了京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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