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嘉幼瞥他一眼,出去喊侍女们进来。 等冯嘉幼全部梳洗完毕,他才堪堪穿好那两根腰带。 在院中的石桌上吃早饭,谢揽问:“京城中成亲后的第一天要做什么?” 冯嘉幼:“无事。” 谢揽:“那可不可以出门?” 冯嘉幼无所谓:“谢郎想去哪里?” 谢揽试探着问:“昨日宾客中有一位威远侯府的程小姐,你与她是好友?” 瞧见冯嘉幼瞬间变脸,他解释,“你莫要误会,临溪兄与她相识,这两日都是她招待的,我有事想见临溪兄,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冯嘉幼继续吃莲子羹:“这好办,让珊瑚过去问问,将谢公子请过来。” 谢揽制止:“临溪兄不想外人知道我们认识,因此想要借用一下你与程小姐的关系。” 冯嘉幼垂着眼皮儿,不问缘由:“这有些难,我与程令纾熟归熟,但不是可以约着喝茶的关系。”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吩咐珊瑚去了趟威远侯府,看程令纾怎么说。 没想到程令纾当即与她约了个时间,就在今日华灯初上时。 …… 黄昏时冯嘉幼换了男装陪着谢揽出门,来到约好的湖边。 那里停着一艘威远侯府的画舫。 冯嘉幼故意来晚了些,等登上画舫甲板,见程令纾虽也穿着男装,但眉眼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过。 冯嘉幼又瞄一眼站在她身后,扮作护卫的谢临溪。 她不搭理程令纾,程令纾也不理她,只朝着谢揽拱手:“谢司直,仰慕已久。” 冯嘉幼掩着唇:“那日青云观门外,你笑我夫君‘那个谁’时,他正在马车里坐着,全都听见了。” 程令纾面色一僵,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她又不知这谢揽是她恩公的友人。 冯嘉幼这只臭狐狸精只顾着拆台,竟连自家夫君的脸面都不顾。 好在谢揽瞧着并不在意,还笑着与她客套。 “谢夫人。”谢临溪也与冯嘉幼打招呼。 冯嘉幼规规矩矩的回礼,与先前在花厅偷瞄不同,近距离接触,这谢临溪脸上可以稍微看出一点生过疫病毁过容的痕迹。 极浅,若不是听谢揽提过,她特意留心去看,并不容易发现。 与他相比谢揽算是恢复的彻底。 等客套完了,几人进入船楼里,冯嘉幼与程令纾一路去船尾,留两人在船头说话。 谢揽问:“怎么样?程小姐可有抓到那北戎探子?” 谢临溪摇头:“没有再出现过了,估摸是怕程家,也有可能见我与程家混在一起,认为我不可能是你,甚至不可能是十八寨的人。” 谢揽颔首:“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程家是镇守西北的官兵,谢揽是朝廷眼中霸占西北的贼首,一直是敌对关系。 谢临溪打量他的装扮,忍俊不禁:“你这新婚燕尔的,着急见我,是不是有其它要紧事。” “对。”谢揽将家书递给他,上面没写任何表露身份的字句,“等你回去时,帮我转交给我爹。” 谢临溪收下来:“好。” 谢揽忽地皱眉:“怎么有股血腥味?程小姐刚才在这杀人了?” 这话问的谢临溪无语:“此处乃是京城,天子脚下王法森严,哪里能随意杀人?大概是厨子搬上船的肉,我瞧着程小姐精心准备了许多,打算好生宴请你们夫妇。” 谢揽闭目不语,突又睁开:“不对,这是人血的味道。” 他没去追究尸体在哪里,是谁杀的,先疾步往船尾走。 冯嘉幼正和程令纾在船尾茶室里针尖对麦芒。 “世事难料,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去喝你冯嘉幼的喜酒。” “彼此彼此,在我有生之年竟也能喝到你程令纾亲手煮的茶。” “我希望,这喜酒不会是你的最后一次。” “我也希望,这茶是你亲手煮的最后一壶。” “你咒我早死?” “你也不咒我……” 冯嘉幼茶不曾喝上,话也尚未说完,却见谢揽入内,弯腰将她手中茶盏打翻! 冯嘉幼意识到危险,当即起身躲去他身后。 近来她在家中的吃食都会以银针试探,许久不曾出来,对程令纾这杯茶少了戒备。 程令纾不明所以:“谢司直这是何意?” “程小姐知不知道船上死了人,血都快要流尽了?”谢揽看向她的目光伴有三分森冷,“尸体应该就在底仓。” 程令纾难以置信,当即起身走出茶室,下去底仓。 谢揽带着冯嘉幼一起跟下去,等打开底仓的门,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冯嘉幼瞳孔紧缩,只见舱内叠了几具尸体。她有些反胃,还是将每具尸体都粗看一眼。 此处不是他们丧命之地,应是在别处被杀,今日挪到船上来的。 而且瞧他们的穿着,应是拱卫京师重地的京畿营铁卫。 谢临溪是最后下来的,不忍看,却又盯着其中一具尸体:“这人我有印象,城门外他曾盘问过我,似乎还是个小首领。” “你确定?”谢揽生出不妙的预感。 “不会错,我记得他鼻翼上的这颗痣。”谢临溪忧心忡忡与他交换一个眼神。 谢揽心中有了数,恐怕是假冒自己将义兄骗来京城的人出手了。 只是猜不出那人不直接戳穿他们,搞东搞西的是想要干什么。 也好,一直躲在暗处按兵不动反而可怕。 谢揽趁冯嘉幼不注意时给谢临溪使了个眼色,示意静观其变。 谢临溪回了个“明白”的眼色。 程令纾楞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 是谁将巡城铁卫杀了,扔来她的游船上,为什么?” “程令纾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冯嘉幼上前推她,“快让船靠岸。” 程令纾被她推醒,忙上去喊人办事。 游船尚未驶离太久,很快靠岸。几人尚不及下船,便瞧见前方有几队京畿铁卫呈扇形迅速朝他们靠拢。 先行官手中牵着三条威风凛凛的黑犬,似乎是循着味道一路追过来的。 等这几队铁卫抵达岸边,将游船包围,一名年轻的戎装男子排众而出:“怎么会是你的船? 冯嘉幼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小,竟然出动了京畿铁卫营的副统领齐瞻文。 且还带着这么多铁卫。 “我今日在此游船宴客。”程令纾与他交情匪浅,上前一步,“正要派人去寻你,你们铁卫营有几人惨遭杀害,被凶徒扔上了我的船。” 齐瞻文并未流露出惊讶,只看向甲板上的谢临溪,戒备道:“是不是你杀的?” 程令纾先恼:“你干什么,他是我朋友。” “程小姐慎言!”齐瞻文提醒她,“你知道他是谁吗?” 程令纾确实不知,从未问过他的身份:“萍水相逢,何论出身,我只知他心地良善,绝不会是奸邪小人。 “我抓到了你说的那个探子!”齐瞻文又往前走几步,压低声音道,“探子供述,他可能是黑水城十八寨里的紧要人物,甚至可能是那位少寨主,我不敢信,先派一队人跟踪他,结果全死在你船上了,你怎么说!” 程令纾震惊,猛地转头望向谢临溪。 冯嘉幼同样诧异,以往只从沈时行口中听说十八寨,没想到今日竟然牵扯上了。 她忙去看谢揽的表情,见他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 谢揽不站出来为谢临溪作证,应是和程令纾一样不清楚他的来历,两人从前见面次数应也不多。 冯嘉幼又扭头看一眼船舱底部位置,若真是,那如此滥杀无辜心狠手辣之人,并不值得结交, 谢临溪叹口气,对程令纾摇头:“我不是。” 程令纾立刻对齐瞻文道:“我几年前便认识他,武功一直平平,哪会是十八寨的贼寇,更不可能是那位少寨主,你久居京城,根本不知道那人有多狂。” 齐瞻文不理,喝道:“来人,先将他拿下!” 程令纾:“齐瞻文!” 谢揽反而无动于衷,齐瞻文不是裴砚昭,听说是个讲理之人。 义兄本就是冤枉,不怕被他查。 真有不妥他再闯京畿营劫狱。 冯嘉幼趁人不察,从后面踢了程令纾一脚。 程令纾怒而转头,却看到冯嘉幼站在谢揽身后不停用食指点他的后脑勺。 程令纾自小与她斗气,吃过多少亏,立刻领悟她的意思:“齐副统领!你不能抓人,我刚才已经向大理寺报案了!” 她指向谢揽:“这位是大理寺的谢司直。” 恩公与谢揽乃是好友,比落在铁卫手里强,“十八寨在大魏檄文里一直是贼寇,管他是不是少寨主,只要是贼就归大理寺管!” 齐瞻文连带着岸上众铁卫齐刷刷的望向谢揽。 谢揽:“……” 什么意思,这是打算让他自己查自己了?
第20章 夜审. 流程似曾相识, 谢揽微微偏头,眼尾余光瞥向躲在自己身后的冯嘉幼。 而齐瞻文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谢揽,印象中,程令纾的圈子里没有这等气度不凡的贵公子:“你真是大理寺那位谢司直?” 谢揽唯有上前一步:“下官见过齐副统领。” 他这一躬身行礼, 齐瞻文忽又觉着此人先前那股不容忽视的气度消失了:“我说谢司直, 你昨日才刚成婚, 今日就出来办案了?还穿成这样?” 怕不是想晋升想疯了,“之前和玄影司抢, 如今又来和我们京畿营抢, 怎么哪儿都有你?” 一个初来京城不久的七品官,竟然无孔不入, 阴魂不散,如何办到的啊? 谢揽皮笑肉不笑, 感叹道:“赶巧了,下官与内子闲来无事出门游湖, 恰好遇到程小姐报案。” 内子?齐瞻文外头看向他身后, 原来是冯嘉幼。 程令纾道:“齐副统领问完了吗?” 齐瞻文没辙, 示意手下别抓人了, 上船敛尸。 天子脚下最讲规矩, 但凡有一点违规,言官们就会从四面八方跳出来拿笔杆子戳死你。 玄影司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最不怕言官, 尤其裴砚昭那个杀千刀的亲自出马,都没能抢过大理寺, 他较什么劲儿。 “齐统领, 若这疑犯当真来头不小……”一直低调的冯嘉幼此时竟从谢揽身后站出来, “因是偶遇, 我夫君势单力薄,恐怕还得求您借点人手,帮忙将疑犯送往大理寺。” 想得美!齐瞻文当没听见,莫说他一贯不喜欢冯嘉幼,抢他的功劳还要他送上门,这不是欺负人吗? 程令纾说:“齐副统领古道热肠,定会相助。” “……”齐瞻文指着身后一名武官,“你带一队人押送疑犯去往大理寺。” 武官抱拳出列:“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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