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荔慈恩尴尬地笑道,“我们……” “你们来的正好,进来罢。”谢兰胥笑着让开,将两人请进屋中坐下。 荔象升和荔慈恩坐在荔知左右手边,面露疑惑地看着站在三人面前的谢兰胥,谢兰胥一边阐述他的计划,一边应对兄妹二人的提问,他们之中,只有荔知沉默不语。 “……为了计划能够成型,我还需要一名精通翼州话的人深入敌后,此人必须机敏多变,能够灵活应对各种情况。还有一个不畏强御,诚实可靠的人作我的亲兵。” 荔慈恩兴奋道:“这不是我们兄妹俩吗!” 谢兰胥笑道:“我也觉得这个任务,非你们二人不可。” “如果殿下信任我们,”荔象升说,“我们兄妹二人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如果不信任,我也不会将此事和盘托出。”谢兰胥说,“你们是荔知的手足,便也是我的手足。你们兄妹二人,可愿在我身边,助我一臂之力” “自然愿意!”荔慈恩立即回答。 谢兰胥含笑看向前方的荔知。她始终抿唇不言,低垂的目光指向桌上那盏已经凉了的茶。 他清楚知道家人在荔知心中意味着什么。 她挣扎着走完三千里流放,所思所想只有为双生子复仇。 骄傲如她,为了一个又一个的弟弟妹妹向他屈膝求情。 他不相信人所说出的承诺,但他难免会被做出的行为打动。在他看来,荔知心中最珍贵的是家人,现在,他已取得她的软肋,扫清了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既然如此,”谢兰胥说,“今日你们就跟着我一同入城,我会仔细交代你们要做的事。” “那荔知姊姊呢”荔慈恩问。 “她留在马场,另有任务。” 听到要和荔知分离,荔慈恩神色有些退缩。事到如今,荔知只好对她笑道: “你放心罢,黑火老师还在这里,有他在,我会安然无恙的。” 两兄妹对黑火的武功十分信任,闻言便没了最后的顾忌。 谢兰胥在城中还有要事,不便多留。荔知目送着三人走到回城的马车前,荔慈恩还像以往,一脸天真地向她挥手道别,荔象升则是内敛地点了点头,让她不必担心。 马车夫挥动马鞭,荔知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直到马车完全离去,她的唇畔才露出一抹微笑。 “若只能在殿下和我之中选一人以全,你们要如何抉择” 谢兰胥在城楼下一鸣惊人的时候,荔知也在为今后做着谋算。 浪涛一般翻涌的翠色草甸上,荔象升和荔慈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她身前跪了下来。 荔知连忙去扶,二人却执意跪地不起。 “早在姨娘将朱氏令牌交到姊姊手中的时候,就将我们兄妹二人也托付给了姊姊。”荔慈恩说,“姊姊待我们恩重如山,莫说是殿下,就算天塌地陷,我们也不会背叛姊姊。你说是不是,哥哥” 荔象升沉默不语,被荔慈恩肘击之后,才看了妹妹一眼,说: “我早就说过了。” “你说什么了” “我说,如果姊姊不嫁人,我会赡养她一辈子,像对待母亲一样对待她。”荔象升看向荔知,慢慢说道,“殿下如何能与姊姊相比” “既然如此,你们还不快快起来”荔知说。 兄妹二人这才接受她的搀扶,从地上站起身来。 “你们是我最后的家人,殿下生性多疑,此番行动前,一定会将你们要到他身边。若有这么一天,你们不用顾虑我,但去即可。”荔知说,“只要我们兄妹三人心连在一起,谁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荔象升两兄妹看着荔知,重重地点了点头。 往事如烟散去,荔知返回屋中,从床底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土色陶壶。 她揭开壶盖,一只黑色的蜈蚣赫然活在罐中。 两年蛰伏,回京之路终于破云而出。 破釜沉舟,尽在此战。 她下定决心,将陶罐往脸上盖去。 …… “弟兄们,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回得了家” 城外孤山头,一名身穿翼州兵服饰的探子正在和同伴交谈。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高一矮两名兵卒,其中高的那个,剑眉星目,神色严肃,警醒地观察着四周动静。 “这战还没开打你就想着回家了——早着呢!”矮的那名翼州兵说道。 “唉,这山路真是难爬!喂!你——这山上真的能看见鸣月塔城内吗”翼州探子语气不善。 “当然。”秦讷说,“此山顶上能够将城东一览无余。若是有假,你大可当场将我格杀。” 为首的探子将信将疑,暂且压下抱怨爬上崎岖的山顶。 孤山顶上树林密布,然而在一处视野开阔的悬崖边,果然能够望见戒备森严的鸣月塔,城中屋宇阁楼交错,虽说有军营和都护府所在的城西被建筑物和塔楼所阻隔,但城东的确如这名叛逃的鸣月塔校尉所言,一览无余。 两名探子连忙记下看到的一切,好回去绘制城中地图。 秦讷在一旁冷眼观看。 忽然之间,背后的丛林里传出一声树枝被踏断的声响。 “谁!” 身负刺探任务,不能暴露行迹,两名翼州探子想也不想便追了过去。 偷听的似乎是个少女,她背着药篓,年纪不大,跑得却像兔子一样,要不是中途被树根绊倒,两名探子险些失去她的踪迹。 “你是谁!” 两人蜂窝而上,一人按住少女,一人扯去她面上的薄纱。 看那秋水剪瞳,原以为是个美人,但扯下面纱后,两人却是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 “你是什么人!”一人拔出长剑,直指半张脸颊都溃烂发红的少女。 荔知闭口不言,趁两人松懈,意图抓起药篓再跑。 “还想跑!” 矮个子探子对她可怖的容貌没有好感,抬起一脚将就其踹倒。这一回,长剑直接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杀了她。”为首的探子命令道。 眼见长剑就要落下,随后出现的秦讷一剑挥开了斩下的剑锋。 “你想干什么”为首的探子瞪大眼睛。 “你为什么会有龙纹玉佩”秦讷问。 他举起的左手拿着一块质地上乘的玉佩,上面清晰可见是腾云的雨龙。 不论是崔朝还是燕朝,龙纹都只有皇室之人从可使用。秦讷的发问让两个翼州探子都将惊疑的目光投向荔知。 “……我捡的。”荔知别过头,不去看他。 秦讷皱起眉,用长剑挑起她的下巴。 “……我见过你。”他说,“你是谢兰胥身边的婢女,你的脸怎么成这样了” 荔知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一见有机可趁,便想要逃跑。 这一回,她药篓也不要了。 秦讷眼疾手快追上她的脚步,将她两只手反剪在后,对两个翼州探子说:“拿绳索来。” “一个丑女,杀了罢是,绑什么绑”矮个探子不满道。 “她可不是一般的丑女。”秦讷说,“她是废太子之子钟爱的贴身婢女,你们带她回去见翼王,必然会有重赏。” 两人大吃一惊,听闻有重赏,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麻绳,将荔知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 荔知冷冷注视着秦讷: “你身为鸣月塔校尉,食君之禄理应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你有何面目投敌叛国”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鸣月塔都护重病不起,副都护无容人之德,城中民心惶惶,军中战力不敌。我往生处走,又有何不对” “说了许多,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卑鄙之人。”荔知说。 秦讷不再多言,取出一条手巾想要蒙住荔知的嘴。 荔知趁机狠狠咬在他的手上,秦讷痛哼一声,想退却已退不出来。 “还不快来帮我!”他面色铁青,向愣在原处的两个翼州探子喊道。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一拥而上,击打头颅的击打头颅,捏攥下颌的捏攥下颌,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将秦讷的手从她口中救了出来。 秦讷的手挣脱啃咬时,五指已经鲜血淋漓。 别说秦讷,就是旁观的两名翼州探子也不禁感到心惊。 矮个的那个心有余悸地看着荔知:“你这刁妇……” 他话未说完,转眼便看见秦讷一脸阴狠地向少女走去,鲜血淋漓的那只手握着长剑,马上就要刺出。 “别冲动——” 两名翼州探子急忙拦住怒急攻心的秦讷。他们已将他完全看作自己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兄弟,别为了这个刁妇失去理智。我们将她交给翼王,不仅能得到赏银,也能让翼王相信你的投诚之心啊!” 两人左劝又劝,终于劝得秦讷收起了剑。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我了。” 秦讷抬起手刀,在荔知反应过来之前,将她一掌打晕了过去。 他扛起昏迷的荔知,另外两人在他的提醒下捡起地上的药篓,迅速返回了离鸣月塔只有三十里不到的翼州大营。
第54章 鸣月塔城外三十里, 叛军军营前。 翼王万俟传敏正在高台之上,同军师一起点阅大军。数十万身着铠甲的士兵汇聚在一起,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鸣月塔外。 “粮草辎重何时抵达”万俟传敏问。 “根据斥候的消息, 明日一早, 全部粮草辎重都将抵达大营。” “好!”万俟传敏说,“等粮草一到, 我们就发动进攻。一定要迅速拿下鸣月塔——” “我们在城外驻扎已有两日, 可城内什么动静也没有, 不像是早有防范的样子。”军师面露疑惑,“为何会是如此” “这一点, 我近日总算理清了头绪。” 万俟传敏转身往大帐走去,军师后脚跟上。 回到大帐后, 正围绕在一张沙盘前议事的将军们停下说话, 朝万俟传敏看来, 后者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在乎自己。 将军们回到沙盘上, 用翼国话继续交谈。 能够出入大帐的,几乎都是纯正的翼国人,祖上不是皇亲,便是显贵。每一个人都操着一口流利的翼国话。 万俟传敏在一张矮榻上坐下, 邀请军师一起坐下后, 立即有美貌的婢女上前为两人斟茶。 “鲁涵这一回可是演了一出好戏啊!以前我还觉得他是死板迂腐之人,没想到这次他给了我大大的惊喜!”万俟传敏说。 “哦卑职愚钝, 还请翼王点拨。” “大燕皇帝老早就将我翼州视为眼中之钉, 依我之见, 这鲁涵一定是受了大燕皇帝的旨意, 要伺机收回我的翼王头衔和封土,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番苦肉计来!” “你仔细想想,在事发数日前,这鲁涵是不是就出动了军队,在我边境线上刺探哪有那么巧,几天后,他就在我翼州今年的贡赋版籍中发生了他儿子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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