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见孔嬷嬷步步紧逼,一时亦微蹙了眉:“嬷嬷,此事实非如此容易,能否多给我些日子。” “老奴对你够宽裕了,换作旁人,若是嫁入西祈数月都未有进展,只怕早已成了弃子。”孔嬷嬷扔下几句话,便向宁华殿外走去,“太子妃还是想想,接下来如何讨得太子欢心,老奴先告辞了。” 虞昭一时只觉得头疼,她无奈之下,之后只得去了一趟长定殿。 她万万没料到如今的情势,若晗哥儿那的蛊毒解不了,她便要想法子与萧胤同房,才能保住晗哥儿的性命。 袁瑞立在外头,见是太子妃亲自过来,便恭声问道:“太子妃可是来寻殿下?” 虞昭点点头,“袁公公,烦请通传一声。” 萧胤原本正忙于公务,此刻听闻袁瑞的禀报,说是太子妃正于殿外求见,他一时凤眸微挑,想起昨晚虞昭假意同房之事,不知她今日又要整什么幺蛾子,遂沉声问道:“她可说是为了何事?” 袁瑞不敢多言,字斟句酌道:“这太子妃没说……可老奴瞧着,她特意寻您,定有隐情。” 萧胤笔下依旧批着案牍,淡淡道:“让她进来。” 不久后,虞昭进了长定殿书房,眼见太子书桌上堆满了案牍,她抿紧菱唇,心内有些局促,却也没别的法子:“殿下,我斗胆来问问,晗哥儿那进展如何了?” 萧胤见虞昭算是有正事,刚好批完一纸案牍,搁下狼毫道:“此前巫医已进入东楚,不久后便会传来消息。” 虞昭可谓心焦如焚,她垂眸望着地面,亦不敢轻易催促,怕引得萧胤怀疑。若被萧胤知晓了她受孔嬷嬷胁迫,那些勾引皆为别有居心,只怕他又要动怒。在这等节骨眼上,虞昭断然不敢兵行险招。 良久后,她轻叹了声,如今听太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欲转身离开:“有劳殿下费心,我便不叨扰你了。” 话音方落,耳畔传来太子低沉的嗓音:“你为何如此着急?” 虞昭默了默,尽管她方才极力粉饰,还是被萧胤看了出来,唯有再胡编了个缘由:“昨晚晗哥儿又入梦了,我看见他奄奄一息的样子,除了心痛竟是别无他法,这才想来问问殿下。” “你应知晓,若是有事瞒着孤,对虞晗只会愈发不利。”萧胤长指在书桌上轻敲,凤眸紧盯虞昭的面容,不放过她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虞昭抬眸望向太子,只觉自己的心思仿佛皆被他看穿,然而只要他没开口点破,她心内总是存着一丝侥幸:“……我并无隐瞒。” 恰在此时,袁瑞进来禀报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皇后娘娘有请,还说让您二人一同坐舆轿过去。” 萧胤听闻是母后的意思,当即不再追问虞昭,沉默着起身走过她。 虞昭看了眼太子高大挺拔的背影,顿时松了口气,随即跟在他身后,踩着轿凳上了舆轿。 她坐在萧胤身旁,扭头看着一侧,亦是静默不语。 两人一路无话,轿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待舆轿到了凤桐宫,守门的宦官连忙通传道:“太子殿下、太子妃驾到!” 虞昭和萧胤一同进去,随即行了礼:“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坐于主位,笑意盈盈地瞧着两人,温声道:“起来吧。” 两人随即入座于皇后侧边,萧胤坐得更接近皇后些,虞昭按照西祈规矩,随太子殿下坐在了他同侧。此前在万寿节见着众人的座次,她也暗自记下了不少礼仪,以便日后再遇这等场面不会太慌乱。 殿内侍女们见此,连忙上了两盏沏好的热茶,都是今年新上贡的雨前龙井。 “今日本宫找你们二人,是因着陛下此前的吩咐,说让太子和太子妃去温宰相今年的寿辰,还要出一份礼给宰相大人。太子妃,你可有意操办此事?” 虞昭方才举起茶盏,此刻微微一愣,“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儿臣来准备给温宰相的寿辰礼么?” 萧胤心知虞昭一贯爱躲懒,连晨起都是宫内最晚的,怕是不愿接下这活,他目光并未看向虞昭,淡声开口道:“母后,这等事宜交给儿臣便是,无需劳烦她。” 皇后见此却是笑了,“你看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本宫让太子妃熟悉在西祈的待人接物,这叫劳烦?” 其实皇后对虞昭亦有一两分了解,她虽鲜少踏入东宫,可依旧对东宫的情况了如指掌。此刻皇后心如明镜似的,知道太子妃还是得经受锻炼,不然日后如何能担得起西祈皇后之位? 萧胤心知皇后这是有意培养虞昭,他面无波澜,并未出言反驳,算是默许了此事。 其实在他看来,只要虞昭不作出幺蛾子,那便是东宫之福。 虞昭眼见这情势,只好答应下来,“儿臣遵命。” 她料想到时去东宫库房挑一件便是,实在不行就挑件贵的,把这事应付过去。 然而皇后仿佛看破了虞昭的小心思,继续笑着道:“这事说来也简单,你只需东宫库房挑一件便是。可本宫对这件寿礼另有考量,寿礼既不能落了天家的面子,又不能过于贵重,你知晓了么?” 虞昭一怔,心知皇后娘娘此举定有她的意图,非自己所能糊弄过去。她没想到此事还挺麻烦,遂轻垂眼帘,讷讷应道:“儿臣知晓了,只是初来西祈,唯恐礼数不周,只好尽力而为。” 皇后对于虞昭这番谦虚之词,面露满意之色,她微微颔首道:“无碍,左右还有几日时辰,一会儿你便去东宫库房挑挑,明日再带上寿礼,来凤桐宫复命。” 虞昭应了声“是”,旋即便听皇后询问了番萧胤的近况。 她发觉太子每回开口都惜字如金,所答不超过三个字,虞昭禁不住抬眸看了眼皇后,只见对方眼里溢满无奈。虞昭不禁忆起她当年的生母徐氏,每回她要出府时,徐氏都会念叨几声,生怕她走丢了。 如今母亲的面容,在她印象中却已有些模糊。 此刻皇后找不到别的话茬,便柔声朝萧胤说道:“本宫要留太子妃说几句话,胤儿且去院内坐一会儿吧。” 萧胤遂起了身,依旧言简意赅:“儿臣告退。” 虞昭不知皇后何意,面貌乖巧地坐在位子上,等候皇后娘娘的吩咐。 皇后笑着看了眼虞昭,询问道:“本宫听说,昨晚你留太子在宁华殿,可有此事?” 虞昭忆起昨晚假意留下太子之事,没想到连皇后娘娘都知道,她双颊一烫,一时都不敢抬眸看向皇后,只得有些羞赧地启齿道:“……确有此事。” 皇后对此似乎颇感兴趣,进而问道:“如何?太子对你可满意?” 虞昭咬了咬唇,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将讲给孔嬷嬷的那一套说辞美化了番:“儿臣本欲留殿下一同就寝,可事到临头,儿臣着实惧怕,殿下便没碰儿臣。” 皇后其实亦知晓虞昭和萧胤并未圆房,此刻问虞昭只是为了清楚两人的进展,因此她并未失落,只轻笑着点头道:“再接再厉。”
第35章 虞昭出了凤桐宫后, 没在院内瞧见萧胤的身影,她只好走到殿门前去瞧一眼,幸好太子舆轿还在。不然这大冬天的, 若叫她一路走回东宫,只怕身子都会冻成僵硬的石头。 袁瑞候在舆轿之前,笑着朝虞昭道:“殿下嫌天冷,先回轿内了。” 虞昭微不可查地应了声, 她并未察觉到袁公公话中玄机,也早已忘了萧胤不畏寒,此举不过是萧胤故意为之罢了。 随即她踩上轿凳, 掀开帘子坐进了轿内。 虞昭在心中盘算着,总是这般出行着实有些不便, 照理她作为太子妃, 该是有属于自己的一顶舆轿, 不如明日正好向皇后娘娘提出来,探探口风也成。 萧胤沉默寡言地坐在轿内,并未开口说一句, 他侧着脸目不斜视,紧绷的下颔线棱角分明。 虞昭察觉到太子心情不佳,她本不欲多言, 突地想起东宫库房一事。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 她若要进去总得有钥匙,便斟酌着开口道:“殿下, 东宫库房的钥匙在……” 萧胤不等她把话说完,冷声打断道:“问袁瑞去拿。” “好。”虞昭对此依旧没往心里去, 转而扭头看向轿帘外的漫天飞雪。 …… 待舆轿落在东宫时,已将近午时, 虞昭先回宁华殿用了午膳,随后便派人去问袁公公要库房钥匙。不久便传来消息,说是袁公公亲自带她入东宫库房。 此刻只听两扇殿门“吱呀”一声,在虞昭面前打开,露出其内琳琅满目、珠光宝气的景象。 虞昭粗看了眼,便知里面宝物众多,若要一件件亲自问询,怕是得到猴年马月,因此她问袁瑞道:“袁公公,可有详细些的名册?” “就在这儿,老奴这便去取来。”袁瑞说罢便从库房内柜中取了本厚厚的册子,躬着身子呈给太子妃。 虞昭遂坐了下来,在库房内翻阅宝物名册,如有觉得合适的,便让下人们取来一观。 这件寿礼,既然银钱上不能贵,那便只能贵在别处了。 皇后娘娘让她在东宫库房找,也许这就是给她的提示。 就这般一直忙活到了晚膳时分,虞昭已然将那本名册都翻了个大半,然而还是没挑到合适的。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这件宝物应当不贵,具有特殊含义,照理该较为好寻才是。 青玉见了有些心疼,“主子,您从午后一直看到了此刻,不如先回宁华殿用晚膳吧。” 虞昭翻了翻名册,发觉只剩最后十余页,于是道:“我看完再回。” 随后又细细翻阅起来,就在她以为寻不到时,发觉倒数第三页记载着一物,颇为与众不同,名为“万民伞”。 虞昭眉心一跳,当即道:“去取这万民伞来。” 旋即,袁瑞亲自将万民伞取了出来,呈在虞昭面前。只见伞面缀有诸多绸条,上书诸多布衣百姓之名氏,虞昭上前围着看了一圈,没发觉有何特别之处,便伸手翻开伞面,发觉内衬写着“永康十二年孟夏月”字样。 永康与当今年号不同,看来是西祈前朝的旧物。 虞昭看了眼袁瑞,见他似乎知晓内情,便问道:“袁公公可知此为何物?” 袁瑞笑了笑,解释道:“万民伞是官员离开当地时,百姓对其依依不舍,因而所赠之物。”他顿了顿,心知太子让自己陪着虞昭,就是负责解释此物的,索性把话都讲全了,“当初温相爷的祖父,离开吴周县时,便得了这么一物,在西祈开了先例,后人争相模仿。” 虞昭听后便知,要找的寿礼应当就是这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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