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晏明白了,要吃的是假,试探是真。 她不动声色笑道,“三弟好本事,竟是被你尝出来了,我请来的这两名厨子,以前着实在明宴楼当过差,后来因个中缘故离开了明宴楼,被我偶然撞见,便留了下来。” 燕璟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笑意深深, “原来如此,不耽搁嫂嫂了。”他再次施礼。 目送宁晏远去后,他一路往自己院落走,那一日尝到熟悉的菜肴,他差点以为明宴楼是宁晏所开,毕竟除了明宴楼的东家,谁有本事把厨子带到家里来,今日故意一问,得知是这个结果,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三少夫人王氏在长廊尽头静静等着他,淡声问他, “你找她什么事?” 燕璟看着妻子,桃花眼潋滟万分,“我就是想替你要一道清蒸鳜鱼罢了。” 王氏淡漠地看了一眼宁晏离去的方向,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三房。 宁晏三日没料理厨房,厨房那几位婆子大有死灰复燃之势,偏生家里的主子都惦记着新来厨娘的手艺,她们是想折腾也折腾不出花来,宁晏往后规定,每日采买必须控制在十两银子内,日日核对菜式与回押,倘若有不合之处,问管事的罪。她也并未操之过急,毕竟厨房连着银库与采买处,一牵发而动全身。 她先在十两银子的日例里,慢慢添些好菜,或增加分量,缩减管事揩油水的空间,慢慢杀了这股贪墨的歪风。 宁晏安排完诸事回了明熙堂歇息。 她一走,厨房原先的几位老人便悄悄议论开了, “听闻世子夫人在行宫时,与淳安公主喝酒,说了些糊涂话,被陛下与世子爷逮了个正着,这三日嫁妆都收拾了,是打算要回宁家的。” “真有这回事?” “可不是,我家侄儿如今跟着三少爷跑腿,无意中听到三少爷漏了一嘴,说是世子夫人言辞间对世子十分不满。” “天哪,岂不惹恼了陛下?那陛下平日最是纵着咱们世子爷,就没下旨和离?” “呸,还和离呢,我听明熙堂烧水的慧婆子说,世子爷不仅不恼,还将书房的东西全部搬来了后宅,昨夜闹到子时尤未停歇……你可见咱们世子爷跟谁低过头?” “啧啧,也难怪,咱们这位世子夫人论容貌是个罕见的,换谁娶回去不好好哄着……” “三日没去上房请安,今个儿去了,你可见国公爷斥了她一声?她连世子都不怕,遑论咱们这些老泼才?她要掌家,必定是枪打出头鸟,咱们别再跟她过不去……” 婆子弹了弹兜里今日刚贪墨来的一角银子,抬头望了一眼苍穹,“要变天了……” 宁晏根本不知,自己在下人眼里成了祸国妖姬类的人物,她昨晚睡得不好,午膳都没用,换了身常服往罗汉床上一躺,舒舒服服睡过去了。 燕翎过来时,未时过半。 平日这个时辰,宁晏还未醒,院子里静悄悄的,粗使的婆子婢子都去后院歇响,如霜去了后院,只如月端了个锦杌坐在廊芜下打络子,昨日下雨,院子里还湿漉漉的,台阶上黏了些湿透的落英,等她发现燕翎时,人已到了跟前,如月舍不得吵醒宁晏,就轻轻屈膝,往里指了指。 燕翎便知宁晏在午歇,昨夜睡得晚,这个时辰还在睡,也不意外,摆摆手,示意她离开,轻轻掀开布帘迈了进去,隔着珠帘瞧见东次间罗汉床上躺着个人。 身上盖了一层不薄不厚的褥子,月白色绣红梅碎花裙摆垂在塌沿,一眼看到了她的侧脸,还有那雪白的耳廓。 天色明净,衬得她面颊有着如皎月般的莹润光辉。 起先还以为她没醒,忽然间就发现那身子挪动了下,紧接着被褥被掀开,露出她窈窕的身段,慵懒地往大引枕上靠了靠,手里不知捏着什么,狠狠一掐,一下又一下,仿佛那东西得罪了她。 他沉着脸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听到响动,宁晏回眸,撞入他眸眼里,他眼底似有一种锋刃般的幽黯,能狠狠扎进人心里。 宁晏愣了一下,很快坐起了身,“爷,您怎么来了?” 燕翎在窗下的炕上坐了下来。 他从来不会把宁晏往坏里想,行宫之前的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坚信不疑,如今嘛,对她有了颠覆的认识,往后她的举动,他就不得不多一层思量。 比如此刻她手里捏着那个用橡泥做的人俑,他便怀疑,宁晏把那个人俑当做他在泄愤。 宁晏压根不知一点小小的举动被燕翎看穿,没有半点危险逼近的警觉,反而趿着鞋下了床,去对面的紫檀长条桌案上给燕翎倒水。 燕翎整暇看着她,没有接她的茶,宁晏只能搁在炕上的小几上,抬眸看着他,他视线真有一种洞察的锐利,宁晏心虚地瑟缩了眼神,拂了拂衣裙坐在了罗汉床上。 “世子爷,您今日公务不忙吗?”他从不在这个时辰来后院。 燕翎还是没回她。 注意到她端端正正坐着,仪态神情一丝不苟,想起她骂自己是冰木头,唇角浮现冷笑, “夫人也不必端着,想怎么坐便怎么坐着吧。” 宁晏听到这话首先一愣,这是燕翎第一次称她夫人,还未从这种惊诧中反应过来,便听得他带着凉凉的笑意, “像一块冰木头似的,多不讨喜。” 宁晏:“……” 恨不得抠出一块地缝给钻进去,深呼吸一口气,迎着他嘲讽的冷笑,干脆将鞋子一扔,往罗汉床一倚,以舒服的姿势靠在引枕上,将半截被角搭在胸口,望着燕翎笑, “世子爷,我着实有些不舒服,世子爷既是不介意,我就不客气了…” 可真会顺驴下坡。 燕翎舌尖抵着右颌,冷笑一声,不明白自己何苦自找气受,却还是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将一个小盒子扔给她, “瞧瞧,可喜欢?” 宁晏下意识便接住了,靠着引枕坐起了身,这是一个用绒布包裹住的小锦盒,锦盒用银镀金所制,上头还镶嵌了些许绿松与南红,宁晏小心翼翼打开。 映入眼帘的一颗硕大的金色东珠。 大约有鸽子蛋那般大,光泽细腻润滑,没有任何生长纹路,完美无缺。 宁晏当年在泉州看着外祖父做生意,也是见过一些好货的,便知这颗南珠很罕见,否则也不配让燕翎郑重其事拿出来。 燕翎一如既往面如冰山,宁晏摸不准他是何意思,笑着将锦盒合上,“是很不错。” 燕翎气归气,自那日之后,也在不停反省,她昨夜那般配合,今日便特意寻来这玩意儿,想送给她,算是对她心意的回馈, “喜欢便拿着玩。” 宁晏便知是赠给她的意思,上回给她一万两银票当家用,今日是头一次赠礼物给她。 自然是高兴的。 尺寸这般大又如此完美的东珠,价值不菲。 宁晏又打开盒子细细把玩一番, “多谢世子爷,这东珠回头可以镶嵌在头面上,显眼又好看。”她语气里带着轻快。 燕翎见她真心喜欢便满意了,不枉他费一番心思。 心想,宁晏什么时候能喊他一声夫君。 他想听。
第22章 夜里燕翎回来的晚,宁晏小憩了片刻,精神正好,念着那颗东珠的情分,便亲自伺候他洗漱更衣,总算服侍他上了塌,夫妻俩如往常一般没有过多的言语,若说有什么不同,便是燕翎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直白。 宁晏昨夜配合他过了那关,今日便歇了心思。 男人一旦开了荤,便有些食髓知味。一回生二回熟,野心一旦被撩起,如芳草燎原,就像是窥见了新天地,带着猎奇的心理,原先不好意思探触的地儿,如今都成了他掌中玩物。 她被撞得骨头散架,仿佛有那深埋在骨子里的本能的东西被他挑了出来。 夫妻俩全程鲜少有眼神交流。 只宁晏不经意瞥上一眼时,那厮身上披着衣裳,衣冠楚楚的,甚至还有几分纤尘不染的模样,偏生做着这样的事。 违和得很。 结束后,燕翎先洗,宁晏恹恹靠在圈椅里,吩咐荣嬷嬷换干净的被褥,如霜看着主子有气无力的模样,心疼得紧,等燕翎出来,如霜连忙搀着她进去沐浴,这头荣嬷嬷悄声退下,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又熏了沉香。 如霜替宁晏擦洗时,发现多了些红印,却也不难消,想起前个儿后罩房的鑫嫂子脖子上嵌着两个明显的红印,她只当是蚊虫咬了,后被人取笑说是家里男人弄出来的。 “好在姑爷没这个嗜好。”否则多丢人。 宁晏哭笑不得,总觉得那得是很亲密的关系才能做,燕翎又不爱她,怎么会做那样的事,他现在就是满足身体上的蕴藉而已。 回到内室,夫妻俩依旧各睡各的被褥,安静如斯,仿佛刚刚那般激烈的人不是他们。 到了次日午后,荣嬷嬷想起购买宅子一事,心疼地跺脚, “姑娘,林管事那头带来消息,说是宅子的东家回来了,如今咱们不用走,这宅子自然也不用买了,就是那一千两定金银子怎么办?” 宁晏闲来无事学着插花,手里正拧着一珠金黄的贡菊,金灿灿的花瓣一晃一晃,映得她雪肤尤亮,顾盼生辉,“不必退,干脆买下来!” 荣嬷嬷吃了一惊,“买下来?那咱们手里的银子可就花光了!”那宅子不小,园林不错,地段又好,得要五千两银子,上回给燕翎买古董花了五千两,如今手里也就六千两存银,若买下宅子,就只剩下一千两银子花销。 宁晏将菊花往绿枝里一插,端详片刻道,“无碍的,我现下没有要用银的地方,再说了,那地段的宅子,将来转手也不会亏,若是毁约,白白损失一千两银子才叫亏呢。” 如月帮着她将多余的枝叶给扫落在篓子里,宽慰道,“嬷嬷,您就别担心了,世子爷此前不是给了一万两银票给主子,主子有钱花。” 荣嬷嬷剜了她一眼,“那一万两银票可不能随便动。”又想着如今宁晏与燕翎圆了房,日子安安稳稳的,即便真花了想必也没什么,哪个男人挣了钱不给妻子花,便将这桩抛诸脑后, “那老奴这就去回话,让林管事帮着您盘下来。” “好。” 荣嬷嬷出去不久,容山堂来了一位管事嬷嬷,笑吟吟请宁晏过去, “宁府的二太太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呢。” 宁晏愣了一下,二伯母来燕家做什么?怎么没给她递个讯儿就径直去了后院? 宁晏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匆匆带着如霜往容山堂走。 到了容山堂前的穿堂,遇见秦氏牵着小少爷跨出来,秦氏看到宁晏并不意外,反倒是抱着儿子让他喊宁晏伯母,小孩子才一岁出头,刚会咿呀咿呀喊几声“阿娘”,黑啾啾的眼睛纳罕地盯着宁晏,忽然咧开嘴喊了一声“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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