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做什么?” 沈时砚登时愣住。 他怔怔地看着那昨夜狠心离去的人,竟然又重新出现在眼前,一时间不知道是高兴多一些,还是震惊多一些。 顾九扫了眼满地的狼藉,皱眉:“为什么不好好喝药?” 沈时砚薄唇抿起,失神地盯着她:“我以为你走了。” 顾九一边蹲下身收拾着地上的瓷片,一边不紧不慢地解释:“吓吓你而已。” 她又命人重新送来一碗汤药,然后坐到床榻边,轻轻吹去汤匙中的热气,最后在送到沈时砚唇边,见他乖乖地喝下之后,才继续道:“在我这里就没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以牙还牙,让你长长记性,严禁下次再犯。” 沈时砚感觉那平日苦涩到难以入口的汤药忽然间有了甜意。 喝完药,顾九伸手替他抹去唇角的药渍。那一瞬,他还没缓过神,眼神有些茫然:“你是真的阿九吗?” 顾九没说话,却是凑到沈时砚薄唇边,轻轻一碰,分离之际还不忘恶作剧般地咬了一下。 顾九弯起明眸:“如假包换。” 沈时砚呼吸都乱了,还要再去吻,但被一根纤细的手指抵住了薄唇。顾九摇头,认真道:“吴真人说了,待会儿要给你施针。” 说到这,她顿了顿,又笑:“不过,我会这个。” 沈时砚完全没意识到顾九在说什么,他脑袋有些懵,只是顾九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顾九看着他那副模样,眼底笑意更浓,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可爱呢。 房门紧闭,屋内仅有他们两人。顾九怕他着凉,又燃了一只炭炉,接着才帮沈时砚褪去上衣,而藏在衣物内的伤痕也随之出现在她视线内。 大大小小的伤疤几乎遍布了他的后背,一个一个狰狞得宛如丑陋的蜈蚣般。而这还只是她现在看得见的地方,吴真人说,他全身都是如此。 顾九眼眶又起酸意,胸闷至极,难受到甚至拿不稳那银针。她忽然便想起了沈时砚未醒之前,吴真人与她说的事情。 “把庄主救走的时候,他只还有一口气,我原以为熬不过春了,结果没想到他竟挺了过来,”一回忆起这件事,吴真人就捋着白花胡子,止不住感慨道,“奇迹奇迹啊。” 凡胎肉.体,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尚有气息,已是奇迹。他本以为无力回天,到最后沈时砚却凭借着他自己想活下去的意志把自己救出了鬼门关。 吴真人继续道:“顾娘子,你是知道的,因为那毒的原因,庄主的伤口比别人总要痊愈的慢,而且他那满身的伤痕,每换一次药,就相当于遭一次难,整日整日痛到难以闭眼歇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几乎被折磨得神志不清。” 顾九指甲陷入手心的软肉里,强忍住内心的痛苦。光听是吴真人的讲述,她便已经不敢去想象当时的情况了。 吴真人道:“我行医这么多年,见过的伤患无数,有好些人受不住伤痛缠身,一心求死,想来个痛快。但身为郎中,我总会劝他们,生命可贵,一定要坚持下去,可——” 他回头往房内看了眼,长叹道:“那是我第一次萌生出劝人放弃的念头。毕竟这活着的代价真的太大了,也太遭罪了。” “而庄主却始终咬着牙不肯向死亡妥协,但与其说他是对活下去的执念太深了,”吴真人深深地看了顾九一眼,“倒不如说是因为对某个人执念太深。” 吴真人道:“这人啊,越长大,便也越复杂,相处起来不是你对我藏个心眼,就是我对你有利可图,不纯粹,也没意思。所以一辈子若能遇上对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爱人,实乃为一件幸事。” “顾娘子,我年纪大了,最见不得两情相悦之人却彼此错过,”吴真人语重心长道,“人生苦短,来这一遭,可莫要抱憾而终啊。” 顾九轻声道:“我和他,不会的。” 她静了片刻,想起了另一件事:“吴郎中,去年初春的时候,我在去往泉州的路途中遭遇山匪,那会儿是不是他救的我?” 吴真人吃惊道:“你如何知道的?” 他边回忆边道:“当时庄主刚能下床,便命人四处去打听你的下落。后来得知你随着一支商队前往泉州,他不顾我的劝阻,非要跑去看你,没想到竟恰好碰上你遭此劫难。后来庄主忧心你的安危,便一直派人暗中保护你。” “顾娘子,你也不要怪庄主为何不去找你,”吴真人解释道,“他现在身上的毒至今未能解开,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最后一位药。庄主害怕与你重逢后再让你伤心一回,故而不敢与你相见。” 顾九垂眸,哑声问:“那最后一味药还没找到吗?” 吴真人道:“已经打听到下落了,就在辽国境内。只要这仗能打赢,这个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 回忆结束,顾九再次看着那些伤痕,眼前升起雾蒙蒙的一片。她慢慢俯下身,温柔地落下一吻,无声喃喃:这仗,一定能赢的。 沈时砚清醒之后,还不忘找人算账。 顾九坐在他怀里,去亲他的下巴:“查到了?是梁依依吧。” 沈时砚嗯了声,神情淡漠。 顾九道:“你打算怎么办?” 沈时砚冷笑:“蓄意谋杀,自然是要交给官府。” 顾九眨了眨眼,定定地看着他。 沈时砚一顿,眉眼间的冷冽尽数褪去,有些慌张:“怎么了?” 顾九笑:“从前怎么也没发现你如此会变脸呢。” 沈时砚放下手中的书卷,将人圈在怀中。顾九的后腰恰好抵住了书案,四目相视,热意顺着呼吸不断攀升,勾得两人唇.舌.相.抵。 一吻缠绵,双目皆润。 沈时砚低声道:“阿九,我们成亲吧。”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顾九神情微变,她小声嘟囔道:“不用,咱们这样不就已经在一起了吗?没必要再去理会那些繁文缛节。” 沈时砚明白她在害怕什么,缓缓摇头:“不行。” 他认真道:“你的阴影是因我而生,也应该由我而除。这本该是件很美好的事情,我不希望你以后回想起来只有痛苦。” 沈时砚亲了亲她的鼻尖,轻哄道:“阿九,让我们用新的记忆来掩埋它,好不好?” 顾九将头埋进他颈侧,声音闷闷的:“好,听你的。” ...... 下聘当天,送聘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几近将城内整个主街道占住了。百姓们纷纷夹道观看,对这藏酒山庄庄主的出手阔气是叹为观止。 成亲前半月,北境传来捷报,宋军大胜,沈时砚所缺的最后一味药最终被楚安以贺礼的方式送了过来。 成亲当日,楚安领兵送行。 这个在战场叱诧风云的将军却在当日哽咽不已,还是顾九以再哭就不让他送亲了,楚安才强忍着止住泪。 他们所邀请的宾客很少,都是极为亲近之人。也正因如此,天色将黑之际,沈时砚便得以从前院脱身,直奔婚房。 而房内,顾九坐立难安。她忍不住在心里叹道,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第三次了,怎么这次如此紧张呢? 思绪被一阵慢悠悠的推门声打断,顾九登时绷紧了背脊,乖乖地坐在床榻边等着沈时砚掀了喜帕。 沈时砚喝了酒,面上浮了一层淡淡的薄红,迷离湿润的眼眸像是藏了一把把小勾子,将顾九这个色胚迷得神魂颠倒。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他们正在喝交杯酒。温酒下肚,顾九略一怔愣。 她舔了舔唇:“是故酒。” 沈时砚只笑:“好喝吗?” 顾九点头,还想再来一杯,却被沈时砚抢先一步,将酒壶拿走了。顾九意犹未尽,商量道:“那咱们再喝一次交杯酒。” 沈时砚摇头:“不行。” 顾九道:“为什么?” 沈时砚眸深如海,声音低哑,藏着不加掩饰的情.欲:“因为春宵一刻值千金,娘子你须得清醒着。” 顾九顿感一阵口干舌燥。 她不由往后退了退,结结巴巴道:“这......这么快吗?” 见她这副模样,沈时砚眉眼含笑。 然而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顾九说:“长赢,要不然咱们以后再圆房吧......”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成了嘀咕:“虽然现在已经有了解药,但吴真人说了,需得长期服用才能治好。纵欲伤身,咱们不如另寻良辰吉日——” 沈时砚目光锁着她一张一合的粉唇,微眯了下眼,忽然皱起眉。 顾九吓了一跳,连忙凑过去:“怎么了?” 沈时砚趁机捉住她的手:“娘子这么一说,为夫好像的确有些难受。” 顾九不由慌神,想起身去叫吴真人,结果却被沈时砚一把拉入怀中。 红帐散落,影影绰绰。 沈时砚一手环住顾九的腰身,一手则牵着她的手往自己腰间去探,喉结滚动,呼吸灼热:“顾郎中,我这里有些热,你帮我瞧瞧可好?” 一夜荒唐。 次日一早,顾九这个没怎么出力的先醒了。她一睁眼,便正对上沈时砚肩侧处的暧.昧齿痕,思绪不由被牵引至昨夜。 没半炷香的时间她便受不住了,哭着往床塌里侧爬,却他又握住脚踝拖了回去,叼住后颈,细细磨着那块软肉。她恼了,便骂他流氓,不要脸。他也不气,只是去擒住她的下巴,吻去她的眼泪。然后一边低声轻唤她的名字,一边又狠狠加重力道,撞得她尾音破碎。 一想起那些荒唐事,顾九便臊得面红耳赤。她感受着浑身的酸意,暗暗磨了磨牙,然后凑过去就着那齿痕又咬了一次。等沈时砚一睁眼,她便迅速撤离,准备跑路。可惜那双腿软得不像话,轻而易举地便被沈时砚重新揽入怀中。 沈时砚低笑:“乖一些。” 顾九张牙舞爪,愤愤道:“沈长赢,你昨天太过分了,我让你轻一些,你——你——” 沈时砚细瞧着她羞于出口的模样,眼角笑意甚浓,偏头咬了下顾九的耳垂,面上却无辜:“我还以为娘子是欢喜的。” 顾九瞪他。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沈时砚揉了揉她的乌发,叹道:“第一次总得让娘子知道为夫行还是不行,避免你以后多想。” 顾九:“呸,不要脸。” 沈时砚失笑。 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顾九腿酸不想动,沈时砚便伺候她穿衣洗漱,再抱着她坐到梳妆台前,替她梳发描眉。 窗棂半掩,煦光探入,软软地落在顾九眉眼间,沈时砚看得出神。 他想。 岁月静好,说的大抵就是如此吧。 沈时砚问:“你愿不愿意回江陵府?然后在那儿开个医馆。你不是说这是你最喜欢的生活吗?”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9 首页 上一页 146 147 148 1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