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之祝寿后,见周聿昭朝他招手,看到庆王,他脸色登时都沉了。 赵善易犹如看到好戏一般,默不作声,但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此时后院并无外客,他只好端起茶杯,掩饰了一下,见赵延之迟疑片刻之后终究进来了。 瞥了眼庆王,见庆王脸色也不对。 也是,这种场面,就是他也没见过几次,没有德高望重的辈分,压不住这样的场面,家里老爷子前两日还和他嘱咐,别总是让看人家热闹,小心麻烦上身。 老廉亲王的本事不是说说的,他这个做孙子的不能不听,这不才几天,看热闹就被揪住了。 周聿昭笑着说:“延之来了?快过来坐。” 他说完又转头和庆王说:“前几日还和我说起,没机会感谢殿下。” 赵善易跟看猴儿似的看着赵延之,这就有点搞笑了。 庆王倒是挺矜持,瞥了一眼赵延之,神色莫辨。 赵延之心里怒火翻腾,直觉被羞辱,可周聿昭给他使眼色,这是在驸马府上,他不能不低头。 向来纨绔豪奢的醇亲王世子,上京城有名的浪荡子赵延之,这些时日过的很是窘迫,此刻他绷着脸凑过来,微微俯首和见礼:“见过殿下。”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庆王也知道见好就收,见他主动立刻行礼,便说:“起身吧,本王领命办事,御史台那帮人盯着,倒是不好把手抬的太高,但陛下那里肯定是护着宗室的。望你也能体谅我的难处。”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限度了,赵延之心里恨的要命,你查到骨子里的时候,将我爹打得半死的时候,可是下了死手。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但他已经低头了,再翻脸就是混账了,只能说:“是,臣明白。” 宗室宗亲论起尊卑,那就是不在认亲戚关系了。赵延之一句话就将和庆王的所有话题终结了。 当然庆王也有训诫的口气,毕竟年纪不大,这样说话不好听。听着就有些装腔作势的意思了。 赵善易见气氛冷了,就招呼了声赵延之:“坐,许久不见你了。今日喝一杯。” 赵延之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这个局非凑不可,周聿昭怕两人就此结仇,将来闹大了到了太后娘娘那里,就不好收场了。 赵延之嘴上应下了,可心里的恨半分都没减。 赵善易倒是自由自在,陪着喝酒,又和赵延之说起江南的戏班子,再到江南名伶头头是道,仿佛他真的进广春园看戏了一般。 赵延之最是喜欢这一道,不止喜欢头牌红姐,说起有名的戏子更是如数家珍。 庆王最见不得这些,见他这幅样子十分厌恶,一盏茶之后,就和周聿昭客套了几句,然后起身走了。 赵延之见人走了,回头看了很久都没回头,向来眼神里都是恨意吧。 赵善易有些意兴阑珊,见周聿昭看过来,真心觉得他实在是能钻营,这种功劳他都想揽下来,真是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庆王就是再谋不到职位,那也是陛下的胞弟,你们周家一门双侯爷再显贵,那也是臣子。 庆王和醇亲王之间的恩怨只能两项作罢,时间久了,自然也就过去了,哪用得着浪费这种口舌。 这样倒成了互相欠人情,互相不情愿。 赵延之可不是大度的人,赵理的老娘更不好说话。 赵延之这下连周聿昭的面子也不给了,和赵善易客套了几句,也起身出去了。 周聿昭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叹了声气。 赵善易听的都乐了。 调侃说:“好人难当。” 周聿昭:“两厢俱伤,何苦来哉。” 赵善易挑挑眉:“忠义候这话可不对,庆王是奉命办案,醇亲王贪赃在先,可不是庆王殿下寻私仇,以权压人。若是说委屈,醇亲王应该和那些苦主去说,而不是和庆王殿下叫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聿昭听得眯了眯眼,笑着应声:“赵总督说的是。” 看他刚在坐在庆王身边,两人一句话不曾说过,也丝毫没有解围的意思,他还以为他不过是置身事外。何况他刚还和赵延之称兄道弟,说起戏子、花娘头头是道…… 怪不得都说赵善易是属狐狸的,简直翻脸不认人。 赵善易看了场戏,笑着起身才走了,只剩周聿昭一个人沉了脸。 从驸马府中出来他去了趟忠勇侯府,叔祖父正在书房,见他来,问:“这是打哪来的?” “傅家。” 周宪实看他一眼,问:“这是怎么了?” 周聿昭:“遇上庆王和赵延之。” 周宪实了然,这个侄孙聪明,自小识眼色,懂进退。只是站得太高,没沉下来,难免自视甚高,想必这个中人不好做。 “说说吧。” “是我太心急了,好心办了坏事。” 周宪实指指对面的椅子让他坐下,然后才慢悠悠问:“依你之见,庆王查醇亲王赵理,这案子关键在哪里?” 周聿昭坐下后认真想了下说:“此案醇亲王犯法在先,庆王查他无可指摘,而且这案子是陛下下旨让庆王查的,所以这关键在一个‘度’字,庆王下手太过重了,按照他的查办,赵理必死无疑,赵延之愤恨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时间太紧,我急于从中撮合,反而适得其反。” 周宪实淡淡说:“你说的也没错,但也不算对。这是你一个外人看见的样子。我要和你说的是,此案关键在陛下。” 他见周聿昭眼睛睁大看过来,笑了下:“此案是从下面送上去直达陛下桌案,是陛下下旨彻查,赵理是宗亲,庆王也是宗亲。就单单这一点,赵理就要去谢陛下不杀之恩,此案若是交给孟廷元,赵理难以脱身。所以庆王觉得不痛快是自然的,赵理若是不痛快,那就是自作自受,是他该得的。庆王彻查,是奉命办事,恪尽职守。至于怎么处置赵理,那是陛下的事情,不是庆王的决定。倘若庆王对赵理宽泛,他未必会散财自保,陛下也就未必会轻易放了他,你明白了吗?” 周聿昭已经明白了。 一言一行,不过都是陛下一句话而已。 “君为天下主,若是逆着君的意思,什么下场你自己想想。” 周聿昭起身:“谢祖父指教。我知道错在哪了。” 周宪实笑起来:“你还年少,经历的案子太少,难免往好处想。” 周聿昭听的汗颜。 周宪实问:“当时闹起来了?” 周聿昭:“那倒没有,赵善易也在。” “哦?” 周聿昭叹气:“赵善易这个人,不愧是属狐狸的,他和庆王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和赵延之倒是聊得热闹,结果等人一走,说辞和您的一样,可见他从开始就知道。” 周宪实又问:“那你知道你今日错在哪里了吗?” 周聿昭:“操之过急。” 周宪实摇头:“不,你错在自视甚高。庆王是陛下胞弟,赵延之是醇亲王世子,按照位分,都比你高。你来做这个中人,不够格。这个中人非宗亲中的长辈不可做。” 周聿昭如醍醐灌顶,一下明白了。 周宪实点点他:“赵善易能做都统总督,不是因为宗亲,也不是因为廉亲王。是因为他聪明。就比如今日,他就明白他做不得这个中人。你更不行,所以他愿意陪客,但不会说话。很多人,很多事情,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变故,就会让你变得很被动。所以你切不可急躁。” 周聿昭诚恳说:“我记下了。萧老大人怕是熬不了多久了,您进内阁的事,可以提上去了吗?” 周宪实摆摆手:“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记住了,任命没有到手里,就都是变数,庆王被那个驳回的任命,当真是内阁驳回的吗?” 周宪实太了解陛下了,庆王被他用来晃内阁的眼,推了山东籍的张克定上位。将马廷庸一众江南臣打了个措手不及。 陛下这是要整顿江南了。 他暂时是不去凑这个热闹,马廷庸比他更急。
第70章 收到一车药材 ◎但是没有只言片语◎ 赵善易也是无聊, 这种事又不好乱说,裴岘也不在,他也没个伴儿, 只能回家和方氏说。 “你没看见他眼里恨不得滴血, 和庆王撕打一场,硬是僵着脖子谢恩。” 方氏见他不在意,撇他一眼:“你这样早晚会被人报复。要是当场打起来, 你能落了好吗?” 赵善易:“你这就不懂了,若是没有我在场, 说不定真的会打起来。你以为周聿昭能压得住?” 方氏也有些无语:“好端端的,怎么又突然来这一套?本就是渎职查办, 这样倒好, 弄的好像他家受了多大委屈。要说庆王也是冤枉。” 赵善易现在可不敢小瞧了庆王, 更不敢和他站得太近, 毕竟庆王现在不是从前那个不争不抢的王爷了。而且他有小心思了。 赵善易撇嘴:“都是奉命办事,又不是他私下寻衅报复, 何必讲那套人情。裴岘办案这么多年,经他手查处的人,死了多少?有谁抱怨过他下死手?人不能得陇望蜀。” 他的话点到为止, 方氏也明白。只是唏嘘。毕竟当年成婚的时候, 庆王和裴岘一同陪着赵善易,当年他们三个确实很要好。 说起了裴岘,赵善易立刻说:“不行,我要这事和裴岘说说,让他也乐乐。” 方氏才不管他, 只见他乐呵呵去书房写信去了。 裴岘此刻也在写信, 他快马行军已经到了广宁卫, 这里比京中还要冷一些,向南就是海,这里有从关外来的行商人,一同随行的人里面有人懂药材,见关外的贩子带来大批关外的药材,这是建奴的贡品。 这些想必是盗采的。 裴岘原本没在意,听见裴慎门外嘱咐几人,大概是买一些寄回家中去。他这才知道了,打发裴慎将那贩子手里的全买下了。 上好的参,除了给家中,剩下的都给了赵幼澄。 他原本想写信,后又作罢。 “让人送回去。” 裴慎也知道那位公主和其他人不同,悄声出去安排了。 裴岘看着舆图,心里却在想但愿她听话些,在城外好好养身体,莫要被京中的人卷进去,细细瘦瘦,经不住他一掌。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气性。 结果没两日,赵善易的信也到了,赵善易的信就比较精彩,将最近京中的事情说得很精彩,包括庆王的困惑。 他面无表情看完信,回头问裴慎:“那些药材还有吗?” 前几日那些药材补品都是裴慎打理的,他挠挠头:“已经没了,上好的都送回京了,剩下的就给他们分了。” 裴慎见他皱眉,以为京中漏了谁,立刻说:“我这就去再买一些。” 裴岘也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没几日赵善易收到裴岘的回信,裴岘的信和他的不同,写得非常克制,而且话少,他一贯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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