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得了主子的信任,鱼霭也将她视为自己人,将手中收拾出来的旧艾草递给她,嘟囔了两句:“凌霄姐姐你快瞧瞧,要不是小松子今日领了好的艾草回来,我还不知原来咱们用的都是次货!” 凌霄接过那把艾草仔细辨认了一番,又闻了闻味道,沉静的面上顿时凝重起来。 她没多言语,只是抓着那把艾草进了内殿,向苏皎皎行礼,沉声说着:“小主。” 凌霄唤了一声便不肯再说别的了,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中似乎有话要说。 苏皎皎看得分明,心底也一沉,说着:“你们都出去,不可声张。” 屋子里的宫人散了个干净,只剩下苏皎皎和凌霄,她才从两把艾草中抽出三根,分别摆在桌案上,低声道:“小主请看。” “这三根艾草分别是新鲜晾晒的好艾草、积压已久有些许干碎的艾草,还有这最后一根。”凌霄顿了顿,声音放的越发低:“苦肝草。” 苏皎皎颦眉淡声:“苦肝草?” 凌霄点点头:“苦肝草与艾草长得极像,仅叶片和根部有些不同,但艾草有益,苦肝草却是有害。苦肝草若只是挂在房屋中,危害较小,可若是熏烧,气味却是有毒的,极伤身子。” 每年临近端午,各宫日日烧艾、挂艾,驱邪祟蚊虫,是人人默认的事实。 往年这一段时日都相安无事,各自宫里喜庆热闹,苏皎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有人在艾草里动手脚想要害她。 幸好凌霄检查了一番,发现这苦肝草在殿中并未熏烧,这才免了她被人所害。 若是这苦肝草藏在艾草里被找到的,会是谁从中做了手脚? 披香殿这段时日取艾草的都是小松子,难道是他? 若是,他又是谁的眼线? 苏皎皎的心悄然一沉,神色带上几分凝重:“叫小松子过来。” 此时小松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在屋子外头做活,听是小主叫他,连忙认认真真地将手在缸里洗干净,又拍拍身上的浮土,说着:“这就来——” 他一进殿便觉得氛围不对,但又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躬身向苏皎皎行礼,很是谨慎谦卑,生怕说错了话叫主子不开心:“小主,不知您唤奴才所为何事?” 苏皎皎模样温和,神色瞧不出有异,平声问道:“今日去取艾草的时候人多不多?” 小松子没多想,立刻回着:“今日奴才去的早,正是人多的时候,但内侍省分艾草的宫人一瞧是奴才,便知是披香殿的人,立刻便优先了咱们,将上好的一批给了奴才。” 苏皎皎不动声色地看着小松子。 他回答地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便答了上来,眼神干净忠厚,不似作伪。 何况,若是撒谎,这漏洞便太大了些,只需找来内侍省的人一问便知是什么情况。 既然不是内侍省源头问了问题,那问题就只能出在小松子和别的宫人身上了。 不论是谁,披香殿都出了奸细。 苏皎皎抿一口茶,神色温柔地笑起来:“你办事得利,本主想着重用你。” “从来还没问过,你家是哪里的,可有兄弟姐妹?” 小松子一听小主信任,竟是想要重用自己,顿时喜不自胜,激动地有些手足无措。 他在地上实实在在磕了两个头,伏身道:“奴才是祁州人,入宫的时候家中遭了变故,只剩下奴才一人,流亡途中遇见了绑匪,再醒来的时候已经……” 说道半途,小松子似觉得有些伤感,又怕这些话腌臜了怜美人,便断了断,没再说下去,只续道:“如今奴才在宫中是孑然一身,只盼着能遇到个好主子,安安稳稳地过一生,便是最大的福气了。” 如果小松子所说的身世都是真的,苏皎皎倒觉得小松子是个可信之人。 无牵无挂的人不易被人威胁,便少了很多被挟持家中人而不得不谋害主子的嫌疑。再一个,小松子平素一贯勤勉忠厚,从不偷懒。 同她说话的时候,也一直神色端肃,不生一丝躲闪。 这样的人,苏皎皎很难怀疑到他头上。 从前还是选侍的时候,人微言轻,身边侍奉的人只有鱼滢鱼霭和曼夏,整日低声下气,日子不可谓不艰难。 她在宫中人脉少,可信的人不多,但以前只是选侍,不得宠的人,也不会有人花了心思去害她。 如今已经卷入了这泥沼,往后若想长久走下去,身边没可信的有用之人却是顶悲哀的一件事。 今日若能试出小松子的忠心,也是极好。 苏皎皎放下杯盏,皓腕微折,柔声道:“快起来。” “本主既然说了信你,要重用你,自不会亏待了你。”她嗓音绵和,十分动听,“你跟着本主的时间虽不长,但也将近一月,本主对你们什么样,性情如何,你心中自有一杆秤,可是?” 苏皎皎牢牢地盯着小松子的眼睛,想要从中窥探任何一丝心虚或躲闪。 她那双过分美丽的眼中似乎有魔力,叫小松子情不自禁地升起一种使命感,淡淡说着:“早在筠雾馆的时候本主就说过,若忠心侍主,本主不亏待任何人。但若是胆敢背叛,心存异心,本主也绝不轻饶。” “小松子,你可做得到只认我一人为主,忠心不二?” 小松子这么多年在宫里生活,一直战战兢兢,恪守本分。 从未没有体会过被人信任是什么感觉,他本以为能够在披香殿好好伺候小主便已经是顶幸运的事儿了,谁知小主竟如此抬举,愿意高看一眼。 小松子眼眶泛着泪,又跪在地上重重叩响三个头,坚定道:“小主温和纯善,体恤下人,能够侍奉您是奴才的福气。只要小主不嫌弃,奴才愿为小主效犬马之劳。” 苏皎皎这才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温声道:“起来吧,去将鱼滢鱼霭和凌霄进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苏皎皎既然已经决定相信,有些事情多放放手,反而有利于收拢人心。 宫中活计最清楚的人不是她,而是宫人们,若是想抽丝剥茧地找出内奸,一起商量才是最好。 小松子将艾草拿进来时是不出问题的,那便是这艾草在披香殿时被人动了手脚。 这就有些让人犯难。 每日的艾草拿回来以后便会放在院中廊下,然后由宫人们自行拿去焚烧悬挂,这个过程里,几乎人人都能碰得到艾草。 披香殿内宫人有十个,就算除去苏皎皎排出来的这些,也还剩下五个。 两个宫女三个太监,会是谁? 将事情的原委说出后,鱼滢鱼霭和小松子皆是心神一震,神色凝重。 将宫人一一捋了一遍后,仍觉得疑点重重。 半晌,凌霄忽然开了口,目光如炬:“小主,奴婢倒觉得,与其咱们靠猜的,倒不如等那人自己送上门来。” 苏皎皎抬眸,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很快便懂了凌霄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按你说的办。” 今日的艾草到现在还没有更换。 若是苏皎皎一直不急着换艾草,藏在暗处的人今日任务完不成,定会心慌,然后主动问起缘由。 谁坐不住了,谁就是披香殿的内奸。 打好了主意后,苏皎皎反倒淡定了下来,歪着身子靠在软垫上捧一本书看。 他们几个神色自如地出去做活计,一切井然有序,如寻常一般。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色渐晚,一眨眼就到了要用晚膳的时间。 鱼滢指挥着人将院中工具都收拾好放进库房去,又喊了曼夏去尚食局为小主取今日的晚膳。 等安排好这会儿的工作,鱼滢才准备从院中进内殿。 还没等鱼滢挪脚,一侧修剪院子的宫女落落走过来,打量了一眼旁边放着的新鲜艾草,问着:“鱼滢姐姐,今日的艾草怎么没换呀?我听人说小松子今日领了一批上好的呢。” 鱼滢的心神倏地被提起,她掀眸瞧了一眼落落,不露痕迹地说:“小主说了,近日烧艾多了,味道呛得紧,今日就先不换了。” 落落腼腆地笑笑:“第一次领回来这么好的艾草,真可惜。” 鱼滢皱了皱眉,说着:“小主的心思岂是你能左右的?马上要饭点了,还不赶紧回去。” 落落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一看鱼滢的面色,只得打消了念头,磨磨蹭蹭地走了。 等落落一出门,鱼滢便立刻进内殿,低声说着:“小主!找到了!” 苏皎皎掀眸看过去,嗓音淡淡:“过来说。” 鱼滢将殿门关上,才快走了两步,低声说着:“小主,是落落。” 落落? 她若有所思地思衬了半晌,说着:“凌霄,你在宫中人脉广,去查查落落。” 凌霄的动作很快。 苏皎皎刚刚用完晚膳,凌霄便回来了,一贯沉稳的脸色有些凝重。 她上前向苏皎皎行礼,说着:“小主,查到了。” 落落进宫后时间并不算久,刚学完规矩就送进了王淑妃的宫里侍奉,但只待了半年,在新妃入宫前便被送回了内侍省。 凌霄打听到的消息说是王淑妃嫌笨手笨脚伺候不好,因为不再用她,再往前,落落也没有侍奉过其他妃嫔了。 苏皎皎听罢,皱眉着开口:“落落家世如何?” 凌霄低头说着:“西北宿州人,家境贫困。” 宿州? 王淑妃出身世家王氏,祖上封地便在宿州。 如此巧合,苏皎皎不得不怀疑落落这颗棋子,是不是王淑妃早就安排好的。 只是苏皎皎不太明白,王淑妃位高权重,又怀有皇长子,何苦对她这样一个只得宠了两三日便沉寂下去的新妃下手。 是防患于未然,还是想约束有孕的宓妃势力扩张? 宫中险恶,人心难测,苏皎皎饶是聪慧过人,也猜不透背后那人的用意。 再一个,落落的指向如此明确,实在太明显了些,真的会是王淑妃所做吗? 局势如同一团迷雾般看不透彻,叫人心中沉甸甸的。 但内奸已经揪出来,苏皎皎的心反而安定了不少,人在明处,想防着她易如反掌。 她倒是要看看,落落的背后究竟是谁。 一转眼,端午佳节至。 宫中上下喜气洋洋,老远便听得到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正午将至,苏皎皎在披香殿中慢悠悠地喝茶,估摸着此时陛下同皇后应是已经从天吉山祭祖回宫,马上要在九州清晏宴请群臣。 今日特殊,御前侍卫已将后宫隔开,九州清晏唯有主位娘娘方可入席,苏皎皎也落的清净。 自三天前发现落落怀有异心后,披香殿诸人虽面上不显,但私下却是小心提防着的。 若落落出门,身后必定远远尾随着人,好看看她都接触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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