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面前的这盆秋菊,是花房匠人从宫外寻来的山菊嫁接培育而成,颜色比宫里的秋菊要浓艳三分。今日入宫的命妇和臣女们都带来了各种菊花,再过上几日便是中秋宫宴,长公主不妨帮着本宫选一选,瞧瞧用哪几种菊花做宫宴的装饰?” 魏无晏放下手中茶盏,环视一圈众人面前花色繁多的菊花,微微一笑道: “我对赏花之道一窍不通,觉得诸位带来的菊花颜色鲜艳,花姿优美,各有千秋。” “本宫也是这么觉得,哎呀...真是叫人挑花了眼,咱们女子做抉择就是优柔寡断,不如挑出几种出彩的,送去摄政王那里,让王爷定夺。” “如此亦好。” 吴凝月见长公主没有反对,她勾起唇角,看向亭中的众人道: “你们都说一说自己带来菊花有何特色,好容本宫与长公主选出最出挑的几株,送去垂拱殿给摄政王定夺。” 在场的贵女们听到摄政王这三个字,不由明眸一亮。 若是能将自己带来的花送给摄政王,岂不是给王爷留下深刻的印象,待到中秋宫宴那日,自己也与王爷多了几分谈资。 于是乎,在场贵女们一个接一个夸赞起自己带来菊花的观赏价值。 “臣女带来的墨菊与其他墨菊不同,不仅花瓣呈反卷形态,花瓣,红中带紫,紫中透黑,颜色更是独具一格。” “臣女这盆天鹅舞花瓣细长,颜色淡雅,花瓣随风摆动时,宛若天鹅翩翩起舞。” “臣女府上花匠精心培育出复色菊,花瓣有多种颜色,艳丽娇媚。” 魏无晏端身而坐,面含微笑,静静聆听亭内女子们诉说自己带来的菊花是如何名贵,难得一见。 一时间,她好像领悟摄政王每天坐在金銮殿上,听着殿下臣子上奏鸡毛蒜皮琐事的烦闷之感。 只可惜她不能如摄政王一般,冷着脸让那些啰嗦的臣子有屁快放。 待轮到荣安县主时,她睥向亭内众人带来的各色菊花,面露不屑之色,柳眉高挑,扬声道: “要说菊中之尊,自然是早已绝迹的瑶台玉凤无疑。” 亭内的一位贵女看不惯荣安县主张扬的模样,忍不住反驳道: “瑶台玉凤的确是菊中之尊,但百年前宫中有一位宠妃最喜爱瑶台玉凤,轩禹帝为讨美人欢心,将大魏所有的瑶台玉凤都栽种到御园内,宠妃香消玉损后,轩禹帝更是下令焚尽御园里的瑶台玉凤给爱妃陪葬,从此之后,瑶台玉凤绝迹百年之久。莫非荣安县主有本事,让绝迹百年的名花重新现世?” 荣安县主瞟了眼质疑她贵女,冷笑一声: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本县主重金悬赏下,总算寻到一位民间花匠,此人的曾祖父曾在御园当差,手中留有几颗瑶台玉凤的种子,后来经过精心培育,本县主总算是让绝迹百年的瑶台玉凤再次绽开。” 话落,荣安县主拍拍手,一名侍从捧着遮盖绛紫色绸布的花盆步入凉亭。 荣安县主伸出描绘有鲜红蔻丹的手指,在众人好奇地注视下,掀开了绸布。 几株硕大的菊花呈现在众人眼前,花形优美动人,皎洁的花瓣如皓月临水,流露出清雅高贵的气质,不愧是菊中之尊。 荣安县主瞧见众人惊讶的目光,洋洋得意补充道: “只有像摄政王这般尊贵的人,才配得上这般稀世罕见的花。” 亭内贵女见荣安县主果真拿出传说中早已绝迹的瑶台玉凤,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菊花,不免觉得自惭形秽。 主持赏花宴的吴凝月扬起笑脸:“荣安县主真是有心了,长公主,你觉得这盆瑶台玉凤如何?” 魏无晏点点头,淡淡道:“是很漂亮。” 吴凝月脸上笑意更深,吩咐道:“赵嬷嬷,你就带上长公主看上的那盆秋菊和荣安县主献上的瑶台玉凤去给摄政王过目。” 得到众人称赞的荣安县主不免觉得飘飘然,她挑衅地看向端坐在玫瑰圈椅上的长公主,似笑非笑道: “皇后娘娘,请恕臣女直言,长公主面前那盆秋菊虽然颜色浓艳了些,可毕竟只是宫外的野花,若是放在中秋宫宴上,恐怕会让远道而来的邦国使臣们觉得咱们泱泱大魏连株像样的菊花都拿不出来。” 在场贵女们闻言色变,只因荣安县主这席话说得实在是太露骨,就差没指着长公主的鼻子骂道: 你永远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乡野公主!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有来有往 凉亭内寂静无声, 针落可闻。 荣安县主仍在滔滔不绝道: “让一株早已绝世的瑶台玉凤重新绽放,背后需要倾注多少金钱和人力, 自是不可言喻。臣女想, 若是这几颗瑶台玉凤花的种子沦落到其他普通人手里,怕是永远别想着问世了,长公主,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面对咄咄逼人的荣安县主,魏无晏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摄政王啊摄政王, 你招惹上的这朵桃花债可真是难缠! 众人瞧见, 一直沉默寡言的长公主缓缓抬起昳丽明眸。 女子容色娇媚,眸若秋水, 自打步入凉亭后,水盈盈的眸子波光流转, 总是噙着淡淡的笑意。 此时女子唇角仍噙着浅浅的笑意,可那对潋滟水眸仿若结了一层冰, 透出彻骨寒意,居高临下,冷冷俯视众人。 荣安县主一时难以形容被女子注视的感觉,只觉得后背泛起一阵寒意, 好像她心底那些最见不得别人的小心思, 都被对方看了个透彻。 只见长公主素手扶额,指尖涂抹的淡粉色蔻丹映得她肌肤如玉,美目流盼。 女子低哑的声音在亭内响起。 “本宫昨日让宫人整理漓锦殿的旧物时, 发现荣国公老夫人曾送给本宫一对攒金嵌红宝石长命锁, 这锁做工精致又漂亮。哎...想不到时隔多年, 本宫回到宫里时, 昔日位高权重, 叱咤风云的荣国府,竟然落到如此境地...” 说到动情处,长公主眼尾洇出一抹淡淡的红晕,说不出得娇媚动人。 “若轮起辈分,本宫还要唤荣国公老夫人一声皇姑姥姥,念着身上的血脉,本宫恳求摄政王宽恕荣国公犯下的过错,没想到却被摄政王训斥了一顿。” “摄政王说荣国公恃宠而骄,养出的子孙们一个个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最终犯下滔天大祸,落得抄家灭族的结局。” 长公主笑盈盈看向荣安县主,语气柔和,话中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荣安县主方才有句话说的很对,若是这几颗瑶台玉凤的种子沦落到其他普通人手里,只怕永远别想着问世了。本宫希望荣安县主悉心培养的瑶台玉凤花再度重生,可以安身于世,不要像百年前一样,最终落个焚烧殆尽的结局。” 荣安县主听长公主笑盈盈说完这席话,又看到周围贵女们一个个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她脑中不禁浮现出父亲面含忧色对母亲说过一番话: “如今京城里就剩下咱们鲁王府和萧亲王府两大世家,摄政王原本就是武将出身,极为看中军权,也不知他下一步会对谁出手?” 想到长公主如今深得摄政王宠爱,定能洞悉摄政王心中所想。 莫非正如父亲所忧心的,摄政王准备对鲁王府下手了? 不然,一个无权无势的长公主,哪里来的底气威胁自己。 吴凝月端坐在凤椅上,瞧见荣安县主六神无主的模样,心中暗骂一句: 不中用的蠢货! 且不提昔日眼高于天的荣国公老夫人会不会给宫里一个不受宠的小公主送去长命锁,就说当年长公主被送出皇宫时还不到四岁,哪里会记得是谁送她的长命锁。 更何况朝中对待鲁郡王的态度乃是机密,摄政王又怎么会对一个榻上玩物诉说。 长公主不过是借着摄政王的虎皮在狐假虎威,也就是愚笨的荣安县主才会被其唬住。 无奈当着众多朝廷命妇的面,吴凝月不好去提醒荣安县主,只得笑了笑,岔开话题道: “赏了这么久的花,想来大家也乏了,不妨来尝尝御膳房新做出的茶果子。” 见皇后主动给荣安县主台阶下,况且如今鲁郡王在朝中还是如日中天,几位见风使舵的命妇配合着笑道: “皇后娘娘宫里的茶果子,自然是精致又美味。” 荣安县主在众人的闲谈中落座,只是再无了起初的跋扈姿态。 魏无晏品尝完果子后,又与户部尚书夫人聊了会天,心里掐算时辰过了挺久,她今日的亮相也算是完满完成,正准备起身与皇后拜辞。 恰在此时,詹公公带领一队宫人来到翊坤宫。 “奴才拜见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 詹公公笑容满面,先是给二位主子行过礼,随后对端坐于正首的皇后朗声道: “摄政王瞧过皇后娘娘差人送来的两盆菊花,觉得那株瑶台玉凤淡雅高洁,更能代表咱们大魏高尚,清正的国风。” 荣安县主闻言大喜,一扫方才的萎靡不振,如打了胜仗的公鸡似的挺起胸脯,脸上再次摆出不可一世的娇纵神态。 她就知道,摄政王不会因一个无权无势的长公主,去得罪手握雄师的父亲。 吴凝月脸上同样露出畅意的笑容,她用余光瞥向一旁神色平静的长公主,语气欢快道: “摄政王目光如炬,那株瑶台玉凤可让荣安县主倾注不少心血,既然如此,本宫就用此花作为宫宴上的瓶花。” 詹公公弓着身子点头称是,待皇后说完了,才缓缓直起了腰板儿,脸上的笑容也浅下几分。 “荣安县主听旨。” 荣安县主听到詹公公尖细着嗓子宣读圣旨,以为是摄政王要赏赐她什么珍宝,急忙提着裙摆快步而出,下跪领旨。 “荣安县主精心培育瑶台玉凤,使绝世名花再度现世,功不可没,朕特命荣安县主前往修内司领取栽花匠人一职,即可上任,不得有误。” 詹公公宣读完圣旨,众人皆是面色大惊,就连从始至终云淡风轻的长公主,也因惊讶微微睁大明眸。 修内司是宫中专管闲杂差事的部门,上至负责烧制官窑的玉匠,下至泥瓦匠和栽花匠人,不过这类人的地位十分卑微,通常是抄家罪臣的子女。 “怎么会...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詹公公,这圣旨不是给我的,是...是给长公主的对不对,是她...话中意有所指,妄议朝政...” 荣安县主语无伦次,伸出双手紧紧攥住詹公公的衣摆,力道之大,都折断了她平日里精心养护的长甲。 詹公公面露不悦之色,努努嘴,让宫人上前掰开荣安县主的手指,皮笑肉不笑道: “咱家劝县主不要再胡言乱语,回头传到摄政王耳中,可是要掌嘴的,来人啊,快扶起县主去修内司赴职!” 说是扶着,可几名身强体壮的宫人三下五除二就捆绑住荣安县主,还在她口中塞入了一团汗巾,止住她呼救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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