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馥捻了捻手指,眼里露出丝不悦来。 跪在地上的庖子肉眼可见地发起抖来,面色灰白,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的下场。 “夫人,奴才不知道您的喜好,无意中冒犯了您,请夫人饶命。奴才这就重新为您上菜。” ? 这年头竟有人上赶子给她撒气? 姜馥瞧了一眼李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着张脸,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 这是饭菜做着不符合他心意? 姜馥还在思量着他为什么又生气了,这边庖子已经迅速把那些菜撤下去,换新的菜上来。 不多时,方桌上的所有菜都已经换了一遍。 坐在身侧的男人却放下碗筷,静默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姜馥伸长脖子瞥了一眼他的碗,碗里一点剩下的饭米粒也没有,吃得很干净。 “我们走吧?” 姜馥照例张开双臂,等着李砚背她。 可是这次男人却像听不见她说话似的,还是坐在那儿,姜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他正盯着她的碗。 姜馥心下了然,把碗推过去:“你没吃饱?那吃我的吧。” 坐在身侧的男人依旧不动,高大的身躯像座木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方桌上菜肴的热气也一点点地消散,一点点冷下来。 跪在地上的庖子拼命地颤抖着。 菜肴的热气就是他的生命气,等热气消散了,他的生命气也就跟着没了。 就在那些菜肴即将变冷的时候,李砚慢慢抬起头来,沾湿的睫毛显得有些委屈,他小小声道:“你不喜欢吗?” ? “你没怎么吃饭。” 李砚意有所指地盯着她的碗,红豆泥粥只喝了几口,就剩了下来,其余的东西更是动都没动。 原来是在意这个。 眼前的男人神情认真,负在身后的手指搅在一起,惴惴不安地等着心上人的答案。 他知道这里再好也比不上皇宫。 纵是姜馥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她重新拿起碗筷,在李砚的注视下,把整碗红豆泥粥都喝了下去。 这红豆泥粥甜得发腻,稠糊糊的一团梗在她的喉咙口,让她有些难受。 “我们走吧。” 姜馥压下喉咙口那粘稠的感觉,扬起下巴,拍了拍小肚子,重新张开双臂。 等又重新攀上他的背,姜馥往上蹭了蹭,抓住他的头发,靠在他的颈侧。 软乎乎的小脸擦着他的脖颈,李砚身子僵了僵,灼热感从她接触的地方一直蔓延到脸上,他的整张脸无可抑制地发烫起来。 心脏再次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看着李砚的脸又变成了自己熟悉的样子,姜馥微勾了勾唇。 小李子,不禁撩。 待李砚将姜馥抱到床上,姜馥就床一滚,把自己包了起来。 “我要睡觉啦。”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好。” “晚上砚砚和我一块出去逛逛吧。” “好。” 连听了两声好后,姜馥把被子拉下来,露出一双大眼睛。 男人沉沉地盯着她,像是她虔诚的信徒。 无趣。 姜馥重又钻进被子里,这次是真的睡觉了。 晚上,姜馥早早地把自己收拾妥当,她特意挑了件细丝褶缎裙,上面绣了金色暗花,显得整个人白润又不失贵气。清淡月光下,有种若即若离,飘飘渺渺的美。 口脂一点抿在唇上,恰到好处地遮盖了肤色苍白的缺陷,能够极大地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做完这一切,姜馥心满意足地坐在床边等着李砚来接。 这是她和李砚真正意义上单独相处的机会,她有把握,能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你好了?” 李砚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眼神直勾勾地盯在姜馥嫣红的唇瓣上。 喉咙发紧的感觉再次来袭,一直到姜馥攀在自己的背上,李砚的身躯都未曾放松下来。 脖颈被细细的手腕圈住,停留在喉结处。 李砚下意识地圈紧了身上的人,直直往轿子奔去。 “砚砚,坐马车多没意思,你背我去。” 姜馥伸长了脖子,娇娇地看他。 妩媚和娇憨在一个人身上同时显现。 像是预料到李砚会有什么反应,姜馥及时地缩回头去,轻轻的笑声在背上响起。 李砚一路背着姜馥到达落虹街,而马车则在不远不近处跟着,回去的时候方便。 这里灯笼满地,人声喧闹,有商街小贩,有粗衣妇女,更有顽劣儿童。难得的烟火气使身着华丽又富贵的两人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但奇怪的温暖又一点点涌入五脏六腑。 兴许是都孤独的太久了,姜馥也难得的沉默下来,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她和李砚是一类人,早就在宫廷中、政治斗争中迷失自己,再也找不回单纯的初心了。 又或者,她和李砚并不是一类人。 姜馥自嘲地弯了弯唇,把自己从这短暂的迷惘中拉了出来。 她指着一家糖人铺,两人停了下来。 “新婚夫妻吧,我这里的糖人可甜了,要不要买一对尝尝?”小贩热情又朴实地招呼他们。 摊上的一对金色的喜鹊吸引了姜馥的注意,小贩敏锐地捕捉到了赚钱的机会,径直拿起那对喜鹊递到姜馥的手中。 “喜鹊,吉祥,而且不搞人三妻四妾那一套,也给你们讨个好兆头。” 小贩咧开嘴,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姜馥不好拒绝,加上心里对这东西也很新奇,付了钱拿了过来。 两只喜鹊被姜馥一左一右抓在手心里,她迫不及待抬起右边的喜鹊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不是很甜。 奸商。 左边的喜鹊看起来也不是很甜。 姜馥想了想,抓着这只喜鹊一点点伸到李砚嘴前。 粘稠的糖丝随即勾连在李砚微凉的嘴唇上。 姜馥前后动了动,那糖丝在李砚的嘴上形成一个小圈,可爱极了。 不过李砚的嘴唇倒是抿得很紧,那糖丝半点也没弄到他的嘴里。 姜馥瞬间玩心大起,凑近了他,一头黑发披缠在他的肩上,像羽毛一样挠他的脖子。 很痒。 李砚动了动,姜馥逮到一个机会,把糖人送进他口中。 黏腻的滋味在嘴里漾开,那软顺的头发更进一步地他的脖颈缠缠绕绕着,异样的感觉涌入他的心里,勾人得紧。 好想不顾一切把她拉下来按在怀里亲。 亲到她哭,她求饶。 李砚心里这样想着,浓烈的情绪掩藏在漆黑的眼睛里。 他把嘴上乱七八糟的糖丝舔得一干二净,一口便把喜鹊的大半块身子咬了去。 还余下一小半块抓在姜馥的掌心里。 滚烫的薄唇碰到她微凉的手指。 姜馥下意识瑟缩了下。 却没想李砚追着她的手,她一下子躲闪不及,连手心带糖人都被他舔入唇中。 姜馥被他突然的强势吓了一跳,身体摇晃不稳,臀部却被李砚牢牢托住。 手心被他湿润的嘴唇包裹着,那晚异样的梦境又再次袭入她的脑海。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各位支持~
第15章 遗体 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是个太监。 她肯定是因为看那些话本子看得太多了,所以脑子里才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从姜馥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李砚的侧脸,线条分明,睫毛浓密又细长,比女人家的还要勾人。 他侧过来的眼睛漆黑,像是个巨大的漩涡,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去尸骨无存。 这样阴柔又狠辣的特质,只有太监身上才会有。 姜馥回过神来,不再慌张,把余下那只手的喜鹊也往李砚的嘴里送。 他就是喜欢吃这种甜食而已。 黏腻的糖人送到李砚唇边,那微凉的触感使他一下子冷静下来,他一下松开嘴,面目阴郁地盯着那只被他舔过的细嫩手腕。 “快吃呀,不是喜欢吃吗?” 姜馥又把手中的那只糖人往他嘴前送了送,丝毫没有发现身下男人越来越暗的眼睛。 好在李砚最终清醒过来,讷讷地张开嘴把那只糖人接了过来。 在他的嘴唇再次接触到姜馥手心的那一秒,他退了开来,掩下心中暗自滋生的阴暗情绪。 “快收摊啦,下雨啦。” 吵吵嚷嚷的声音响起,人群乱动起来,商铺小贩有的撑起一把大伞来,有的收拾收拾铺子,匆匆忙忙往家赶,粗衣妇女们抓起顽劣小孩的衣领,把他们往家里拎,原本热热闹闹的街道,一下子安静下来。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大路上还有儿童慌乱之际落下的纸鹤,不到片刻钟的功夫,就沦为了纸屑,融化在雨里。 李砚步伐极快地把姜馥背到一处屋檐下躲雨,但屋檐实在是太过窄小,冷泠泠的风雨又来得太凶,两人的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砸湿一大片。 李砚担心她病弱的身子,也没大好就受了风寒,指挥着远在身后的马车。 马儿不安地嘶鸣一声,不肯向前。 马夫用力地拉住缰绳,拾起马鞭用力地挥打了几下,马儿吃痛,抬起蹄子高高立起,尽管如此,它仍然不肯向前。 就好像前方有着洪水猛兽一样。 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传入鼻尖。 他们躲雨的屋宅子旁有一个巷道,暗色的水流从地势高的地方慢慢流出来,聚集在低洼处。 在大雨的冲刷下,这股淡淡的血腥味又很快消失了。 马儿的躁动也停止了,在马夫的牵引下朝他们走过来。 以烟很快地从轿子里出来,动作麻利地撑起一把红伞罩向他们的头顶。 李砚凝了凝眉,把姜馥改为横抱,将她包裹在自己的大衣里,慢慢地递给以烟,送入轿子里。 姜馥刚坐好,怀里就被递上了个暖婆子,温暖了她冰凉的手脚。 但李砚没有跟着上来。 姜馥抓住他抽离自己的手臂,问道:“你干什么去?” “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回来。”李砚轻扶开她的手,没解释缘由,只身一人走进大雨里。 眼前的帘子被放下,马夫架着马车往回走。 姜馥坐在颠簸的轿子里,心脏却随着轿子一上一下。 李砚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 或者说,她从不认为他会是一个善良的人,更何况是一个在深宫中垂伏挣扎了多年混到皇帝身前的人。 除非与他自己,或者与她有关。 莫非是父亲? 心中了然,姜馥掀开帘子,喝令马夫停下掉头。 但是马车的速度却越来越快,马儿红了眼睛嘶吼着往前奔,它的屁股上被划开了一个刀口,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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