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而言,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让白歌自由,那就值得。 · 临近过年,京城到处都多了一丝喜庆的年味。 只是朝中的气氛却愈发紧张起来。 腊月初十的那次大朝会上,本该例行上演的立储之争却歇了火,众人都被另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转移了注意力。 都察院御史上奏弹劾,吏部左侍郎谢尘,借吏部考评之名,逼迫低阶官员为他行事,行结党营私之实。 举朝哗然。 坐在上首龙椅上的元康帝微皱了眉,道:“结党之事怎么可信口胡言!” 那御史却丝毫不惧的道:“启禀陛下,微臣并非胡言,而是却有其事,翰林院编修裴桓为此事写了证词,请陛下过目。” 说完,他从袖中抽出一张按了手印的纸,由内监取走交给皇帝。 元康帝将证词浏览一边,面色略沉,瞥了谢尘一眼,对内监道:“将这张证词让谢大人看看。” 从那位御史站出来弹劾开始,谢尘心中就隐约有了猜想,只是听到裴桓的名字之后,他的眸子忽的一暗。 内监走到谢尘面前,将证词递了过去。 谢尘打开看了一眼,满篇内容自然都是不实之言。 说他结党营私,倒是算不上错。 但说他逼迫低阶官员为他所用,以他如今的低位,那些低位官员恨不得扒到他身上来沾光,何须用逼迫这种低劣手段。 若是往常,无论是谁诬告,这种事情几乎连个水花都不会起。 接偏偏眼下的时机微妙极了。 谢尘将谢明朝送做五皇子伴读时,多少也想到了此举会激怒沈太傅,但却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而且,打头阵的居然会是裴桓。 当然,只裴桓的一面之词自然无法轻易撼动谢尘的位置,元康帝也没有多说什么,压下了众人的议论,便退朝了。 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很快雪花般的弹劾奏疏,涌入内阁,有心人细细一品,就会从中嗅到党争的气息。 如今的内阁中,多的是愿意和稀泥的和事佬,见了这种情况,一股脑的便把奏疏堆到了御书房,让元康帝自己头疼去。 半个月内,元康帝收到了更甚于当初弹劾越敬泽的奏疏。 紧紧盯住他的可不只是沈太傅,还有当初被他摆了一道又因为太后忍气吞声的昌王。 如此声讨之势,颇有种山雨欲来的味道。 而就在这时,原本那位状告之人翰林院七品编修裴桓,竟在街上被疯马所袭。 虽然只是因此受了些轻伤,这让人朝野上下再也一次又将目光聚焦在了谢尘的身上。 半月后,元康帝终于是压不住此事,迫不得已在新年前最后一次朝会上将事情搬到台面上商讨。 那一日朝会可谓是热闹极了,攻击谢尘想要杀人灭口的,替谢尘辩驳的,说应该严查到底的,大殿里乱哄哄一片。 最后元康帝沉着脸道:“开年之后,三司会审此案,再此之前,任何人不许妄议。”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四章 三司会审, 向来是重案要案的待遇。 不过眼看过年了,谢尘的这件案子就被延到年后再审理。 朝会结束,谢尘还未出宫门, 就见袁缜疾步走了过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旬之间竟冒出这么多弹劾你的人。” 袁缜皱着眉略有些担忧的道。 谢尘不疾不徐的往外走,“皇上想要我入阁替代眼下这套班子的态度太明显,我又不愿支持三皇子, 自然成了沈家的眼中钉。” 而且, 还有昌王的势力在其中浑水摸鱼。 但这句, 谢尘没有说。 袁缜瞥他一眼:“你怎么看那姓裴的小子干的这事, 他这明摆着就是被沈家当枪使呢, 这样的诬告是为了之前那件事?” 谢尘望着朱红色覆着白皑皑的宫门,也不答袁缜的话。 袁缜早习惯他这副性子,自顾自道:“你上次从我这借的厨子什么时候还,东临阁最近少了一位大厨, 生意都冷淡了许多呢。” 谢尘轻呵一声,转头看他正色道:“不还了,而且还有别的事要请你帮忙。” 袁缜几乎未曾从他嘴里听到过什么请帮忙之类的话, 不由一怔:“什么事,你先说说。” “年前这段日子, 你随便找个什么提审证人的由头把裴桓弄到大理寺大牢里关一阵, 关到会审有结果之后再放出来。” 袁缜听这话顿时皱起眉驳斥道:“你这是想干什么,不是我不想帮你, 可裴桓是个朝廷命官, 无凭无据我怎么关人?” 谢尘早有准备道:“此事我已在皇上那过明路, 有口谕在, 你去办就是。” 袁缜更为不解的道:“即便是你与那裴桓之间有私怨也不能行这种事, 再说他刚刚在被疯马所袭,再整这么一出,你不是更为人所疑了?” 谢尘默默听着,也没着急辩驳。 袁缜说完后又反应了一会儿:“不对,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尘这才开口道:“裴桓被京马所袭不可能是意外,满朝都怀疑是我所为,可若是就有人想让满朝都这么认为呢。” 袁缜骤然醒悟道:“你是怕裴桓在会审前会有危险?可不至于吧,既然裴桓选择了投靠沈家对付你,没道理还沈太傅还要用自己人的命来往你身上泼脏水啊!” “沈家不会这么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 谢尘淡淡道:“他以为只是做一次马前卒,但却不知卒是最容易被无谓牺牲的一个,他太小看这场争斗了。” 袁缜看着他,忽然道:“你想保裴桓的命,是为了不被人做局,还是有别的缘由。” 谢尘却望着晴空下柔和的冬日,没再说话。 腊月二十七,皇帝封笔,各官员属衙也都准备休息过年了。 那当晚,裴家被大理寺的人敲响了门,裴桓被以卷入重案需要随时提审之由被带走,关入大理寺大牢中。 · 果真应了谢如眉那句话,朝廷放了过年的假,谢尘难得的清闲下来,每日都在韶音阁消磨时间。 而消磨时间的具体方式,就是看着白歌防止她出什么意外。 虽然心里清楚这么多下人在她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更何况还有暗卫在暗处盯着,可每次看见她那么大的肚子来回走的时候,他脸上一派淡然,可心里却总是心惊肉跳的不行。 就连看见她哄谢明朝一起捏各种可爱样式的蒸馍馍时,都生怕谢明朝不小心的碰到她。 接连两次出声让谢明朝小心之后,白歌和谢明朝一大一小都怪异的看着他,空气好像都有些凝固了。 大年三十这一早,白歌难得睡了一个整觉醒来,似乎是休息的好了,心情都跟着舒畅不少。 谢尘比她起的早很多,看她醒了,便顺手从小招手里接过温热的帕子递给她。 “晚上要去母亲院子里吃年夜饭,你一会儿中午记得多吃些。” 白歌将温热的帕子擦着脸,听到这便抬头道:“我能不能不去?” 谢尘看她一眼,那双刚刚睡醒的眸子里仿佛蒙着淡淡的雾气,白皙的脸颊透出娇嫩的淡粉。 他道:“不愿意去就不去。” 白歌“嗯”了一声,将脸埋在温热的帕子里。 待穿戴整齐,翠衣精心帮她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上面簪着的金累丝攒珠花钗,其上嵌着的红宝石流光溢彩,东珠硕大圆润,都是白歌从未见过的珍贵品相。 翠衣看着铜镜里,精心打扮过后明艳照人的女子,不由称赞道:“姑娘真是好看,就是平日里穿着太素净了,瞧这么一打扮,真比那宫里的娘娘还漂亮呢。” 一旁小招习惯性的啐她一句:“想学人奉承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啊,你知道宫里娘娘长什么样啊,你见过吗?” 翠衣有些不服气,但看白歌淡淡的神色只能忍了下来。 小招见状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身后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都下去吧。” 小招鼓了鼓嘴,还是屋中的婢女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白歌看着镜子里走过来的男人一眼,细眉轻蹙了一下。 许是新年要沾些喜气,他今日换了一身崭新的靛蓝色绣银纹的织锦长衫,颜色比平日要鲜亮不少,极衬他那张白皙清俊的面孔。 腰间羊脂白玉的玉带扣束的很紧,显出肩宽腰细的好看线条来。 谢尘走到她身边,从妆奁盒子挑挑拣拣,带了一丝不渝道:“怎么还是这些款式,过年珍宝阁没换些新的来?” 白歌懒得与他争辩,那匣子里的首饰她几乎就没怎么戴过。 听谢尘这口气,对这些首饰的样式倒比她还熟悉些。 她当然不知道,如今妆奁匣子里这些她几乎碰都没碰过的首饰,却都是谢尘从一众珍品中挑过一番的。 谢尘从那妆奁匣子里取出一枚螺黛,伸手捏住白歌的下颌,轻轻用力让她转向自己。 螺黛略尖的触感落在眉上,白歌轻轻垂下了眼眸,只看着男人腰间的玉扣。 谢尘描画了半天,外面晨光大好,将眼前女子精致的容貌不掩半分的显现出来。 他看着自己的作品,有些满意的道:“是比宫里的娘娘好看。” 白歌抬眸看了他一眼,竟分不清他是指自己,还是指他画出来的眉。 只是这一抬眸,便恰巧与男人对视。 那双素来深邃幽暗的眸子此时正静静注视她,眸中似有不能言说的极深情愫,看得白歌心头忽然一跳,下意识的就别开视线。 她转头看着铜镜里雪肤花颜的女子,谢尘这画眉的手艺着实不差,那一双眉被他画的妩媚动人,生生让她又娇媚了几分。 她轻嘲了一句:“红颜白骨,粉黛骷髅,不过一具皮囊而已。” 谢尘也不恼,只用指腹轻轻刮了一下她的眉尾处,将那眉的形状修的更弯些。 “人生短短十余年,谁最后不是一把沙土,莫要负了大好时光。” 说完这句,他伸手覆住白歌的眸子,微微弯了身,薄唇在白歌的额上蜻蜓点水的印了一下。 白歌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额上有微凉的柔软触感一瞬而逝。 等她反应过来时,谢尘已经站起身,那张清俊的面容看上去风轻云淡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白歌轻轻蹙着眉,可想了半天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尘却没给她太长时间思考,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给她,道:“你母亲宁氏从金陵启程回京了,顺利的话能赶上孩子的满月酒。” 白歌眼睛亮了下,将刚刚心中一瞬间的涟漪抛到脑后。 “真的,太好了。” 她一直担心宁氏会出什么岔子,得了她回京的消息就让人放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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