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笑出了声,将郦妩紧紧扣入怀里。 他的身上是那样的炙烫,烫得甚至直接让郦妩感受到了他随之汹涌而来的渴望。她慌乱地推开萧衍,继续缩回自己的角落,闭上了眼睛。 “殿下,我……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需要了。” 没有了药物的迷乱,她显得清醒而冷静,甚至比以往对他的态度还要疏离。 萧衍静静地看了郦妩一会儿,忽然道:“央央,后日我们就开始启程回宫。” “回宫?”郦妩原本闭着眼,闻言又倏地睁开双眸,“殿下的事情已经忙完了?” 萧衍道:“差不多该结束了。” 是该结束了。 原本他打算慢慢来,找足证据,彻底将“绿衣教”以及与“绿衣教”勾结的当地官员一并铲除和解决。可是昨日郦妩差点被人掳走,且被下了药,让萧衍怒不可遏。 他并没有因为这意外导致的可趁之机而暗暗自喜。而是不敢去想若是他们当时给郦妩喂的是无药可解或者急性发作的致命毒药……哪怕只是假设性地想一想,萧衍都要疯了。 因而决定用直接的暴力手段铲除“绿衣教”。 本身他只是代天子微服私巡,无需亲自以身犯险,更不该让郦妩也跟着他置身险地。 * 当郦妩跟着太子一行人开始启程回京时,离岳州城三十余里的穆家大将军穆绍元拿着太子手谕,联合承亲王世子萧诀带来的羽林卫,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了“不思归”。 轰开了那个围楼中间的高台,在底下果然挖出了不少骸骨。 又同时进了岳州城中的鼓楼,直接端了“绿衣教”的老巢,抓了不少人。连岳州太守,部下属官以及吴大善人和他的一双儿女,都因为有被沈星北策反的玉娘协助,被拿了证据,一起逮捕,押送审问。 岳州城内早已翻了天,百姓为此议论纷纷。 陆鉴之、沈星北、穆书雅三人留下来跟着萧诀一起善后。 几人骑着高头大马,押着人犯跨过城门。穆书雅跟自己大哥穆绍元寒暄告别的时候,萧诀端坐马上,满脸懊恼。“太子殿下回京了?” 陆鉴之点头:“是的,太子带着太子妃已经回去了。” 太子居然又先开溜了!自己白白地主动请命来了岳州,却连郦妩一眼都没见着,她又被太子给带回去了。 ——自己在这里辛苦善后,太子却拥着美人逍遥畅快。 萧诀气得咬牙,但又不敢当众发泄对太子的怨言,只能一甩马鞭,“驾——”地一声,被马儿带着朝前方狂奔。 * 事实上太子并没有萧诀想得那样怀抱美人,无比畅快。 只因郦妩这几日情绪低迷,闷闷不乐。 郦妩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也不是哭哭啼啼的性子,就只是整日神不守舍,神情迷茫,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连赶了几日路都是如此,连琉璃和德福都没法逗她开心。 这一日,他们路过一个城镇歇脚时,萧衍带着郦妩逛街散心。郦妩兴趣泛泛,只是在听到路边有人在谈论什么时,忽地顿住了脚步。 “你问缘法寺?” “对。” “缘法寺就在我们隔壁的灵犀城……” 那二人边走边聊,声音渐远。 郦妩忽地转头看向太子,这几日来第一次主动对他开口:“殿下,我们可以去一下缘法寺吗?” 萧衍没有吭声,只用深邃的眼神静静地盯着郦妩。 他想起郦妩还没嫁入东宫之前,醉酒的那一回,她在他怀里吚吚呜呜地说的那些话。 “……听说灵犀城缘法寺的菩萨最灵验。那里还有一棵许愿树……等我有时间,我也要去灵犀城,去缘法寺许愿。” “你要许什么愿?” “许一个来生呀。这辈子我跟他没有缘份,来生总可以吧?” 那时候她笑得那样开心。漂亮的眼眸愉悦地弯着,里面盈满亮光。哪里像这几日这般消沉黯淡。 所以,哪怕他们已经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她心里还在想着与容谨的来生吗? 萧衍沉默地看了郦妩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好。” * 灵犀城的缘法寺,矗立在一个不甚起眼的山顶。但据说里面的菩萨很灵验,因而虽然不是什么初一十五的特殊日子,前来许愿的香客也不算少。 次日,郦妩和萧衍坐着马车循着环山路绕行而上,抵达了缘法寺。 郦妩捐了香油钱,又虔诚地拜了菩萨,最后去了后院那里的许愿树前。 这棵许愿树据说已有上千年的树龄,巨大的伞盖如一团庞大的绿云一样,遮天蔽日。树枝树杈上面挂满了新新旧旧的寄满愿望的“祈福带”。 郦妩领了一条祈福带,拿了笔在旁边写字的时候,萧衍朝她瞥了一眼,她立即警觉地伸手挡住。“殿下你别偷看。你要的话,可以自己去写呀。” 萧衍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刚刚匆匆一瞥间。他只看到了四个字:子瑜哥哥。 这个姑娘她好像就只有一根倔强的情丝,上面牢牢地只刻着容谨的名字。 萧衍沉默地站在那里。 郦妩根本就没察觉到太子的情绪。她认认真真地写好了自己的祈福带,放下笔,然后挂到了许愿树上。仰起头,看着树上随风飘摇的祈福带,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黯淡无光的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萧衍盯着她脸上明媚的笑,沉默了几息,最终他也去领了一条祈福带,几乎不用思索,一会儿就写完,也与郦妩的那条,并排挂在了树上。 两人走后,微风拂过山顶,许愿树上的祈福带哗啦啦地被风吹得掀了起来,那两个并排的红色祈福带,在微风中翻了一个面,露出背面的字: 一条是:祝愿子瑜哥哥永生永世,平平安安。 另一条是:愿央央世世平安幸福,安乐无忧。 * 重新启程回京时,太子和太子妃一行人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突遇暴雨,路上到处是坑坑洼洼。 道路崎岖,马车颠簸难行,郦妩被颠得左右摇晃,头磕在马车厢上好几次。 坐在对面的萧衍朝她招了招手,“坐到孤这边来。” 郦妩望着他,犹疑了一下。 萧衍淡淡瞥她一眼,“怕什么?这是马车里,孤又不能对你做什么。” 等郦妩挪过去之后,萧衍却将她一把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坐着。双臂将她圈入怀里,下颌抵在她纤细的肩上,鼻息微动,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仿佛在嗅一朵绽放之后更加诱.人的花。 “央央,孤心情不好。” 太子殿下很少表露情绪,一旦表露,多半不妙。因为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兴致却很好。 郦妩察觉危险,立即就想起身,却被太子紧紧按住。 “你躲什么?”
第62章 郦妩幼时偶尔也会在大节大宴时随父母进宫赴宴。 彼时她年龄还小, 被父母兄长宠得有些肆无忌惮,怕她这样的性子进宫会冲撞到宫里的贵人,因而每次进宫之前, 祖母都会反复叮嘱她务必注意这注意那, 并将后果说得极为严重。 一开始郦妩因着对皇城和皇城里的贵人们充满好奇而乖巧地听了, 进宫后也是小心翼翼, 诚惶诚恐, 遇到天潢贵胄,连头都不敢抬。 以至于她虽然入宫几次, 却连皇帝皇后, 包括太子皇子公主妃嫔们的模样都没看清过。 宫里规矩太多,这也约束那也约束, 渐渐地郦妩就不爱去了。 后来在少女情窦初开时遇到容谨之后,为了能多与容谨见面, 郦妩又开始缠着父母兄长,在宫里举办大宴可带家眷时, 将她也带了去。 因着容谨的姑母就是当今皇后,容谨和太子是表兄弟的关系, 他们的关系也非常不错, 经常会在一起说话闲聊。以至于郦妩在关注容谨的时候, 不免也注意到太子。 太子的姿容气度, 与容谨各有千秋。甚至关于他的“文韬武略俱佳”,“为人光风霁月、雅正高洁”的声名,郦妩也有所耳闻。 但那时因为并未在意这个人,而且对方身份太高, 就像一个虚无而神圣的高高在上的影子,总感觉太缥缈, 离自己太远,所以郦妩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容谨的缘故,顺带注意到太子之后,郦妩又觉得他冷肃的表情,与生俱来的威仪,让人不敢亲近。甚至连他偶尔不经意间朝自己瞥过来的眼神,都让郦妩内心莫名地发憷。 尽管郦妩被家人宠得骄纵,但随着她长大,容貌身段越来越妖媚,伴随的评价大多数也并不好,郦妩隐隐约约知晓这些,也从不在意。可不知为何,却总觉得自己在太子那沉静无波的目光下,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像是天家的威仪以及太子的严肃板正,显得她好像不够庄重似的……很古怪很莫名其妙的一种心情。 直到有一回,也是宫宴上,郦妩被萧诀纠缠得烦不胜烦,夺路而逃,在拐角处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差点摔跤,下意识伸手一抓,拽到那人的腰带。 她抬起头,看到太子紧皱的眉头,察觉到他僵硬得犹如铁板一样的身躯,顿时觉得心都凉透了。 彼时太子无比快速地拂开她的手,退了几步,离她远远的。 那种恨不得退避三舍的疏离姿态,让郦妩隐约明白往日里太子看向自己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是嫌弃。 郦妩从来没有被人这般明晃晃的嫌弃过,尤其是来自一个身份高贵的年轻男子的嫌弃。 往日里就算是别人闲言碎语说郦妩什么,她都不甚在意,却在太子这里头一回尝到了郁闷和难受的滋味。 以至于她后来跟林婉柔和唐燕如说起这些时,十分的憋屈和愤慨。 再之后,郦妩跟容谨倾诉心思,无意中被太子听到时,太子那玩味的表情和微讽的眼神,更是令郦妩无比气愤。 渐渐地,她对太子虽然有所畏惧,但私底下却越来越不敬,许多时候跟林婉柔和唐燕如提起太子时,甚至大胆地直呼其名讳。 那时候郦妩知道自己跟容谨今生注定无缘,因而对自己这辈子的姻缘也彻底灰心丧气,至于自己今后会嫁给谁她也并不在意,甚至还想过终生不嫁的可能。 也想过自己最终可能会为了不让家人忧心,最后随意嫁一个他们给自己挑选的、自己也不那么抵触的世家之子,浑浑噩噩度过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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