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心里想,妻子一贯沉得住气,即便吃味也不会露出破绽,他决定开门见山, “晏儿,你若心里不痛快,便与我说,你想问什么,只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晏正在用羊毫洗刷小乌龟的背壳,听了他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抬起眸斜睨了他一眼,眼风慢慢从他面颊扫过,又回到小乌龟上,“我没有不痛快。”喜欢燕翎的女人太多,她吃醋吃不过来。 大体给小乌龟洗刷得差不多,将玻璃缸搬去窗下的高几上,又回到桌案,“世子回来的正好,接下来有几笔大的开销,也讨讨你的主意。” 宁晏摊开一张宣纸,将几笔要事单独圈出来,其中还提到如何筹备燕玥大婚, 燕翎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看着妻子,他有的时候捉摸不透,宁晏是城府太好,能将情绪掩饰得炉火纯青,还是真的不在乎。 他私心希望她也能使使小性子,甚至撒个娇,闹闹脾气,至少他能感受到她心里有他。 宁晏说到一半,见燕翎没什么反应,拿着手肘拱了拱他的胳膊,“世子?” 燕翎回过神来,神色不虞,“燕玥的婚事你急什么,交给太太自己打理。” 宁晏笑了笑,“自然是婆母唱主角,我不过是打个下手罢了,我之所以上心,也是想历练历练。”她以后总归要操持婚宴。 燕翎无话可说。 夜里抱着宁晏入睡时,还是忍不住问, “诗社的事,你不想知道吗?” 宁晏昏昏欲睡,听了这茬,强打精神道,“你说,我听着,你当年是如何夺魁的?” 燕翎灼热的呼吸拱在她脖颈,将她粉嫩的肌肤烫出一片红,薄唇沿着后颈往上慢咬她娇艳欲滴的耳垂, “我没有参加诗社,是老三拿了我的诗文过去。” 宁晏嗯了一声,心里那点疑惑也释然了。 院子里忽然起了风,连角落里留的那盏烛火也被吹得时明时灭,燕翎在忽如其来的凉风中搂紧她, “王婧的话别放在心上,你很好。” 宁晏顿了顿,从他怀里扭过身子,环抱住他瘦劲的腰身,“我明白的。”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谁也别拿自己的长短去框别人的长短。 燕翎用吻细细地安抚她,一遍遍描摹勾勒,心里想,什么时候她能主动亲一亲他。
第73章 连着数日,燕翎洗冷水澡的次数有些频繁,宁晏实在是怕他憋出事,回头有碍子嗣,她偶然听人提过,男人这个病很难治,于是鬼使神差说了一句,“要不,想个辙吧…” 燕翎怔了一下,目光带着晦暗不明以及意外,朝她投过去。 对上他越来越炙热的眼神,宁晏意识到说错了话,躁得面红耳赤,二话不说将自己埋入被褥里, 他清晰地看到那小身衣华影在薄衾里蠕动,片刻传来模糊不清的娇声, “你还是去书房吧……” 随后就没动静了。 可以想象,她此刻定像个煮熟的虾子。 燕翎忍了很久,最后忍不住闷出一声笑,然后果断地将人给捉了回来。看着她闭上眼,樱唇艳丽,眉睫轻颤,拉着她软乎乎的小手在自己胸膛画圈,他承认自己很坏,又确实很想。 也不知是被他哄了太多回,心里已慢慢接受这桩事,还是着实愿意为他做些什么,她虽是害羞,却没有像上次缩回去,最终咬牙接受了。 事后,她一口气冲到浴室,蹲在木桶旁,拿着皂角麻木地将手擦洗了十几遍,回来无论如何也不敢正视自己的手,也不能正视燕翎这个人。 翌日天蒙蒙亮,她等燕翎离开了,才慢吞吞从床榻爬起来,先去浴室冲了个澡,泼了一脸冷水,洗去面颊的腾腾热浪,换了身杏色的长裙出来,喝了一碗粥,坐在桌案后将昨夜未画完的画收尾,刚扶起狼毫,目光移至那葱白玉手,想起昨晚的画面,不自禁松开手,毫尾一扫,辛苦两夜的成果付诸东流。 这一日恰恰是燕玥生辰,昨夜已让荣嬷嬷以长房的名义给她赠了一方澄泥砚,旁的屋里都是哥哥送一份,嫂嫂也送一份,到了宁晏这里,夫妇二人合送一份,燕翎的意思是燕玥至今没有给宁晏道歉,那便看在国公爷面子上维持一些体面便可。 晚膳,燕翎没有回来,只宁晏到场,燕玥自然不高兴,不过她也不敢说什么,燕翎以前连除夕都罕见露面,遑论她的生辰,不过那个时候燕翎极其大方,每每有好东西都任由后宅女眷挑,如今有了媳妇,都轮不到她们了。 燕玥因婚事不顺,自然也没心情再去折腾。 程王世子裴鑫亲自到场庆祝,他给燕玥准备了很丰厚的生辰礼,在席间更是八面玲珑,连燕瓒这个不爱应酬的人,也被他哄得灌了几杯,片刻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比起燕玥,裴鑫就很识时务,上回被燕翎整得太惨,终于得了机会与这阎王成了亲戚,少不得奉承巴结,燕翎不在,他便给宁晏敬酒,宁晏喝一口果酿,他喝一杯酒,连国公爷原先不喜欢这个女婿,也慢慢改观。 宴罢,裴鑫离席,燕玥跟了过去,寻了个僻静处,冷眼嘲讽他, “你娶我,是因为我大哥吧?” 这事是明摆着的,裴鑫不会蠢到承认,还是很给未婚妻面子, “哪里,我仰慕你许久,你生得好看,家世又好,哪个男人不喜欢。”他喝得有些醉,一手撑在廊柱,眸光幽幽看着燕玥。 还没有男人能这么肆无忌惮打量燕玥,燕玥窘着脸退开几步,凶巴巴道,“那你为什么那么讨好宁晏?” 裴鑫擦了擦眼皮上垂下的汗,头疼道,“有吗?”语气漫不经心。 看来这丫头脑子有些蠢。 裴鑫心里遗憾着,面上劝道,“她终究是你嫂嫂,你可千万别去得罪她。”说这话时,他眼神清明地很,冷薄的眼尾凉凉掀起,令人不寒而栗。 燕玥怵得别过脸,后又不甘示弱瞪了回来,“我不会得罪她,但我也见不得你去讨好她。”扔下这话,她小跑着离开了。 裴鑫皱着眉看了一眼她背影,转身招来小厮,将他扶出去。 夜里,二房老太太褚氏带着人在银库争执许久,又牵扯到前几日国公爷削减开支,褚氏十分不满,借着银库给的银子成色不好,来长房发作一番,宁晏少不得应对,自年初把二房和三房的收成收归公中后,宁晏改以怀柔方式,她骨子里淡漠,却不代表她不会说漂亮话,二房和三房已经向她低了头,她再端着架子就不近人情,也放低姿态,给两位老太太一些笑脸,说起话来比以前熟稔自在许多,两房以后都得在宁晏手里讨日子,自然乐意与她缓和关系。 宁晏安抚好褚氏回到明熙堂,看到罗汉床上坐着一道身影,他穿着一件苍青的直裰,白玉而冠,神态懒洋洋的,怀里搁着半卷诗书,手里捏着一根干净的细毫,正小心翼翼给那只火焰龟刷洗。 他不知打哪弄来新的水草花给放置里面,一缸新绿的颜色,衬得屋子里的灯火也都耀眼了几分。 他神情极其温和,动作也很细致,仿佛这是一件很重要的活计,那一身赫赫官威收敛得无影无踪,整个人看起来毫无锋芒,毓秀之至,这样的燕翎竟是格外有美感,是大约淹没在人群中,也能被她一眼寻到的美。 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这个人不是上司,不是决定她兴衰荣辱的天,踏踏实实是她丈夫。 宁晏发现燕翎对这缸乌龟比她还上心,每日回来均要问上几句,甚至亲自喂养,今日破天荒给它换水洗刷,难道就因为是皇帝所赐?他从来不是这么闲情逸致的人哪。 瞥见他清湛的视线投过来,宁晏挪开目光,视而不见地迈入内室,如霜和如月连忙跟了进去,一个替她掌灯,一个给她端水净面。该梳洗梳洗,该卸钗环卸钗环,有燕翎在屋子里,二人也不敢跟平日那般欢颜笑语,规规矩矩大气不敢出。 燕翎在外头等了大约两刻钟都不见宁晏出来,忍不住掀开帘往里瞄,却见小妻子坐在铜镜前,慢条斯理给自己试妆。 两个丫鬟悄声抿嘴退了出去。 宁晏平日不爱折腾这些花哨玩意儿,她纯粹就是不想出去搭理燕翎。 一贯素面朝天的美人儿,此刻鬓边别了一朵珍珠妆,珠佃贴在眼尾,又用细细的笔沾了褚红点缀,美得似天仙下凡,一想到她昨晚的模样儿……燕翎勾唇迈了过去,站在了宁晏身后。 宁晏明明已经从镜子里看到了他,却跟没瞧见似的,将妆别好,又开始涂唇脂,已经够粉润了,她偏生还要涂一层,红彤彤的,跟个小妖精似的。 燕翎真是被她气得没脾气了,忍不住双手搭在她肩上,卷起她耳鬓垂下的发梢,轻轻揉了揉, “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这里,你看不到吗?” 两个人隔着铜镜对视了一眼, “我看不到。”宁晏面无表情道,嫌弃唇脂过于艳丽,又用布巾擦去,重新涂。 燕翎一把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轻轻地笑了起来,眼尾的光熠亮的令人心折,“已经够好看了,不必再涂…” 燕翎从未这般直白夸她,宁晏耳根稍有些泛红。 他特别喜欢她的手,总要以各种姿势揉捏着。 脑海里闪现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宁晏不自在地将他推开, “我要去沐浴……” 话音未落,人被他径直从椅凳上给抱了起来,二话不说扔去了拔步床上。 宁晏气狠了,退至里侧墙壁,一双杏眼眯起跟小兽似的瞪他,“你做什么?” 屋子里放着冰镇,午后又下了场雨,这会儿并不热,燕翎将帘帐一放,将她捉了回来,宁晏蹬着他的小腿,那身皮肉过于紧实,反而蹬得自己疼,无奈作罢,把脸一撇,半散的秀发遮住了她的娇靥,燕翎将她箍在怀里,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帮她撩开,眉梢含情, “我早已恭候多时,还遣云旭去账房禀报你,你偏生还要将二婶送去角门,平日也不见你这么殷勤,你躲着我,是还在生我的气?” 宁晏哪里是生他的气,事情是自己做出来的,她敢作敢当,一张俏脸已染了红霞,她却犹自镇定,“我身上还没洗,你别闹了…”她试图挪着腿下榻。 方挪出一寸,又被燕翎给按了回来,他欺身而上,清湛的眼平静而明亮,如同星光倒映下来,“我之所以提前回来,是想伺候你……” 宁晏愣了一下,被他这话给砸蒙了,美目渐渐蓄了一眶氤氲,平日最聪明的人儿这刻脑海跟浆糊似的,迟疑地吞吐着,“倒…也不必……” 这两日干的事完全超乎掌控,她本以为,以她和燕翎的性子,不可能如此出格,二人行房也该是按部就班,不知不觉就已经脱轨了,有些令她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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