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嬷嬷会错了意,急着说:“难不成你还想说什么?” 赵幼澄也觉得应该没什么事。除了对裴岘动手动脚,实在有些汗颜。 只好讪讪笑起来:“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 已经进了五月中荀,冯唐从西北返回,整个人晒得焦黑,见了她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恭喜殿下了。” 赵幼澄劝他:“何必这么辛苦跋涉,让他们去做就是了。” 冯唐却认真说:“殿下,西北不安稳。” 赵幼澄听得心一紧。 “你细说吧。” 冯唐细细解释:“西北边境的村子有被骑兵掳掠的,有的村子空无人烟。向北的商队却很多,说明有利可图,哪来的利?必定是有地位的人,能驱使得动这么多人。就比如说有朝廷的人和草原里的人做买卖,商路才会这么顺利。可为何被掳掠的村子却毫无消息?可见是偷着打劫,闹得不大。这么下去,怕不是好事。” 赵幼澄以为裴岘巡边回来安然无恙,河西就不会出问题了。没想到西北还是不太平。 她最后还是说;“南粮北上吧。江南只会越来越闹哄哄。” 冯唐也说:“是,江南闹起来了,书生们有些太过猖狂了,这么下去不是好事。” “这些轮不到我们操心,他们既然猖狂,就让他们猖狂吧。” 冯唐和她交代了今年的账目,接下来他又要南下一趟。 赵幼澄嘱咐他:“去年的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沾上了。若是让人抓住把柄,很难脱身。” 冯唐:“我知道。” 冯唐最后说:“等这趟南下,我去搜罗一番,殿下大婚总要热闹一些。” 赵幼澄其实对这件事没那么大执念。只说:“我又不好奢华,不必搜罗那些。” 冯唐却说:“那可不成,江南别说精工巧匠,书画也是很好。可惜冯直不在,他搜罗这些最在行。” 赵幼澄:“眼下江南不太平,就让他在云南呆着吧。再说了他做事草莽性情,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让高大人教育教育他,也能稳重一些。” 冯唐也笑起来:“是,他性格鲁莽,胜在义气。” 冯唐走后,她才打发冬葵去给宝珍送东西,顺便问一声,傅嘉宜怎么样了。 姑母看着性格有些冷淡,但是对两个孩子很宠爱。驸马也是,对孩子实在惯的厉害,要不然傅嘉宜也不能成这个样子。 冬葵回来的很快,将信交给赵幼澄。 傅嘉宜这次是真的病了,听说有些发热。傅家请了太医,守在家中。 宝珍在信中说,她大约是记住教训了,这次回来乖得很。 赵幼澄不在意她怎么发疯,但是不要再拖累五哥。 只要人没事就好了。 过了两日傅容专程来了一趟太微宫,专程是为了给赵幼澄致谢。 赵幼澄见他风尘仆仆,像是一整日都在外面奔波。 “五哥这是从哪里来?出什么事了? 傅容见了她就说:“没什么事,就是嘉宜的事连累你也跟着操劳。” “五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她也是我妹妹,你这是从哪里来?” “今日去见了忠义候,总要感谢他收留嘉宜。” 赵幼澄听得突然就怒火中烧,傅容也看出来她动气了,笑着说:“好了,不要生气了。这是礼数。” 她气冲冲说:“五哥不该一个人去见他,他当真敢受你的礼?” 傅容有自己的考量,毕竟要为妹妹的名声,他若是不出面,傅嘉宜就是不清不楚了,将来被人扯出来,就更说不清楚了。 不管忠义候和妹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都一笔勾销了。 “忠义候只是说家人遇见了嘉宜,才让她住在别院安顿。他本人是不曾见过嘉宜。” 赵幼澄冷着脸说:“他的话你信吗?既然是家人收留,为何不报?何必等着我们去寻。五哥照顾好嘉宜就是了,若是真有什么流言流出来我去和他说。” 傅容安慰她:“阿鲤不必这样,万事有我。至于忠义候,我并不惧怕和他翻脸,只是不到最后,没有必要。更何况本就是嘉宜犯错在先。你不要卷进来。” 赵幼澄知道傅容说的对,尽管知道他说的对,但是还是心里难平,因为眼里厌恶周聿昭,所以但凡沾上他的事情,她都不会轻饶了他。 傅容也说:“等嘉宜好些了再说吧,母亲说了多留她几年吧,这几天对她刺激太大了。我甚至会想至不至于这样。可这种事经不起这么想,要不是这样,她记不住教训的。你要记住,这件事和你没关系,都是我的主意。以后不论谁翻起来,我都不会承认。” 赵幼澄:“这些无所谓,我不在意她怎么看我,只要她不出事就好。” 傅容:“她性情就是这样,你也不要多和她计较。她有冒犯你的地方,你多担待。” 赵幼澄:“五哥何必这样,我从来没有和她计较过。” 傅容笑了下,有些欣慰,叹气:“我知道,你从来不与她计较。所以我才觉得愧对你。” 赵幼澄:“五哥赶紧回去吧,宝珍大着肚子,你要多上心,明年我就要当姑姑了。” 傅容这才露出笑容:“放心吧。” 傅容走后,赵幼澄在书房呆了很久,才把冬凌叫来,冬凌说:“京中防卫确实加重了,之前只有五城兵马司,现在步军营和禁军轮值,偶尔城外的驻军也会在西苑驻守。” 赵幼澄心里担心,陛下的身体真的出问题了吗? 还是逃不过去吗? 晚上等裴岘回来,她还在给先生写信。 裴岘问:“怎么了?” 赵幼澄问:“师叔,自高关澄死后,内阁恐怕就是周宪实为首了。张玉不堪大用,吕大人年事已高,你说周宪实会不会有其他心思?” 裴岘听着她的试探,问:“周宪实一个人,势单力薄,怎么会有其他心思?” “我皇祖母……” 她说了半句,盯着他问:“师叔为何这样诓骗我,我真心相问。” 裴岘心里大概明白,她梦见自己死了,是因为周太后和周宪实,篡位吧。 他依靠着一些蛛丝马迹,开始联系起来了。 还有就是因为赵幼澄从来不过问朝堂的事情,但她依旧能说清楚,高关澄死后,内阁中为首的居然不是马廷庸,而是周宪实。 因为马廷庸萌生了退意,周宪实稳稳向上。 更因为周聿昭和钦天监的人相熟,向陛下推举了一位炼丹高人。所以周聿昭的官位一升再升。 仅仅是这两个月,周聿昭已经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在宫中行走,依靠的不再是周太后的关系。 已经成了禁军北宫门副指挥使。 他名声倒是也没有多少,毕竟是依靠着巴结皇帝,献策献计上位。没有外放做过地方官,所以也就没有其他人的根基。 和裴岘相比却仿佛是弯道超车,已经跃居在裴岘之上了。 赵幼澄见他不说话,问:“朝中有变?” “忠义候升任北宫门副指挥使。” 赵幼澄死死盯着他,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前几日之前。” 赵幼澄终于忍不住,问他:“陛下的身体……是不是……” 她甚至不敢说出口,只敢这么问。 裴岘微微摇头:“不清楚,大约是吧。” 赵幼澄的心微微的沉了。 她正和裴岘说着,听见赵诚进了院子,问:‘阿姐睡了吗?” 片刻后章嬷嬷领着他进来,章嬷嬷看到裴岘还是有些汗颜。忙说:“裴大人坐,我去泡茶。” 裴岘倒是没什么尴尬的,只是说:“不用了,我也只是过来看看她,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章嬷嬷赶紧说:“殿下难得睡了好觉,快午时才醒过来,她很久没有这么安睡过了。” 赵幼澄赶紧说:“没有这么严重。” 等章嬷嬷走了,赵诚才问:“阿姐失眠还是这么严重吗?” 赵幼澄:“好了很多,不会了。” 赵诚知道她不说实话,也不追问,只是说:“过两日赵琰约我去城外,我和阿姐说一声。” 赵幼澄以为方氏领着孩子们去城外避暑,也说:“带着吴顺,我让彭懿跟着你。” 赵诚拒绝说:“不用,我带着吴顺就可以了,赵琰那边护卫很多。” 赵幼澄没多想,应了声。 赵诚就起身说:“那裴大人坐,我先回去了。” 裴岘没说话,因为他知道赵诚撒谎了。赵琰并不在城中。 因为前一日赵善易还说,方氏领着儿子们去了娘家拜寿。他要去给老泰山祝寿。 所以他有点好奇,赵诚要做什么,为什么会瞒着赵幼澄。 赵幼澄见裴岘看着赵诚的背影,问:“怎么了?” 裴岘摇头:“没事。” 等晚间回去,他又把明鹤拉起来,问:“你说过太平王和婉淳命格都被改了。怎么回事?” 明鹤简直被他折磨的没脾气了,甚至开始想要不要教他起卦。 “裴大人,要不,我教你起卦吧。以裴大人的聪慧,必然是卦卦都准。” 裴岘说:“你最好说一说,要不然最后你三十年前的卦应验了,你觉得会不会有人上天入地的翻找你?你还能活命吗?” 明鹤叹气:“我算是栽你们手里了?就说那位殿下,明明不知道我是谁,可没用几日就查清楚我的底细了。你可千万不要和我说,她是机缘巧合知道我的身份的,她也不简单。至于那位太平王,年纪还小,但是他的命数和国运连在一起,我不曾起卦,只是相面,看不出那么多,怎么?裴大人想让我起一卦吗?” 他的卦简直像魔咒。 裴岘很久都没有说话,心里想,所以阿鲤梦见自己死了,其实不止是自己,而是赵诚都死了,是吗? 所以她会格外注意着周宪实和周聿昭。
第98章 能和我说说 ◎你和皇祖母之间的事吗◎ 明鹤对裴岘的执着很理解, 毕竟窥见这种事情,心里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 明鹤见他又不说话,最后很中肯说;“你也不用这么心焦, 殿下能梦见, 是因为她人不在局中,你就算时刻盯着她也没有什么意义。她是个待字闺中的公主,哪里能掌握这天下的命运, 国运永昌这种话,和她不相干。国祚在陛下, 在朝臣,在裴大人这样的人手里。不是在一个命数有变的小公主身上。至于太平王, 他的命数如何, 他将来会如何, 由得了他自己吗?就比如我, 三十年前那一卦,国朝覆灭, 是因为我的卦吗?先帝派人彻查,官府追杀我,难道我就是乱臣贼子吗?我可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百姓和朝廷的事情, 可我偏偏就成了乱臣贼子, 达大周的颓败与我何关?是因为贪腐成性,是因为陛下不作为,是因为结党成群,包庇成性,是因为南北官员之争, 是因为边境不稳固, 文臣武将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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