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凌涛心头一震,难道又是沈时行? 崔少卿并不回答:“那就拉着此人和冯嘉幼一起打吧。”又吩咐陈寺正,“去!将咱们衙门的人也都召集起来,包括厨娘伙夫,全部去公堂!” 凌涛被他气势所摄,偷瞟冯嘉幼,见她神色悠哉,心中不由惊疑不定。 公子不会真这样拎不清吧?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仍要执意护着冯嘉幼? 何况千户大人不是说,公子肯定不会来阻止的吗? 冯嘉幼配合演戏的同时也在心里盘算,确实像极了沈时行。 但是不应该,裴砚昭一定会采取行动,限制住沈时行的自由才对。 崔少卿抬手一指:“他人就在东花厅,劳烦凌百户押着他一起去大堂吧。” 话音刚落下,隔壁东花厅传出“嘭!”的声响,似乎是案台被推翻在地的声音。 凌涛额头直冒冷汗,心脏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崔少卿不至于为了保前任上司的孙女而说假话,没准儿真是公子。 若是让公子当众被打了板子,回去之后指挥使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凌涛立刻抱拳:“大理寺的事务,岂有我等插手的道理?” 一番客套,说起衙门里还有事儿,凌涛赶紧退出了二堂,准备带着人打道回府。 冯嘉幼忍俊不禁,没想到这场危机化解的如此轻易。 是谢揽的主意? 他在玄影司听到了风声,或者是猜到了裴砚昭不会善罢甘休,才会留在东花厅内暗中相助。 再说凌涛走出去没多久,脚步逐渐变得缓慢。 不对啊,崔少卿并没有说谎,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那人是沈时行,一直引导着他去猜,让他自己吓自己! 好啊!凌涛明白被戏耍了,转身怒气冲冲的朝东花厅走,脚步沉重,似要将石板路踩碎! 冯嘉幼绷紧心弦,一时无措,望向崔少卿。 崔少卿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冯嘉幼替谢揽捏把冷汗。 只听“轰!”的一声响,凌涛重重踹开了东花厅的门,冲了进去! 随后他像是跌进了水中,沉入水底,一点儿水花也没有了。 冯嘉幼察觉不对,连忙跑出去。 却见凌涛站在东花厅门内,如同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而他面前站着的,正是沈时行。 莫说凌涛呆若木鸡,冯嘉幼也有些捋不清楚。 好半天凌涛才从傻眼中恢复状态,见沈时行身着大理寺的官服,假装不认识,转身就想逃。 崔少卿喝住他:“你当我们大理寺是什么地方,由得你随意踹门?!” 凌涛苦哈哈:“下官这就去领罚……” 崔少卿拂袖:“十个大板,去吧!” “是!”凌涛哪里敢讨价还价,灰溜溜跑了。 前院里玄影司众人原本是来围观冯嘉幼挨打,不曾想竟是自家大人夹着尾巴钻进刑房,被两个彪形大汉痛打一顿,都是满脸纳闷。 崔少卿心满意足的去往议事厅推敲案情了,沈时行自花厅里走出,朝着冯嘉幼微微笑。 无论何时,他总是一派谦逊有礼的模样:“你是不是在想,既然真的是我,为何不直接出来?” “想让凌百户替你挨板子呗。”冯嘉幼再不懂就成傻子了,沈时行来投案,原本也是得挨板子的,他不想挨打,就出主意换成凌涛。 对于崔少卿来说,打凌涛,可比打沈时行有用且解气多了。 瞧,这就是京城众多小娘子们爱慕的温良俭让沈时行,心眼子比花果山的猴子还多,蔫坏蔫坏的。 “不过,我原以为你大哥会将你五花大绑。” “差不多吧。他将我锁在高阁上,派了他最得力的两名暗卫看守。” 玄影司高阁是一座典型的空中楼阁,下方三层都是以竹架垒起来的,上下全靠徒手攀爬。 沈时行手无缚鸡之力,将其扔上高阁,等同将一只不会游水的旱鸭子困于孤岛。 冯嘉幼惊讶:“你竟能逃出来?两个月没见,又长本事了啊。” 沈时行一怔:“不是你派人救我出来的么?” 冯嘉幼满头雾水:“我派人救你?” 沈时行讲述:“我枯坐到五更,忽然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以为是大哥来了,却许久不见人,我推门出去,发现那两名暗卫已经倒在地上。” 冯嘉幼好奇:“那你是怎么从高阁下来的?” “我被那人从背后一掌推下来的。”沈时行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即将落地时,那人抽鞭子缠住我的右臂,接了我一下。” 冯嘉幼若有所思:“你为何穿着谢司直的官服?” “崔少卿为我借的。”沈时行发现这身大理寺官服自己穿着还挺好看,“我落地时摔了一身泥,顺口求的,崔少卿说只有这谢司直暂住在衙门里,又和我年纪相仿,身形相似,却没想他送了官服进来,崔少卿说无妨。” 冯嘉幼“哦”了一声。 “如此惊险,你只‘哦’?”沈时行玩味儿地说,“我瞧你有些不对劲,你适才瞧见东花厅内的人是我,眼神里有着七分惊喜,两分松懈,还暗藏一分失望?” “哟,一个眼神你看出这么多戏?你怎么不去道观外摆摊看相去啊?”冯嘉幼扫他一眼,“我瞧你颇有慧根,乖,咱别去礼部宣礼教了,去钦天监观星象吧?” “你这什么态度?”沈时行扬起书册去敲她脑袋,“我披荆斩棘赶来助你,连句谢谢也不说,还冲我阴阳怪气?” 冯嘉幼一猫腰躲过去,不屑:“我谢你什么?不是你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你大哥,让我不必挂在心上的?” 自从沈时行在城外救下她,就开始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解释,他只是在为裴砚昭积德行善。 听多了,冯嘉幼烦得要命。 沈时行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收了回来:“真不是你请人救我?” 冯嘉幼摇头:“我不认识这样的高人。” 她是有渠道雇人办事,但夜闯玄影司,悄无声息攀上高阁放倒两名暗卫,这不是寻常高手,有钱也请不到。 沈时行思忖:“你的那些爱慕者中……” “说话前最好先过下脑子,我若有这种本事的爱慕者,会被你大哥折磨好几年?” “那……” “行了,我的确不知。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冯嘉幼清楚,比起来是谁杀害了他的未婚妻,他更在意这个潜在的威胁,“我去领罚了,省得夜长梦多,你请便吧。” 说完不再理会他,往刑房走去。 “那我也先回去了。” * 沈时行离开大理寺前,先换上仆人送来的锦绣衣袍,还了身上这套官服,并请衙役代为感谢。 他回去玄影司,来到高阁,仰头望去,裴砚昭果然立在高阁外的廊下,正与暗卫阿甲和阿乙说话。 站得高看得远,裴砚昭一边目望沈时行越走越近,一边听着阿甲禀告。 “当时大概五更天,天还黑着,雨也未停,那贼人的轻功匪夷所思,悄无声息出现在属下背后。属下来不及做出反应,被他以三指扣住后颈穴位,当即浑身无力,晕倒在地。” 阿甲拉下领子,转过身,将后颈一片淤青显露出来。 裴砚昭觑一眼:“力道再多一分,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暗卫不敢说“侥幸”:“那贼人似乎不想见血。” 裴砚昭又问阿乙:“你也不曾窥见此贼身影?” 阿乙低着头:“我与阿甲对向站立,那贼人出手时躲在阿甲背后,属下看不到。待他放倒阿甲,刚露出一点身形,属下便被他一拳击中眉心,一双眼睛立刻‘瞎’了,随后也被掐了脖子。” 他也拉下领子,淤青位置与阿甲不同,但颜色几乎一模一样,足见此人收放力道之精准。 裴砚昭双手撑在栏杆上,许久不吭声。 “我知道了。”他翻身越过栏杆,一跃而下,去见沈时行。 阿甲阿乙总算是松了口气。 突然,阿甲一阵头皮发麻,惊觉背后有人袭击! 他心下大乱,正欲回防,后颈淤青处再次被人扣住。 阿乙猜到是裴砚昭,却无暇思考是否还手,便被一拳打中眉心!眼冒金星的同时,咽喉也被扼住,被他重重一捏! 裴砚昭将两人的描述一整套模仿下来,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你二人仔细对比一下,此贼相较于我,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两人支支吾吾。 裴砚昭厉声:“说实话!” 阿乙硬着头皮:“大人与那贼人的武功都比咱们兄弟高出太多,实在不好比较。但那贼人藏于暗处,若是偷袭,还请大人务必小心!” 裴砚昭心中有了谱,再次翻过栏杆。 等他落地,沈时行信步上前,微微躬身垂首。 “是谁?” “我也想知道是谁。”沈时行又将经历讲了一遍,“冯嘉幼对此同样一无所知,真的,那人应该不是冲着她才救我。” 裴砚昭并不想与他讨论冯嘉幼,绕过他就走。 沈时行喊他:“大哥,你究竟到何时才肯放过她?” 裴砚昭理都不理。 沈时行:“或者说,你何时才肯认清你自己?” 裴砚昭终于忍不住扭头瞪他一眼:“本事不大,口气不小!整日里为了外人与我作对,反说为我好,我和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真为我好,就少在那里自作聪明!” 气恼离去,又很快将他挥之脑后,继续揣测贼人身份。 途径卷宗库房时,裴砚昭脑海里忽地浮现出昨夜带队堵门的那位大理寺司直。 叫什么来着?谢揽。 听说昨夜谢揽一直待在卷宗库房里,会不会他? 裴砚昭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他在卷宗库房活动时,被好几个书吏盯着,没人上报异常。 最关键的一点,架格库中关于谢揽的档案,从他七八岁时就开始记载了。 那些官员资料,都不是上任后才收集的。 当他们初次崭露头角,被玄影司下属书吏判定未来可期,就会专门为其立册,持续关注。 册上说谢揽文采斐然,尤擅书法,武功只懂皮毛,裴砚昭是不怀疑的。 自古以来文武双全者多如过江之鲫,但两样皆拔尖者屈指可数,更遑论能达到那贼人的武学造诣。 裴砚昭自幼被视为武学奇才,练到如今,只有他最清楚吃过多少苦痛。 而谢揽才二十出头,比他还小两岁。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谢揽七八岁以书法扬名,十六岁中举,若是二十来岁在武学上还能与他一较高下…… 天才是办不到的,神仙才可以。 * 谢揽一宿未曾合眼,才伏在案上眯了会儿,衙役将官服送还回来,又将他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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