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行被她噎的说不出话。 他见冯嘉幼穿着男装,赶在裴砚昭开口前,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拉起她就跑:“刚好,咱们一起上山。”压低声音,“你可少说两句吧我的活祖宗!” 多聪明的丫头,怎么就不懂得示弱的道理? 裴砚昭绷着脸要追上去,却看到谢揽不着急慢慢走,他便也放缓了速度,与谢揽一前一后。 沈时行见甩下两人一段距离,暗舒一口气:“终于可以说话了。” “你找我最好有要紧事。”冯嘉幼用力将一颗小石头踢飞,仿佛沈时行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旋即将他的脑袋当石头踢。 “我大哥应该顾不上咱们。”沈时行仍在偷偷打量身后,“他正怀疑谢兄是假的谢举人,先前擅闯我们玄影司的正是他。还派凌百户去往蜀中寻找谢兄的画像。” 冯嘉幼匪夷所思:“理由呢?” “说是直觉。”屁的直觉,分明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此话太不雅,沈时行说不出口,“可能是觉得谢兄的言行举止不似常人,透着些古怪吧。但我翻阅架格库,谢兄少年时堪称天才,所写的治国论看的我心潮澎湃,可惜十二岁时不知遭遇了什么精神打击,日渐消沉,不太爱在人前露面,架格库里关于他的收集也变少了。” 冯嘉幼深蹙眉头,记在心里。 “何为天才?自然与众不同。谢兄不似常人,透着古怪,哪里不对?”沈时行指着自己,“我的怪癖不是更多。” 确实,冯嘉幼第一次与沈时行接触时,真以为他谦谦君子。 接触久了才知,京城百姓茶余饭后大半的消遣是他提供的。 他若仇视谁,从不会表现在脸上,全写在话本子里。 动笔之前,他先会派玄影司众多暗卫潜伏在此人周遭,无死角的盯梢对方,深挖出对方的秘密。 有时甚至会盯梢一年半载之久。 当然,被他仇视的那些人通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喊我来只为了这些?”冯嘉幼是想知道谢揽的过往,但真不值得她跑这一趟。 “顺口提起而已。”沈时行进入正题,“这几日,我因为我大哥……,一直在架格库中翻找十几年前的一些大事记。无意中从一些边角料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自己琢磨不出,想拉着你来一起做个参考。” 冯嘉幼头一次见他这般谨慎的模样,也开始专注:“关于什么的?” 沈时行几番欲言又止:“我猜你父亲冯孝安突然失踪,可能与当年的千秋同盟会有关。”
第14章 千秋同盟会. “千秋同盟会?那是什么?” 冯嘉幼好像没有听过,“不对,你好端端的查我爹做什么?” 她从前有请沈时行帮忙查过,但架格库中多数是些溢美之词,大肆渲染她父亲的品貌才华。 当然,也略微提过两句他的叛逆。 比如爷爷安排他去刑部,他不满,闹过一阵子。 最终还是去了,并在刑部表现良好,一路晋升。 沈时行又偷瞧后方一眼,见裴砚昭与谢揽不知再聊什么,没盯着自己,才压低声音道:“不是我想查,我大哥几天前亲口告诉我,是你父亲害的他家破人亡。” 对于冯嘉幼来说,无异于平地一声雷:“什么?” 沈时行提醒她不要突然停下来:“你保持冷静,我才敢继续说。” 冯嘉幼保持正常爬山的步伐:“你说。” 沈时行便将裴砚昭告诉他的和盘托出。 说完,他仔细观察冯嘉幼的表情。 冯嘉幼仅仅是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就这?”她的反应与沈时行预估的不太一样。 “不然呢?”身为受害者,冯嘉幼最清楚裴砚昭是真恨她。 没对他彻底死心之前,她想过无数种原因,也为他寻过千百种理由。 只是从来没往父亲身上去想,才会震惊。 她催促沈时行:“说事儿,不要扯东扯西。” 沈时行只能继续说道:“我大哥从沈云昭改叫裴砚昭是他自己的意思,我猜他原本就姓裴。而你爹在刑部任职,能害他家破人亡的手段,大概是错判了案子。” 必须是错判,倘若大哥的家人是罪有应得,不会怨恨到这种程度。 于是沈时行窝在架格库内,不眠不休翻遍了冯孝安在刑部有可能经手的全部要案。 太难了。 那些年皇帝昏庸无道,宠信奸佞,直属于帝王的玄影司成了奸佞排除异己的刀,整日里忙着抄家灭族。 朝中风声鹤唳,百姓怨声载道,南疆王趁势造反,几乎攻到中原腹地。 整个大魏乌七八糟,四处都有趁火打劫被重判的,其中裴姓之人不少。 “可我找不到能与我大哥相匹配的。”沈时行感慨,“这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的方向或许错了。” 冯嘉幼无情嘲笑:“不是或许,是肯定错了。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若我爹当真错判了案子,以你爹现如今的权势,为何不替裴砚昭翻案?” 除非错判之事沈邱也有份。 但以裴砚昭的德性,他宁愿死,也不会被沈邱收养。 沈时行委屈得很,他只擅长挖掘,又不擅长去抽丝剥茧:“不然我作甚喊你来商量,不就是怕自己再找错方向吗?” 冯嘉幼拢着眉:“这事儿应是见不得人的,无论我爹,还是裴砚昭的家人……” 可能还要加上一个当年还是京畿营小武官的沈邱。 冯嘉幼脑子转了一圈,回到原点:“你刚才说的千秋同盟会,是做什么的?” 无论庙堂江湖,这种“盟”,那种“会”的永远屡见不鲜。 以现在的京城举例,不说同个书院出来的文官集团,就连喜爱琴棋书画、养花品茶都有数不清的小团体。 沈时行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二十多年前,咱们大魏奸佞横行,有一批郁郁不得志的有识之士,私下里结成一个同盟,以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 “你说的这么含蓄做什么?”冯嘉幼斜他一眼,“无非是一些愤世嫉俗的失败者,打着正义的旗号,一起去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对不对?” “可一开始,他们所行之事确实是正义的。”沈时行知道她在起草法典,让她去认同这种游离律法之外的行为很难。 也清楚她并不迂腐,“咱们就说以赤鎏金杀人的那位女郎中,南疆王兵临城下,她毒杀一干奸商,救了城中无数百姓,不也是以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 “但你说了‘一开始’。”冯嘉幼以食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让我猜猜看,后来这个同盟会加入的成员逐渐增多,缺乏约束。或是有些人获利之后,私心膨胀。总之,同盟会开始失控。” 都不必猜,无论是史书里,还是大理寺的卷宗里,这样的例子太多。 想凭着一腔热血,将易变的人心始终聚在一起哪有那么容易。 沈时行默认:“同盟会确实出现了你说的问题,当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有几个最初建立的人,提议将同盟会解散,但局势已经发展的由不得他们了。” 冯嘉幼发现:“你一直在帮那几个建立者说话。” 沈时行叹气:“我爹就是其中之一。” 冯嘉幼咋舌:“啊?” “你‘啊’什么?”前方路不好走,沈时行拽着她走另一条山道,“你既然问我,不就已经知道了。” “但我没想到你会亲口告诉我。”冯嘉幼不认为他二人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能让他将自家老父亲的把柄透露出来。 虽然知道这把柄也无用,以沈邱今日之地位,她什么都做不了。 冯嘉幼突然想到:“你不怕告诉我,难道我爹也是千秋同盟会的建立者?” …… 两人背后,裴砚昭与谢揽走成了并排,时不时聊两句,多数是在沉默。 裴砚昭瞧见前面两人越贴越近,谈论的火热,心中不断预警。 他是真想疾步上前将沈时行扛走,却又不忍放过试探谢揽的机会。 若眼前之人真是冯府外与自己交手之人,裴砚昭甚至都不敢当面拆穿他。 万一他去挟持沈时行,裴砚昭没有自信拦得住,只能转而去挟持冯嘉幼。 裴砚昭不太情愿,也不确定以冯嘉幼能不能制住他。 “谢司直,未婚妻与其他男子这般亲昵,你竟可以淡然处之,这般心性着实令人佩服。” 谢揽也朝前望去。 这俩人不知在说什么秘密,沈时行弯着腰,嘴唇都快凑到冯嘉幼耳边去了。 说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君子,谢揽看他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谢揽拱手,凭借在陈寺正手底下被迫磨炼出来的演技,低眉顺目:“不淡然又有何用,裴千户面前,下官哪里敢造次。” 裴砚昭竟勾起唇角笑了,话中有话:“你知道我在,还敢来,这叫不敢造次?” 谢揽假装听不懂:“赤鎏金尚无头绪,冯小姐仍在危险之中,我奉崔少卿之命,必须保护她。” “说起来我正疑惑。”裴砚昭问,“能进大理寺的官员,多少都有点武功底子傍身,但擒拿几个小贼还行,赤鎏金案极为凶险,我家指挥使大人点名让我来保护沈公子,你又凭借什么来贴身保护冯小姐?” “对方既然选择下毒,多半武功不高,或者怕暴露自己。”谢揽回得顺畅极了,“因此下官觉得,对待暗算手法的洞察力,比武力更重要。” 裴砚昭冷笑:“你的意思是,你的洞察力比我强?” 谢揽忙停在原地,惶恐躬身:“下官岂敢,只是您问下官凭什么,下官回答而已。” “行,那你我不如比一比。”裴砚昭没停步子,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赌注是沈公子与冯小姐的命,这可不敢比。” “本官说比就比。” 见他不回头,谢揽冷下脸来。 他入京之后最厌恶的正是这派“我官大,我说了算”的嘴脸,和杀千刀的陈寺正一个德行。 心道比就比,谁怕谁,算上二叔女儿的仇,迟早将你这个“裴千户”打成“赔钱货”。 …… 冯嘉幼仍然陷在自己的推测中。 真有可能。 爷爷口中的父亲,一直是离经叛道的。 还有书楼匾额上的“千秋阁”,以及被划的看不清的楹联。 “我猜是的。”沈时行道,“我在架格库中发现的蛛丝马迹正是这个。” 他先查的谢揽。 一位千里之外的蜀中才子,架格库连他十一岁时所写治国论都临摹收录了一份。 冯孝安人在京城,当年又是何等惊才绝艳,架格库内关于他的记录实在少得可怜。 他又比对了冯孝安的同期,确认了这一点:“估计是我爹掌握架格库之后,抹去了关于你爹的相关记载。只留下了大篇无关痛痒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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