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公主这话精准地击在皇帝软肋上, “淳安啊,你别恼,父皇这就给你出气…” 气冲冲出了宫门,扔下一句话,“去,传戚文若入宫!” 戚侯正在都督府当值,冷不丁被皇帝叫来了奉天殿,人还没跪下行礼,一只杯子砸了过来, “好得很啊,你那女儿今日扔箭羽扔我女儿臀上,什么意思?赶明儿,你戚文若是不是要骑到朕头上,你们戚家还有没有君臣王法……” 这顶大帽子扔下来,谁也扛不住,更何况是功高震主的边军主帅。 戚侯冷汗涔涔,一顿告罪,转身策马回了府,到了宅门下,就麻溜指挥道, “在门口搁着一长凳,将大小姐按上去,给我打。” 片刻,戚无双被仆妇给按在凳上,一顿板子就这么落了下来。 侯夫人急得不得了,赶忙来书房寻戚侯,戚侯正慢条斯理擦拭他的长剑,见侯夫人进来,头也未抬。 侯夫人怒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即便女儿犯了错,你要打,搁院子里面打,为何放在大庭广众之下,你这让女儿怎么做人?” 戚侯可是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之人,家里这点小阵仗还真不配让他皱眉,他脸上没有半分恼怒之色,语气更是稀松平常, “淳安公主在哪里跌倒的,就得在哪里打她,淳安公主晕倒在我戚家门口,就得将无双给打晕过去…这就是淳安公主的目的。”浸润朝堂这么多年,戚侯是个明白人,知道如何让皇帝与公主歇火。 侯夫人气得快咬出一口血来,“这淳安公主简直是欺人太甚……” 戚侯闻言,这才淡淡抬眸,看着妻子,“夫人,昨个儿你们母女俩算计翎哥儿媳妇时,怎么不觉得欺人太甚?” 侯夫人顿时嗓子发堵。 戚侯继续小心仔细擦拭刀刃,那冰冷的寒芒在他浑阔的眼底漾出一抹亮光, “你看看燕翎与无忌,这是我教出来的人,你可见京城谁说过他们俩不是?再看看你教出来的人……”戚侯将下颚往外头努了努,“再不收敛,以后你们母女俩犯了错,自个儿收拾摊子,我可不管你们。” 侯夫人跌在圈椅里,哑口无言。 外院门口,戚无忌撑着一柄竹竿,一袭白衫胜雪立在廊芜下,静静看着戚无双,戚家的仆妇不可能真的下重手,这不过是做给皇家看的,只是戚无双经此一事,也是颜面无存,而淳安公主要的就是她颜面无存。 戚无双也晓得亲爹不可能真的打死她,眼下痛归痛,到底还有力气说话,瞥见哥哥站在廊芜下看热闹,气得眼泪汪汪嚎啕大哭, “哥哥,你怎么不帮帮我?” 戚无忌还在回忆刚刚淳安公主趾高气扬的模样,暗想,谁说公主是绣花枕头,她明明聪明得很,瞧瞧这一出“以毒攻毒”玩得贼溜。 冷不丁被妹妹呼唤,他温润的面容罕见露出一丝倦色,“我早就警告过你,莫要再打燕翎的主意,你偏不听,今日吃了苦头也是你应得的,我现在便郑重告诉你,往后你若谨言慎行,规矩做人,我还认你这个妹妹,倘若不能,我便赠你两字,‘请便’。” 燕翎今日在家休沐,晨起脑筋有些重,便一直坐在书房内没动,他身为二品都督佥事,手掌军国大政,儿女情长只是他生活中极少的一部分,他几乎全部精力犹然放在公务上,他在外院养了几名幕僚,此刻四名幕僚便把近日皇帝让他推行的屯田新政初稿递到他手里。 这些年,蒙兀时不时侵边,大晋国库不堪负重,而当中最紧要一物便是军需粮食,原先军屯废弛,大量卫所的军田被人侵占,皇帝现在将这烫手山芋扔在他手里,让他彻查军屯一事,重新调整军备后勤,这是古往今来最难执行的军政之一,燕翎为此事筹谋许久,刚有了些眉目。 幕僚将初步方案递上来,燕翎正逐字逐句,一条条过。 他是在疆场爬摸打滚出来的武将,一身功夫超绝,论理一点小小的雨不可能碍事,偏生今日起来,便打了几个喷嚏,有着凉的迹象。 燕翎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余光一动,瞥见云卓端着一碗姜汤过来了, “少爷,这是夫人着如霜姑娘送来的,您趁热喝了吧。” 燕翎眸色稍缓,接过汤碗一口饮下去,辛辣的姜水很快给他蒸出一身汗来,头筋松乏了些,他入内擦了身子换了一身衣裳出来,这时,云旭笑眯眯进来,将淳安公主大闹戚府的事给禀了。 燕翎坐在案后听了这出戏,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他总算明白宁晏为什么会喜欢淳安公主。淳安公主做得比他好。 他还要将妻子更加放在心上才行。
第27章 燕翎的书房从不烧炉子,今日因生病,烧了一个炭盆,用的是最好的兽金炭,原先这种炭只供内廷使用,渐渐的,权宦府邸也偷偷地买,兽金炭比银屑炭还要好上一层,无声无息,炭火旺,没有呛味,皇帝也不能阻止百官享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燕翎出了一身汗,人好了一些,便吩咐人熄炉子。 云卓出去了,云旭在外廊听了吩咐,钻了进来,望了一眼燕翎的脸色,笑嘻嘻道,“爷,您再烤烤,多出些汗,多换几身衣裳,就彻底好了。” 燕翎上回搬来书房,没带几件衣裳,刚刚云卓那傻子还要去后院取衣裳,被他一脚给踹出去了,云旭心想着,等里头衣裳换完了,便可回后院了。 燕翎冷冷掀起眼睑,“你很闲?” 云旭脖子一缩,将背压低了些,咧嘴讨好一笑,“也不是很闲,不过刚刚瞧着少夫人出了门,爷不要问问夫人去哪儿了吗?” 燕翎平日对云旭这些小把戏是没耐心的,今日却难得没动怒,将桌上散乱的折子理了理,随口问道,“去哪儿了?” “嘿嘿,小的也不知,不过猜着,不是明宴楼便是萧府。” 以云旭的猜测,昨夜宁晏冒雨去萧家请动了萧元朗,今日必定登门致谢。 燕翎眼微的一眯,沉默了一下道,“夫人出门,我不放心,你跟去伺候。” 云旭就等着这句话,笑着诶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等等…” 云旭立即打住脚,从博古架后探出个头,躬着身笑眯眯问,“爷还有吩咐?” 燕翎眉心皱着,不放心道,“我是让你跟着她伺候,不是让你去打探消息的,你若敢多事多嘴,惹了夫人不高兴,我拔了你的舌头。” 云旭凛然拍了拍胸脯,“爷还不了解小的,小的什么时候把事办砸过?”转身,人影又不见了。 “等等…”燕翎捏着手心的羊毫未放。 云旭满心无奈,重新退了回来,“爷,您还有何吩咐?” 燕翎正色道,“我身边有云卓便够了,你平日也闲,以后夫人那头的事都由你跟着,明宴楼你也盯着点。” 云旭这回嘴咧得更开,“包在我身上!”撒欢似的离开了。 燕翎看着他背影转眼消失在廊外,定了定心神,重新投入公务。 宁晏早早用了午膳出门,到了正门口却见宫里淳安公主身边的小太监来了,连忙迎了过去,“公主是不是出宫了?” 小太监恭敬上前行了个礼,笑着与宁晏将戚家的事给说了,宁晏未等他说完,抓住了重点,“你说什么?公主受伤了?伤的严重吗?” 小太监见宁晏眼眶一瞬间泛红,急得澄清,“哎呀,没有的事,夫人别担心,公主好着呢…”又仔细将原委说了, 宁晏听他讲完,顿觉哭笑不得,“得了,我今日也不出门了,我先入宫探望公主…” 小太监笑道,“公主就怕您担心,特意遣了奴婢来,便是告诉夫人,您今日别入宫,等公主把戏唱全了,明儿公主再出宫来寻您。” 宁晏这才放心,重新露出笑容,“好,你回禀公主,我明日在府上等着。” 如霜悄悄塞了一锭银子给小太监,将人欢欢喜喜送走,主仆三人这才上了马车,赶往萧家。 行到燕国公府外的那条胡同,听见身后马蹄声响,如月掀开帘子朝后望去,正见云旭带着四名护卫纵马跟来,她眉头一皱,立即将帘子放下,回身警惕地望着宁晏, “姑娘,不好了,世子派了云旭跟着咱们,定是来盯梢的。” 宁晏手里正翻着话本子,听得丫鬟紧张兮兮的,嗔了她一眼,“胡思乱想些什么?世子不是这样的人。”与燕翎相处这段时日,他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派人盯着妻子行踪的事干不出来,大约是出了昨夜的事不大放心。 如月有些不敢相信,于是掀开帘子,一双眼跟铜铃似的瞪着云旭,“云旭,你跟来作甚?” 云旭的笑容被午阳映得有些晃眼,缓声缓气回道,“爷派我来听夫人差遣。” 还真是这么回事。 如月又搁下车帘,轻声问宁晏道,“主子,咱们去萧家,爷会生气吗?” 宁晏将话本子合上,靠着如霜肩膀补眠,“我昨夜打搅萧府,今日特来跟姑母告罪,有何不可…” 她是很在意燕翎喜好,尽量样样贴着他心意来,却不代表会因为他而违背自己行事准则。 一行人到了萧家门口,如月准备先下车,去递拜帖,却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利索迈了过来,将那马镫给搁好,手搭在胸前笑眯眯站在一侧。 如月立在车辕上对了云旭一眼,暗想,这小子倒是比云卓识趣。 燕国公府世子夫人驾到,萧府不敢怠慢,立即有管事婆子迎了出来,将宁晏引去后宅正厅。沿着回廊往里走,高阔的厅堂正中主位坐着一人,年纪四十上下,穿着花纹繁复的蜀锦褙子,梳着百合髻,耳坠上的那朵牡丹蜜蜡花相当显眼。 宁晏不待她起身,便上前行大礼, “侄女给姑母请安,昨夜冒然叨搅,特来请罪。” 萧夫人笑容满面起身,亲自将她搀起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能在这个时候想到我们萧家,可见是把我这个姑母放在眼里的。” 宁晏眼眶顿时一酸。 萧夫人原是宁家老太太头一个生的女儿,本该是极为受宠的,偏生老太太怀她时,做梦梦到是个儿子,心里一直期待着,恰恰宁家二房的老太太前脚生了个儿子,老太太心存较量,待见生出个女儿,登时两眼一直气晕了过去。 萧夫人自小不得母亲喜欢,父亲虽给些怜爱,到底是个粗老爷们,顾不周全。直到嫡亲弟弟宁大老爷出身,萧夫人境遇才好些,更有甚者,萧夫人及笄后,宁老太太有意将她下嫁,想换得聘礼给儿子娶媳妇,萧夫人当时无意中认识了一年轻士子,宁老太太嫌穷不肯答应,最后萧夫人果敢,以死相逼,逼着宁家将她嫁给了夫君,只是与娘家的情分也断了。 所幸夫君争气,没多久便考中进士,便是现如今的光禄寺少卿萧融,宁老太太见女婿有了出息,计较的那分心思便少了,她性子又拗自是不会跟女儿低头,后来是老爷子从中作和,借着自己寿宴请女儿回府,萧家今后都要在京城走动,与娘家闹得太难看,对谁也不好,从那之后,年节偶尔走动,面子上过得去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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