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官府有交子行,需有田产房屋为抵押才能贷款,利钱也是取百中之五十,若是头年借十两,第二年便要还十五两,利息不算低,但若是民间的私贷,则是翻倍,也就是头年借十两,第二年要还二十两。 陆璘则是借十两,来年只用还十一两,他这样放印子钱,对做生意的来说简单是慈善。 但施菀却不一定会怀疑,因为民间放印子钱违法,特别是像他这样的官身,所以他们放印子钱不求暴利,只求稳妥,自然不会与外面私贷一样。 所以,如果借钱的人稳妥,不当放印子钱,就当普通借款,收取少量利钱,他们是愿意的。 现在的情况是,这利钱是他们白得的,而且还帮了陆璘。 杨钊当即便答应下来,打包票保证将此事做好。 陆璘认真道:“此事,我只有一个要求,万不能让施大夫知道我的存在,若知道了,此事也做不成了。” 杨钊连忙点头:“大人放心,我与我夫人定是守口如瓶,决不让第四个人知道!” …… 此时的施菀正找上丰子奕。 她没回他百草堂坐诊的事,却问他,如果开药铺,开在不那么热闹的松子街,一百来两,能维持多久。 丰子奕听她这样问,才意识到她想要自己开药铺。 这着实出乎他意料,不由问:“开药铺可不比做大夫,我以为你只想安心做个大夫呢?” 施菀解释道:“以前是这样想,但后来就觉得太难……你看,比如现在,小周大夫就觉得我不能为药铺挣更多的钱,更愿意要肖大夫。而我也不打算改,我做不到一边行医,一边还要想方设法多赚些钱,我只想开一个,我认为能尽快将病人治好的方子,而不想开一个能让药铺赚更多钱的方子。” “也不是所有东家都如这小周大夫一样心黑。”丰子奕说。 “但我的确,与大部分人想的不同。” 施菀缓声道:“以前大周大夫还在世时,那一年时疫,县城各大药铺人满为患,也有人因寻医不及时而丧命,我们当时有个能制成药丸的配方,若在症状不重时服下,是能很好的缓解病情的,药材也是平常药材,不贵,我想将药丸制出来,便宜些卖出去,不用问诊,病人对症服药,但大周大夫不同意,认为如此有损“一人一方,对症下药”的传承,也怕影响问诊的生意,便没如此做,但其实我还是想试试。” 丰子奕看着她满面欣赏,动容道:“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别去松子街找铺面了,去信义坊吧,我们家在那里有铺面,你就租我们家的!” 施菀立刻摇头:“我不要。” “怎么不要?”丰子奕急道:“要不这样,你租我家铺子,我在你药铺里占股,这样不就好了,明买明卖是不是,我不管药铺经营,你赚钱了给我分红,没赚钱算我俩一起亏的。” 施菀知道丰家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生意,县城里的酒楼他们便有占股,这并不算给她的特例。 但仍然算丰子奕给她送人情,她一来不想无功受碌,二来也不想让他占股。 她心里非常清楚,她不会嫁他,而他绝不会一辈子不成亲,终有一日,他认清了,会和某个女子成婚,从此和她划清界线,她不希望到那时候,他们还有个药铺的牵连。 见她不说话,丰子奕继续道:“你不要觉得是我要帮你,其实不是,我是真的觉得有利可图,你想,县城就你一个女大夫,你也擅女科,也在县城有了名声,那么多的女人看病第一想到的就是你,你绝不会没病人,但你就是缺开药铺的钱,而我手上的钱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投给你拿分红,我并不亏。” 他催促着,施菀无奈道:“我再想想。” “想什么?我们就白纸黑字签契约,你还顾忌什么?”丰子奕问。 施菀知道,如果她将想法说出来,丰子奕一定会说,第一,他不会娶别人,第二,就算真有那一天,他也不会和她因药铺的事闹纠纷,无论什么时候,他将药铺送她都行。 但她哪怕还是按原来的想法卖掉宅子,再去交子行借一点钱,也不想这样。最后她还是问:“你先和我说,以松子街的铺面大小和位置,你觉得开药铺能行吗?” 丰子奕叹息一声,却还是和她道:“不好说,我毕竟没做过药铺生意,但肯定不会太好。 “你想,那里的铺面都小,只有一间,不到两丈宽,且一半为居民,一半是脚店或便宜的面饼铺面,你做得再好,也只能做那一小片生意,在医药行也没地位,话语权在他们那些老家伙手上。虽说你有医术,但大夫这行又不像别的,人总要生病了才会去看病,看完病也就好了,不会继续花钱,若要凭口碑将铺面做大,八年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施菀一会儿想,如此也可以,她是大夫,只要能有个地方安心诊病就好,但又想,她要在医术上深耕,便要见识足够的病例,也要有足够的名气,能与其他医术精湛的名医一同学习探讨,但若只为这一个小药铺的生计发愁,最终也会在小巷里消磨掉志气与光阴。 这一夜,终是半宿没睡着。 第二天,肖大夫到馨济堂了,施菀也就与周继客气道别了一番,离开了这个待了四年的地方。 没想到隔了两天,杨夫人却派人到她家中请她,等到杨府,杨夫人和她提起钱的事,竟猜出她想开药铺,主动要放印子钱给她。 施菀倒不意外杨夫人放印子钱,却意外杨夫人猜出她要开药铺,毕竟她这想法实在有些离经叛道,没多少人觉得一个女人能开药铺。 杨夫人给她开价,一年为准,抽百之十为利,若第二年依然还不上,则增长至百之十二。 不管怎样,这也是非常诱人的价格了,连官府承办的交子行,也是百中取五十为利息,而且杨夫人是官夫人,不是那些赚黑钱的地痞流氓之类,不用担心里面有陷阱。 要不是她从没借过这种钱,只怕当即就拍板了。 只因为从没借过,她也不知道要借多少,所以并未马上同意,只是说好了,若最后决定借,她就来找杨夫人。 施菀这头从杨府大门离开,杨钊那头就派人去将进展告诉陆璘:施大夫看上去很动心,但因为谨慎,还暂时没作决定,约好了若决定好就来找杨夫人。 陆璘提前让长喜去省城将银子取出来。 他到安陆,虽带了足够的钱,但为免路途险恶,只带的钱庄飞钱,在安陆因没什么花销,也用不着钱,一直没去取,如今怕杨家那边随时来消息,他便提前将钱备好。 结果等了两天,杨家却还没来消息,这明显是施菀没去找他们,陆璘心中又着急,怕施菀最后选择卖宅子,或是被丰子奕捷足先登。 这一晚,他又在月色下踱步去雨衫巷,她院门关着,看不见屋内是不是有灯光。 他在她院外驻足一会儿,却听身旁传来一阵什么动静,一转头,便见到一双微微透着绿光的眼睛。 “汪汪汪——”那狗对着他狂吠起来,听着便是她院中那只大黄狗的声音。 这狗他知道,平常总外往跑,性子野,好打架,但回来时又懒洋洋的,今日他不知是触动了它哪条神经,竟让它朝他吠起来。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施菀的声音:“如意,叫什么?” 陆璘怕施菀开门出来撞见他,连忙往巷尾而去,那狗追着他又吠了几声,这才回去。 到家中,陆璘叫来长喜:“明日一早,去弄一只网来,再去早市上买几根骨头。” “公子这是要……”长喜有些不明白。 陆璘说道:“捉一条狗,你会吗?” 长喜摇头:“我没捉过,但想着应该不太难,前面老有条野狗逛荡来逛荡去,公子是不是要把它给捉了?” “或许比那野狗好捉。”陆璘说。 …… 长喜万万想不到,主子要捉的是施大夫家的狗。 正当中午,天热得要冒火,大街小巷的不见一个人,他和五儿两人揣着骨头、大网兜和麻布袋,做贼似的靠近施菀家院子,去看那条大黄狗在哪儿。 陆璘甚至还和他们交待了,如果被人发现,就说是两人馋狗肉,但主子不许吃狗,所以才瞒着主子悄悄出来偷条狗回去炖了吃。 这理由长喜想想就丢人,哪怕是为了面子,他也不能被人抓到。 但他还不知道公子想捉这狗做什么,总不会真是为了吃狗肉吧?一来公子不好这口,二来找家有狗肉的馆子不就行了? 不明就里,他带着五儿,由五儿望风,他将一根肉骨头放在了狗洞门口。 这大黄狗在施菀家里好吃好喝,没上过当、受过苦,见了肉骨头便从狗洞出来啃那肉骨头,守在一旁的长喜将大网兜往狗身上一罩,没等它叫唤便将它提了起来,连肉骨头一起塞进了麻布袋里。 “快走!”长喜道。 五儿瞧着左右无人,立刻与长喜一同到巷内,将狗扔进停在巷中的马车内,架了马车便走。 两人没直接回家中,而是一路驾着马车到和雨衫巷子又隔了两条小巷的一处荒凉沟渠旁,陆璘正等在那里。 两人将狗从马车上提下来,陆璘打开麻布袋,提起大网兜,一把就将大黄狗扔进了那足有一人多高的沟渠。 沟渠下面是齐脚踝的水和淤泥,淹不死人,也淹不死狗,但狗掉进去了却是爬不起来的,特别是这狗还待在大网兜内,根本跑不了。 “呜呜——” “呜——” 大黄狗在沟渠内挣扎,试图爬出网兜,也试图爬上岸,但都是徒劳,晶亮的狗眼里满是无辜和惶恐,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陆璘就在岸边静静看着,手里扶着网兜的长木柄。 长喜和五儿候在一旁,不知自家主子抽的哪门子风。 公子向来正经,以前也没看出他有这逗弄畜生的癖好。 而且这还是施大夫家的狗,是不是有些……丧心病狂? 这时陆璘朝五儿道:“你回雨衫巷去,悄悄盯着,若见施大夫回来了,就来告诉我。” “诶,好。”五儿走了,就留陆璘和长喜在沟渠旁,长喜见太阳着实有些大,马上跑去马车上拿了把油伞来,替陆璘遮住。 如意仍然在沟渠内挣扎着,“呜呜”地叫,歇一阵,又爬一阵,最后可怜兮兮地看着岸边等着的陆璘。 陆璘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一丝不忍或是什么别的情绪。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五儿喘着气跑回来了,朝陆璘道:“公子,施大夫回来了。” 陆璘便将网兜内的狗放出来,朝五儿道:“你将这网和麻布袋扔去前边树林里,就等在那边,别出来,除非这狗有什么意外。” 五儿马上去扔这两样作案工具,而这边,陆璘已乘上马车,吩咐长喜驾车去雨衫巷。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5 首页 上一页 79 80 81 82 83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