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眼皮微垂,目光盯着郦妩握墨锭的手。 那样白皙细嫩的手,握着漆黑的墨锭,看起来漂亮极了。 手如柔荑,指若削葱。加之她磨墨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姿势优美至极,不由地让人瞧得出神。 等郦妩停下动作后,那磨出的墨也是浓淡适中,墨汁细腻。 这结果确实出乎萧衍意料之外。他微微一笑,抬眼赞赏地看着郦妩:“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磨墨。” 郦妩放下墨锭,满脸得意,侧过头笑着问他:“殿下觉得我磨得怎样?” 萧衍笑道:“确实不错。” 这是真心话。 萧衍拿出一张帕子,拉过郦妩的手,给她仔细擦了擦手指。然后就势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握入掌中,戏谑道:“你别的倒是没什么擅长的,没想到磨墨却磨得不错。” “什么呀……”郦妩见他这样说自己,有些恼了,为自己争辩道:“我会下棋,会画画……还会、还会……” 说到这里却有些卡壳了。好像自己虽然从小到大学的东西不少,但真正擅长的确实不多。思及此,郦妩自己也有些懊恼,甚至不耐地从萧衍掌中抽出自己的手。 萧衍又将她的手拉过来,继续握在掌中,温和笑道:“抱歉,是孤说错了。央央会下棋、会画画,还会很多很多……尤其是这磨墨,磨得是真好。浓淡适宜,墨汁细腻,真的非常好……是怎么练出来的?” 郦妩这才高兴了些,并未认为太子是刻意夸赞自己,她对自己磨墨的功夫还是极有信心的。 “我母亲特别喜欢弹琴和书法、绘画。每日里总要拨琴、练字、画画,以前母亲弹琴时,我就在旁边听。她写字画画时,我就给她磨墨,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练出来的……母亲也经常夸我磨墨磨得好呢。” 萧衍点头应和:“嗯,孤也曾耳闻过,明月郡主琴棋书画,样样皆精。” 明月郡主当初不仅素有才女声名,还曾被称为“京都第一美人”。当初倾慕明月郡主之人,并不比如今的郦妩少,最后还是安国公郦崇在一次立功之后,从先皇那里求到赐婚圣旨,才将明月郡主娶到手。 见太子夸自己母亲,郦妩也与有荣焉,笑吟吟地点头:“我母亲可厉害了。” 萧衍笑道:“嗯,央央也很厉害。” 他这样一直夸,郦妩倒是不好意思了。等到发现太子将自己抱在他腿上坐着时,她就已经是不好意思兼脸红了。 到此刻才发现两人的姿势已经如此亲密,亲昵得仿佛彼此的气息都交融在一起。连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和微微起伏的胸膛,都感触得那般明显。 这样被圈在书案和他坚实的胸膛之间,郦妩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被太子的气息给笼罩了、熏染了。 独属于太子的清新凛冽气息,好像春风细雨,无孔不入,润物无声。 “殿、殿下……”一阵莫名的心慌漫过心头。郦妩欲要站起来,却被萧衍紧紧按住,根本就起不了身,只能继续坐在他的腿上。 窗外暴雨依然在倾盆而下,屋内古铜瑞兽香炉里还在袅袅地吐出清烟。 他们二人之间却好像单独隔出了一片小小的天地,将外界所有的事物与声音全都屏蔽,只余彼此微微急促的呼吸,和各自身上独有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纠缠、交融。 “就这样陪着孤一会儿。”萧衍沉声道。 “我这样坐着,你还能继续看你的文书吗?”郦妩疑惑地问。 萧衍语气淡而坚定:“能。” 郦妩:“……” 见他箍着自己的手丝毫不松,郦妩也没办法,只能妥协:“好……好吧。” 萧衍将她往自己左边挪了一点点,然后左臂环住她,右手提笔,继续在文书上勾勒批注。他的神态认认真真,心无旁骛,仿佛丝毫不受干扰。偶尔还示意郦妩帮他翻一翻页。 郦妩照做。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竟然也很快将那堆了一小叠的文书案册给阅看和批注完了。 郦妩懂得避讳,没有朝上面的字多看。太子阅看文书的时候,她就偏头望向窗外,或者假装打量书房内的摆设。就算是帮他翻页时,也是尽量放空自己的视线,不去多瞧一眼。 萧衍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你看一看也没事。” 郦妩连忙摇头:“不,我不看。” 后妃不得干政,她这个太子妃同样不要去看太子的正事。知道得太多并不好,况且她也没那个兴趣知道。 萧衍随意她怎样,自己做完事,整理好东西,似乎也没有打算起身。只重新拿了一张白纸过来,铺在桌面上,又拿起一枝细管狼毫笔,塞到郦妩手中,说道:“你写几个字给孤看看。” 郦妩拿着笔,有些茫然:“写什么字?” “随便什么。”萧衍道。他此时正事忙完,两手腾空,于是展开双臂,直接将郦妩圈在怀里。下颌轻轻地搁在她的肩上,声音有些懒洋洋,“写你自己的名字也行。” 他说话时,热气都喷在郦妩的颈畔。郦妩耳根泛红,脸上微热,闻言只得提笔写字,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唰唰”数笔,“郦妩”二字跃然纸上。 虽然因为手有些微的轻颤,导致笔力不匀,但字迹依然纤秀昳丽,看着倒是漂亮。 萧衍将她揽于怀中,嗓音带笑:“央央的字写得真好。” 郦妩被他夸得脸红,察觉到哪里不对时,脸就更红了,嗔恼道:“你,你怎么又……” 萧衍笑声坦然,声音低沉微哑,双手拥紧她,不怀好意地反问:“孤又怎么了?” “你……”他居然还故意这样问!郦妩又羞又恼地控诉:“……你怎么老是想着这些事?” “这是正常的。”萧衍在她耳旁轻笑,“不是你说的,‘食、色,性也’……人之天性罢了。” 他故意将那句话分开、着重强调。郦妩又羞又气,觉得好像自己什么话都能被他抓住把柄,然后反还给她。可她又说不过他,只能气咻咻地挣扎着起身,“我要起来了。” “不会闹你的,你先别急。”萧衍将她箍住,又在自己腿上挪了一下位置,这才清了清嗓子,淡然地道:“再写一下孤的名字,就在你的名字旁边写。” 没有再被紧迫地抵着,郦妩倒是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挣不过他,也懒得做无用功了。 捏着狼毫笔,只犹豫一下就依言提笔写了。 太子名讳本是禁忌,但是郦妩以往胆大包天的时候,甚至当着他的面都直呼过,这次写一写倒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一气呵成,然后搁下笔,再趁太子分神时,从他怀里用力挣脱出去,起身站在旁边。 萧衍倒也没再去闹她,只低头看了看两人并排的名字,笑了一笑,似是极为愉悦。 他将那张纸拿了起来,在空中轻轻抖了抖,等到墨迹干透,才仔仔细细地叠好,收入怀中。 郦妩见他这样珍而重之的动作,莫名地有些脸上发烫,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雨。 连连下了几日雨,郦妩跟太子在书房呆了几日。 这回她学乖了,不再主动去给萧衍磨墨,怕磨着磨着,又要发展出其他的。 郦妩偶尔看看话本子,时不时也拿起纸笔,写写画画。萧衍倒也没有对她提什么要求,只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太子这般正襟危坐,专注做自己的事情时,十分地端正肃然,也十分地俊美好看。 郦妩偶然间抬头,瞥见这一幕,目光顿住几息。恍惚间,手已不由自主地提起笔,在纸上游走了起来。 她画画时,全神贯注,毫不分心。 连太子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都不知道,直到他的声音从背后突兀地响起:“在画什么?” 郦妩吓了一跳,搁下笔,低头瞧了一眼,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快速用手捂住自己的画:“没、没画什么……” 萧衍走到前面蹲身下来,略有些强硬地扣住她的手腕,要将她的手拿开,“给孤看看。”
第56章 “你别看啦!” 郦妩手腕被太子扣住, 仍是用力挣扎着将手下捂着的画揉成了一个纸团。仿佛做了什么错事,要掩盖什么罪证似的,略显慌乱。 画纸上面还有一大团墨迹未干。等萧衍抢到手, 展开画时, 那画纸已经皱皱巴巴, 且好几处都被墨汁晕染成湿漉漉、乱糟糟的一片, 模糊得不成样子了。 萧衍刚刚站在郦妩身后, 因为郦妩低头作画挡住了中间部分,因而他只看到一个轮廓, 能大概辨认出是个人像。 这会儿人像画上糊了大片杂乱墨迹, 人物的脸和五官全都看不清,只有个模糊的形廓。 玉冠垂缨, 面容棱角也不如女子纤细柔和,显然是个男子画像。 至于是画的谁, 萧衍也不敢确定。 这种玉冠垂缨的打扮,时下太多男子有, 他有……容谨也有。 而以郦妩这般紧张的姿态,萧衍几乎有八、九分确认, 她画的是……容谨。 郦妩趁萧衍分神之际, 连忙将那幅画再度抢过来, 几下就撕成了碎片。 她白嫩的手上沾满了乌黑的墨汁, 萧衍垂眸看了一眼,目光又扫过那被撕成一堆碎纸的画,薄唇微微抿起。 外面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小了许多,越发显得屋内静得可怕。 两人谁都没吭声, 最终萧衍转身朝外面大步走去。 郦妩怔怔地跪坐在矮几前的蒲团上,神色恍惚中带了几丝懊恼。刚刚她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定然是惹得太子生气了。 可是…… 郦妩失神地坐在那儿,抬头望向窗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希望太子看见自己的画……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心里在顾忌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她这样忐忑地出神的时候,萧衍又折返回来了。 事实上他刚刚也并不是要离开,而是让德福去打了一盆温水过来,还拿了一条干毛巾。 萧衍走过来,将水盆和毛巾放在矮几上,自己坐下来,拉过郦妩的手,放入盆中,低头给她清洗手上沾染的墨汁。 郦妩呆呆地看着太子给自己洗手,洗得无比仔细。温热的水从她手上流淌而过,略带薄茧的大手划过她纤细的手腕、柔嫩的掌心,细白的手指……动作轻柔,清洗耐心,连指缝都不错漏。 郦妩抬起视线,侧头看向太子。只见他眼睫微垂,鼻骨高挺,显得侧脸线条极为冷峻,抿着唇更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让她有心想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都讷讷地张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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