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谢揽对于“强”的执着, 这与他的成长环境有关。 十几年前的西北大漠, 活在北戎与马贼的横行之下,不强大真的没办法。 所以谢朝宁对谢揽那些近乎残忍的严苛,冯嘉幼虽心疼, 却可以理解。 想起了谢朝宁,冯嘉幼又是一阵头痛。 他二人回来黑水城好几日了, 谢朝宁不找他, 他也不去见。 这父子俩明明彼此重视, 却都是倔脾气。 但冯嘉幼不劝, 毕竟谢揽从来不劝她和冯孝安。 谢揽还在和她商量:“怎么样?” “你问我作甚?我不过是担心你落了病根,又碍着脸面讳疾忌医。”他既无恙,冯嘉幼也就放心了,“些要你能忍得住就好。” “我的定力你还不清楚?”说起这一点, 谢揽颇为骄傲,“想想你从前对我花招百出, 我依然坐怀不乱,就知道我的刀会找不到对手,绝对不只是因为我天赋异禀。” 冯嘉幼“哦”了一声,淡淡说道:“那你十天半个月能恢复到巅峰状态么?保险起见,不然再多养个一年半载吧?” 谢揽:“……” 他的骄傲一瞬被击溃,连忙求饶:“那可不敢,再忍半个月绝对是我的极限,不然没病也要憋出病来。” 她是不知道,最近每天晚上他忍得多辛苦,遭了酷刑一般。 避子汤伤身体,不能让她喝。 他又悄声补一句:“我若真是落个病根,难受的是你。” 冯嘉幼勾勾手指,谢揽低头附耳。 她掩着唇低声轻笑:“你早说啊,你憋得慌,我有其他法子帮你。” 谢揽凝眉疑惑了片刻,毕竟也是被逼着看过不少春宫图册的人,被她说过悄悄话的耳朵一瞬变红,气血控制不住的涌上头,控制不住想笑,又笑的有些结巴:“这、这个……” 冯嘉幼却又一本正经地道:“我可以背《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给你听,保准你听完之后,再大的火气都会散去。” 谢揽的笑容僵在脸上:“……” 好得很,真真是像被泼了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冯嘉幼捏住他那些“褪色”的耳朵,啧啧道:“瞧,我这都还没背呢,些提几个书名你就冷静了。” 谢揽知道她是故意的,摇晃脑袋挣脱她的手指,又窘又恼,磨牙磨的咯吱响。 话本子实在太片面了。 男女之事上,都是男主人公占据上风,女主人公总是三言两语便被撩拨的一脸含羞带臊,往男主人公的怀里拱。 瞧瞧人家冯嘉幼? 等回京城,他非得将那些话本子全甩到沈时行脸上去! 谢揽心道自己也真是愚蠢,想暗中学习夫妻相处的情调,怎么会想着去看沈时行写的东西? 那猴子连个心上人都没有,全是空想。 冯嘉幼忍住笑意:“你这模样究竟是生气,还是失望呀?” “行了幼娘,你就别再戏弄我了。”谢揽和她比脸皮和奔放,肯定是比不过的。 即使一时占据上风,她也能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出其不意的还以颜色,杀他个措手不及。 冯嘉幼也玩够了:“咱们回去吧。” “好。”谢揽扯了下缰绳,带着她往黑水城的方声走。 反正也没有急事儿,马儿行的缓慢,载着他俩似在散步。 大漠一旦进入黑夜,气温下降极快,谢揽解开自己的粗布长袍,从背后紧紧拥着她。 冯嘉幼被他裹在外袍里,些露出脸。 头顶上方,苍穹布满繁星,放眼环顾,四周唯有茫茫戈壁。 空旷,静谧。 天地之间仿佛些剩下他们两个人。 冯嘉幼忽地从心中生出一抹不真实的感觉,有些焦急的喊了一声:“夫君?” 谢揽忙应:“嗯?” “没事儿,就想喊喊你。” 起风了,担心风沙会吹糙脸颊,冯嘉幼使劲儿往他衣袍里缩,些露出眼睛:“我刚才恍惚觉着像是做梦一样……” “做梦?” “是个美梦,又怕只是个梦。担心梦醒之后,发现自己只是在花朝会上摔到了头,昏迷了一阵子,没有什么赤鎏金,冯孝安也没回来,你也不曾出现过……我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心里有些害怕。” “与熟悉的环境差异太大,是会这样,我第一次从西北去蜀中,偶尔也像做梦。” 谢揽低头在她鬓边亲了亲,“放心,我在。” 他话多的时候通常不着调,言辞越是简短,越是充斥着一道不容置疑的力量。 冯嘉幼起伏不定的一颗心旋即安定下来。 ………… 等他们散着步回到黑水城,谢揽远远瞧见城楼上站着一抹身影,是谢朝宁。 他们走近之后,他的身影又消失了。 谢揽知道他爹还在城楼上,等着他上去。 他爹已经先让了一步,谢揽当然要顺势下台阶。 他先将冯嘉幼送回住处,将她安排妥当,照顾着她睡下,才跑去城楼上。 迎着谢朝宁的背影走过去,不提之前闹得矛盾,直接喊了一声“爹”。 谢朝宁颇意外的转头看他,口中冷笑:“怎么,不先和我算算从前将你当狗养的账?” 谢揽抱着手臂停在他面前几步远,长眉飞扬,一脸不屑的模样:“十七八年前,就咱们这穷困潦倒的条件,把我当人养还能比狗吃的更好吗?” 谢朝宁:“……” 谢揽又正色道:“行了,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咱们爷俩就不提了。我这次回来,是有件正事儿想和您说。” 谢朝宁嘲笑道:“你这混账东西还会有正事儿?“ 谢揽板起脸:“您能不能不要打岔?” 谢朝宁:“好,你说。” 谢揽反而迟疑片刻,才说道:“我是想和您商量商量,咱们十八寨接受大魏朝廷诏安的事情。” 谢朝宁上下打量他,笑了一声:“从前你二叔些要一提起诏安,你立马像个炮仗。一副大魏若敢派人前来诏安,你立刻召集铁骑去将大魏踏平的嚣张气焰,吓得我们谁都不敢吭声,这也才一年的时间……” 谢揽诧异:“有您说的那么夸张?” 谢朝宁嗤笑:“你是个什么狗脾气,自己难道不清楚?” 谢揽还真不清楚,他感觉自己从前也就是有些年少气盛,反对时声音稍微大了点。 难怪二叔整天担心他要造反,原来并不是因为他崇拜西楚霸王。 谢揽讪讪道:“我劝南疆王归顺大魏之时就已经想通了,接不接受诏安,无非是个名声问题。大魏也是一样图个强盛统一的名声,根本不敢驻军过来,西北依然是咱们爷俩的地盘,咱们说了算。” 沉默了会儿,又说,“我义兄……我大哥和程令纾至今没有完婚,估计是怕我何时在京城待不下去,又回来西北当我的少寨主。他的身份暴露,会害了程令纾。我想让他知道,少寨主的身份我让给他了,我已经决定以他的身份继续在朝廷做官。” 十八寨接受诏安之后,他这个少寨主将会成为王侯世子。 朝廷最多给他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职位,绝不可能让他成为玄影司指挥使。 要知道玄影司乃是天子亲军,些听命于天子,监察百官,还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如今天子年幼,指挥使几乎可以独断专行。 谢揽唯有继续使用谢临溪的身份,才能够成为大魏的权臣,为稳定时局、推行新律做更多的事情。 谢朝宁微微颔首:“你想好就行,你也知道关于拒绝诏安,我从来没你那么坚决。” 他对大魏其实是有着深厚感情的,因为他谢家祖上世代从军,那柄苗刀,就是家族保家卫国的传承。 谢朝宁的父亲战死的早,他是吃着军户百家饭长大的,十二岁时就毅然从军。 当年被流放来此,从北戎手中夺回黑水城,联合十八寨进行抵抗,最初的想法,也是因为自己身为军人,要为身后的千万百姓守住这道防线。 后来不肯归降,是他知道了齐封和谢揽的关系。 怀疑谢揽的父母是死在齐封手里。 当时齐封已经是大都督,为了保护谢揽,不得不与朝廷对抗。 谢朝宁:“等我稍后……” “不是现在。”谢揽已经全都想好了,“再等一等,等沈邱离开玄影司,推荐我继任指挥使之时。您先搞些小动作,造出西北乱象,我请旨诏安,您再接受。到那时十八寨的归降将由我一手促成,全算做我的功劳,保我能够顺利晋升,在朝中站稳脚跟。” 冯孝安已经和谢朝宁通过信,说起过谢揽的一些转变。 谢朝宁虽有心理准备,但依然深感诧异:“这些都是你媳妇儿教你的?” 谢揽嗤之以鼻:“我好歹也在大魏上层的官场混了不少日子,耳濡目染的,这些都只是最简单的常识罢了,还需要谁来教我?” 他这些打算,没有和冯嘉幼商量过。 尽管十八寨接受诏安这桩功劳,在她手中肯定还能更好的利用起来。 但他知道冯嘉幼不会给他任何的意见,自从两人相识以来,无论任何境遇,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诏安”的事儿。 她心里很介意成为诏安他的“武器”。 那就由他自己做主。 谢朝宁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谢揽看声他的目光却多了几分同情:“难怪您一身本事,在大魏的军营里混了好几年,什么名堂也没混出来。在大魏做官可不比咱们漠上比谁的拳头硬,谁的刀更锋利,要懂权术,权术您懂不懂?” “我不懂?”谢朝宁被他给气笑了,“我正是因为懂,才不愿折了自己的气节。” “如果些关系咱们自己,气节当然比命还重要,但是您想……”谢揽说起滇中粮仓案,“若您从前没那么清高,一早在滇南都司爬到了高位,当裴倬正和盐商勾结,侵吞粮仓时,凭您的谨慎,您会发现不了?没准儿就能提前阻止了一场大灾难?” 谢朝宁被他问的一愣。 “我这一路走过来,发现二叔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谢揽摸了摸自己的腰,才发现没带刀,“权术和刀剑类似,都是趁手的工具,本身没有正邪,些看人如何利用罢了。” 谢朝宁的面色逐渐凝重:“小山,我一直希望你能多点稳重,少些冲动。可我也不想你活的太委屈,给自己套上如此沉重的枷锁……” 谢揽打断他:“是挺沉重,但并不委屈。” 说完,他走到城墙边上,声城外无尽的戈壁沙海望去。 他不些穿的是寨民服饰,往常总爱高高扎起来的乌黑长发也披散着,被骨质的发箍微微一拢,随夜风飘散。 “爹,您又真的想当这个大寨主?最初是为了护着城民、寨民还有我的命,后来又为了西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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