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慌忙应道:“嗻。” 说罢一众宦官纷纷鱼贯而出,小德子是最后一个出去的,此刻关上门,擦了擦额前的冷汗,一溜小碎步跑到了院门口,这才松了口气。 身旁的小宦官见此忍不住道:“德公公,殿下的脾气愈发古怪了,前不久直接还砍杀了一名宦官……您说咱们这群下人,到头来不会都没了性命吧?” “呸,你不知那人的底细么?”小德子翻了个白眼道,“那是三殿下的眼线,此前故意放跑了舒姑娘,咱们殿下心知对方有诈,故而将计就计,哪料到如今舒姑娘跑到了西祈太子那儿。” “原来那人是奸细!”小宦官听后长舒一口气,此刻既惊奇又有些庆幸道,他对舒姑娘跑哪儿去了浑然不感兴趣,只要自己保命就好。 小德子敲了敲他的榆木脑袋,难得耐心地解释道:“这你居然没看出来!那人往常眼神都不对劲,来院中回禀消息时老是四处乱看,压根儿不像正经干活之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宦官连连点头。 小德子见那宦官终于知晓真相,此时不禁暗叹一声。 他自幼跟着七殿下,心里清楚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譬如殿下原本不是阴狠毒辣之人,只是如今既然做了圣上的刀,势必得要杀鸡儆猴一番。旁人唯有见了血,才会懂得退避三舍。 又譬如殿下对舒姑娘一片真心,奈何舒姑娘不领情,还以为当年是七殿下害了舒府。 不过想想也是,如今七殿下可谓臭名昭著,旁人都说他残暴嗜杀,舒姑娘有此怀疑也实属正常……谁叫殿下从来都不喜欢解释呢,如今人都要跑了! …… 当晚,宵禁时分方过,齐靖淮料想宫中惠安帝已然就寝,便率军包围了承恩侯府。 虞昭原本已然早早入睡,这会儿却被外面的喧嚣声吵醒,她派人去打探了番消息后,这才知晓是七皇子找了过来,他已然率军冲到了承恩侯府西北角,萧胤带着三千护卫把对方给拦在了府外。 此刻恰好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夜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 阵阵雷声轰鸣,听着颇为骇人,像是在酝酿着风暴。 虞昭拧了拧眉,她知晓舒念自幼害怕打雷,她披上外袍之后,就带着青玉等人快步走向耳房。 “轰隆——” 恰好又是一道雷声落下,虞昭走在抄手游廊间都被吓了一跳,她抬头望了眼瞬时惨白如昼的夜空,不禁有些担忧起萧胤的处境,于是半路又派人去寻忍冬过来,准备待会问一番外面的局势。 耳房内,舒念抱着脑袋在床榻上缩成一团,她正瑟瑟发抖之际,突地听见门扉被推开的声音。 舒念顿时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是齐靖淮找了过来,一时愈发伏低了身子,颤着嗓音道:“别过来!我、我不会回去的……” 虞昭没料到舒念也知晓了外面发生之事,此刻连忙出声道:“念念,是我。” 舒念听见虞昭的声音,发抖的身子终于微微一顿,她缓缓从被褥里面冒出个脑袋。此刻舒念早已泪眼汪汪,大有水漫金山之态势:“阿昭,我好害怕……” 忍冬此时推门而入道:“太子妃,外面局势不太妙,东楚七皇子带了不少士卒,人数比咱们的护卫还多上一倍。殿下特意吩咐,说暂时不必把舒姑娘交出去。” 虞昭咬了咬唇,她自是不想把舒念还给齐靖淮,遂开口道:“带我远远地去瞧一眼。” 忍冬听后思忖片刻,随后答应道:“是,属下会护您安全。” 虞昭低声安慰了舒念几句,随后她转身之际,却感到衣袖被人拉住了。 舒念指尖颤抖个不停,她小脸苍白如纸,却仍是鼓起勇气道:“……阿昭,我也想跟过去看看。” …… 此刻承恩侯府北门处,两军正在此对峙,将承恩侯府前后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胤并未让袁瑞给自己打伞,此刻身上那玄色蟒纹衣衫全然湿透,他大掌搭在自身佩剑上,语气依旧波澜不惊道:“七殿下,孤听闻你虽拥有一半的虎符,可另一半虎符却在圣上手中。如今你私调三军,不知若是你父皇知晓此事,该如何嘉奖你今夜之举?” 齐靖淮冷着面容,他骑着匹高头大马立在雨中,同样未曾打伞,他听出萧胤话中的讥讽之意,此刻不欲废话,只是凉声道:“把她交出来,否则我今夜血洗承恩侯府。” 此言一出,萧胤手中利剑顿时出鞘,剑指对面的东楚士卒。 西祈太子此前大败东楚,其武艺高强、赫赫威名,东楚无人不晓。 此刻对方剑刃所向之处,东楚士卒惊惧之下吩咐退避三舍,一时士气大弱。 萧胤见此嗤笑一声道:“孤已派人进宫面圣,不久自会有消息传来。再者,你以为眼前这些临时调来的东楚士卒,能敌得过西祈三千精兵护卫?” 齐靖淮听后气得不行,他咬着牙重复道:“把她交出来!” 舒念和虞昭两人各自打着油纸伞,她们躲在墙边某扇菱花窗后,趴在窗沿偷偷望着两个男人对峙的这一幕。
第157章 萧胤瞥了眼齐靖淮气急败坏的模样, 心中顿时划过一抹了然。 昭昭那好友是罪臣之女,故而齐靖淮此刻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却还是冒着风险率军围府。如此看来, 齐靖淮心底还是在意那女子。 “今夜你带不走人,且这般声势浩大的阵仗,对她反而不利。”萧胤淡声提醒了句,随后他竟然气定神闲地收回佩剑, 俊美的面容丝毫不见惧色,甚至在这紧要关头还抱起了双臂。 他似乎是笃定齐靖淮不会强行攻府。 对面的东楚士卒见此,纷纷面面相觑, 不知西祈太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齐靖淮此刻听萧胤分析利弊,其实他已然心生动摇, 然而尚来不及深思之际, 便听萧胤话锋一转道:“皇叔身患中风, 当真如此?” 萧胤对寿王的病情,向来是颇为怀疑,或者说他从未相信过。 此前寿王在西祈游山玩水时, 那身子可是十分康健,否则对方也没那能耐游历西祈各地、尝遍四处美食,结果到东楚后竟得了中风, 简直匪夷所思。 齐靖淮面色一沉, 缓缓抬眸望向对面的萧胤:“西祈太子此言何意?” “交换。”萧胤修长的指节在剑鞘上轻敲了瞬,他扯了扯唇角,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他不过是诈对方罢了,并无拿舒念来交换的打算。 上回齐靖淮胆敢往虞昭身上放蛇, 涉及太子妃之事,萧胤向来睚眦必报, 如今也懒得成全齐靖淮的儿女情长。 虞昭躲在暗处,此刻不禁拧了拧眉,但料想萧胤应当不会真拿舒念作筹码,从齐靖淮手中换回寿王,她遂安抚地拍了拍舒念的手背,示意对方别太惧怕。 不料齐靖淮面色有些难看,只听他冷笑一声道:“寿王之事乃国事,如何能与眼下之事相提并论?” 萧胤微微挑眉,对此未置一词。 舒念趴在窗后听闻此言,顿时心底说不出的难过,她默默垂下眼帘。 原来她在齐靖淮心中的地位,不如这桩国事重要……虽说她早就知晓,他将自己囚于别院,不过是出于狎弄的心思,可她此刻依然心口一阵酸痛。 恰在此时,惠安帝身边的宦官路公公骑马赶到此地,他气喘吁吁地翻身从马儿上下来,随后走到齐靖淮身侧问道:“七殿下,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怎么把承恩侯府给围起来了?” 齐靖淮心知对方的来意,定是得了父皇的吩咐在这儿和稀泥,不让他得罪了西祈太子,便随口编了个理由道:“承恩侯府内进了窃贼,此前那窃贼从七皇子府盗走了一颗掌上明珠,其价值连城。如今我意图入府搜寻窃贼,却被西祈太子拦住,路公公你说……我焉能不气?” 他这话意有所指,只可惜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舒念此时还沉浸在难过之中,丝毫未曾察觉到其中的关窍。 萧胤面容不辨喜怒,他凤眸望了眼齐靖淮,依旧一言不发,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哎呦,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路公公满脸堆笑地打圆场道,“如今西祈太子和太子妃住在府内,七殿下这般大张旗鼓,深夜叨扰多有不妥。不如这般,老奴这就将情况禀明圣上,明儿赐您一斛南海珍珠如何?” “成,若是父皇明日没赏赐下来,我便找路公公算账!”齐靖淮冷声说罢,骑着高头大马拂袖而去。 周遭的东楚士卒见七殿下不再追究此事,纷纷收起了兵器,一同在承恩侯府门前撤离。 路公公过来连连朝西祈太子告罪,萧胤听他说了一会儿话,便挥退了此人。 虞昭见此时依旧大雨滂沱,遂不再躲在暗处,她亲自打着伞,走到萧胤身侧关心道:“殿下没事儿吧?” “无碍。”萧胤动作自然地接过虞昭手中的伞,替她撑着,他一边吩咐西祈护卫头领,继续派人把守在承恩侯府周围。 此时并非说话的好时机,两人一同往凌霄院的方向走去,舒念也被侍女们带回了耳房。 承恩侯那儿派了人过来询问情况,阖府上下三更半夜被包围,不少主子都受到惊吓,虞世南自是要来打探消息,被萧胤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 萧胤沐浴更衣毕,发现虞昭还未睡下,此刻正坐在床榻上翻书等着他,身旁唯有一盏昏黄的小灯。 他拿巾子擦了下湿发,随后坐在她身侧问道:“怎还未歇下?” 虞昭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萧胤,你此前说要拿念念和寿王做交换,此言究竟何意?” “兵不厌诈。”男人淡声解释了句,“此前孤已答应安置你那好友之事,自是言出必行,不会将人交出去,昭昭大可放心。” 虞昭听后心头陡然一松:“那就好,我明日便去告诉念念。” 萧胤摸了摸她的头,旋即他压着虞昭的唇,动作一贯强势地吻了下来。 虞昭微微一怔,太子虽有洁身自好之名,在房事上却一贯重欲,她如今已然有所领教,可没料到今日发生了这等大事,他竟然还有兴致。 她不自觉地往后仰头,却很快被男人扣住了后脑勺,继而加深了这个吻。 这夜暴雨声中,两人十指相扣,榻上动静久久未休,连天上的月儿都害羞得躲了起来。
第158章 翌日, 虞昭照例起得晚了些,此刻由青玉和葶花二人伺候着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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